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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白莲教

    没过几天,明州城的百姓忽然发现那些陆续到来的外地客陡然之间少了很多,依旧逗留在此的,也不复从前紧张的神色,更像是随意走动着在观望。

    传言说,明月山庄、金玉阁、锦绣坊三家都派了人马跟随住在辛夷坞的那个小姐出去找寻宝藏了。而三家则声明说,许芙蓉被歹人劫去不知去向,他们只是派人去追回。无论是何种说法,那颗定时炸弹出了明州府应该是确凿无疑的了。

    不少人放下心来,私底下聊起,说宝藏的事情一出,江湖上肯定要乱了。不过好在不在明州城。果然,很快又线报传来,在三百里之外的泸州城发现了芙蓉的踪迹。于是更多的人马撤离了明州城。

    一场大祸终于得以避开,整个山庄心有余悸。自从芙蓉走后,老夫人就闭门不出,整日吃斋礼佛,也不再与叶坤山说话。叶坤山心中惭愧,但是也并无其他法子可想。他必须要保全山庄。飞燕懂他的心思,但是以此自保,终究非英雄所为。而眼下,她不能再节外生枝,只能尽力辅助叶坤山做好剩下的事情。

    王玉和被害一案,因飞鹰派的造访而搁置,此刻又被提了上来。而随着之遥返回明州城,告知打探到的消息,事情的走向更加扑朔迷离。

    在青城山,之遥找到了玉和的同门,没成想那里的每一个人都闪烁其词,讳莫如深。等之遥说朝廷已经介入,若在此处得不到有用的消息,那么北镇府司会再派人来,才透露了一些消息。

    王玉和与青城派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有说,王玉和早有异心,这一次他回到明州城,其实是被师门所逐。

    “什么异心?”

    “白莲教。”

    之遥大吃一惊。自从永乐几次征战失利之后,不少地方民怨沸腾,于是便有了这样与朝廷对立的教派。可是玉和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的?他一再追问,才又知道了一些眉目。因金玉阁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对青城派有所进贡,青城派不愿将事态扩大,所以并未将之公诸于众,只是将王玉和遣还回家。

    之遥回到明州城已经入夜,因事关重大,他直接找到了王振海要求单独见面,将事情禀明。

    王振海身子僵直,瞪着脸色灰青凝重的之遥。白莲教是历朝都命令禁止的邪教,一旦涉及,满门抄斩。他不相信王玉和有这样的胆子,况且,证据呢?但凡事最怕万一,若这个万一真的出现了,那么就会将整个金玉阁卷入。这样的事,敢有人信口胡诌吗?

    “之遥,你相信他们说的话吗?玉和他真的……”

    之遥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这一路上,他已反复盘算,心里有了计较。解释道,“这件事若是真的,对青城派没有半点好处,所以他们想要隐瞒是合理的。至于证据,就像玉和的师叔说的,即便有证据,青城派也会将它们毁了,所以至少,在这一点上你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这么说来,你觉得是真的了……”王振海身子往后一仰,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

    一路上,之遥已将从青城派搜集的情况梳理出了眉目,“事情大概起始于五年前,青城派当时派玉和下山处理一场纷争,因白莲教在民间生事,聚众敛财,不少人家家破人亡。官府无力主持,就找到了青城派。王兄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白莲教的人。随着白莲教在那里的势力越来越大,两家的纠纷也越来越多。青城派发现很多次行动中,白莲教竟然能够事先得知他们的计划,便怀疑出了内奸。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发现玉和,因为他积极地出谋划策,立下了不少功劳。直到一年前,青城派在白莲教中的探子偶然发现了玉和与其中一位圣女的私会,才留意到他。即便如此,因为玉和的谨小慎微,所以又过了好久才查清。而后将他逐出青城派。此事没有公之于众,所以人皆以为他只是回乡探亲而已。”

    王振海听了半晌,“这些都只是青城派的一面之词而已。他们不敢将此事公之于众,莫非还不能告知我吗?”

    “据他们所说,确实曾经打算修书,但是若是被人截获,风险实在太大;原也准备派人前来,只是眼下正在对付白莲教,无暇于此,所以只能如此。”

    “说来说去都不过是片面之词,什么白莲教,什么勾结,焉知不是他们自己在勾结把脏水泼到了玉和身上!”他一手紧抓着扶手,脸色阴沉。“玉和究竟死于何人之手,他们可有说什么?”

    之遥沉吟了片刻,“他们说,也许是白莲教的人。其实,我也曾这么怀疑,青城派的说辞只是佐证了我的猜疑。玉和死于梅花针。现在虽然江湖上打着梅花针旗号的人不少,但只是当作偏门,专心研修的少之又少。”

    “你是说梅三娘?”王振海摇了摇头,“不对,他们的手法差太多。况且,玉和既然帮白莲教做事,怎么反而死于他们之手。”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现如今,梅三娘正在为白莲教做事。若说是巧合,这一切也未免太巧了。”

    王振海嗓子一阵发干,身子似乎终于支撑不住,声音也苍老了几分:“之遥,你和玉和是好朋友。更何况你见多识广,见识过人。你实话告诉我,他是不是真的在为白莲教做事?是不是白莲教将他灭口的?”

    之遥避开老人的眼睛,“玉和或许别有隐情,但他与白莲教有所往来,当是事实。”

    “当真?你何以如此肯定?”

    之遥有些不忍,但还是将心中的推测说了出来:“我曾经在玉和的身上见到过一块玉佩,上面是一枚缠枝莲。这枚玉佩他并未戴在外面,而是收在怀中。我当时并未多加留。从青城山回来的路上,我才想到,那是白莲教的信物。只是此物我只见过一次,而后来也再没见过。我想已被凶手夺去了。”

    “缠枝莲?你怎么认出来的?”

    “你忘了,我也在六扇门供职,白莲教的卷宗我也看过。我想玉和可能不知道这个玉佩对于白莲教的意义,以为不会有人认出,否则应该更加小心不让教外的人看到的。而且,江湖上确实少有人知道缠枝莲的。”

    之遥讲完后,抬头看向王振海。他担心老人家怒极伤心。王振海脸上却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了。他眼睑低垂,一手依然紧抓着扶手,另一只手不停地摩挲着一对铁球。

    “既然你能认出,别人自然也能。说不定他真是泄露了身份,才有这杀身之祸。”王振海平静了下来,“至少,我们现在找到了一丝线索。”

    之遥点点头,“即便不是白莲教,也是与他们有关。”

    “那么眼下,应该将此事做个了结了。只是这不是能够摆在台面上的事情。”

    “梅三娘在江湖上行踪不定,而她与白莲教的关系其实也身为隐秘。我想,把此事作为江湖纷争了结最好。”之遥低声道,“我一定会找到梅三娘,为玉和报仇。”

    “如此甚好。”王振海长叹了一口气,“我始终不相信玉和会做出与朝廷作对的事。若是你能够帮我去打探一番就更好了,别人恐怕都无法胜任。”

    “玉和与我情同兄弟,我自当为他讨个说法。伯父不必见外。”

    王振海点点头,“我府中的任何东西,若有什么能派上用场的,你随意取用,我会和管家说的。另外,现在朝廷派来了一个北镇府司的千户,叫赵庭云,说不定你认识。原本是徐家找来帮忙的,可我怕他查得越多……”

    “伯父放心,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王振海点点头,之遥便告退了。

    一路马不停蹄,连夜不寐,现在终于舒服地洗了个澡,躺在了床上。可是想到赵庭云也来了这里,他又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他查到了什么没有。越想越难以入睡,索性起身,胡乱地找了几本书翻看。

    “之遥哥哥。”有人叩门。

    是玉纤的声音。之遥睡眼惺忪地将衣服穿戴整齐,开门,“这么晚了,还没睡么?”

    玉纤侧着身子候在门边,眼睛看着外面,“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天能够安睡的。你一回来我就知道了,怕打扰你和爹爹谈事情,就没找你。何况,你一路辛苦,本该早些休息的。可是看你灯一直亮着……”

    “我方才休息了一会儿,不累了。”

    “园中走走可好?”

    天已回暖,深夜里还是有些寒意。之遥取了一件长衫给她披上。玉纤本就纤弱,一个月未见,她又瘦了几分。

    “我哥哥的事,是不是有眉目了?”她开口道。

    “是。明日我就去衙门。”

    “江湖实在凶险,若是当日哥哥没有去青城山学艺就好了。”玉纤叹了口气。

    “世事难料。我想玉和也只是做了他喜欢的事。不管什么事,只要喜欢,就会担风险。”

    玉纤忽然笑了一下,“之遥哥哥,为何你能做到这么超脱呢?我不是怪你,只是好奇。还说亲人和友人不同?”

    “大概我是个没心肝的人,”之遥理解她的意思,“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人活着,就好好相待;既然走了,就好好送他。在我看来,这些就够了。”他想了想又说,“我也不是不难过,只是难过于事无补,就更想将事情查个清楚。”

    玉纤点点头,“我听说,哥哥是被自己极为信任的人所害。那人,怎么下得了手呢……”她的声音轻了下去,有了呜咽之声。

    之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默然无语。

    “你莫要取笑我,”玉纤察觉到自己失态,努力平静了下来,“我现在好多了。倒是你,常常在外行走,一定莫要把性命系在他人身上,哥哥他,已是前车之鉴。”

    玉纤比他想象得坚强。之遥点点头,“放心吧,我这个人总是不会把别人想得太好。城里最近可有别的什么事?”

    玉纤犹豫了一下,“现在算是平静了。”

    之遥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态度异样,“怎么,有事?”

    “明月山庄的事。”玉纤原本想次日说,但知道瞒不过他,“你离开没多久,飞鹰派有人来了。据说以前飞鹰派中出了个叛徒,被芙蓉所救,把一个藏宝藏的地方告诉了她。结果飞鹰派来的人死在了这里,宝藏的消息却传开了,好多门派的人就在此虎视眈眈。爹爹还有徐伯伯在明月山庄商议了很久。前两日,芙蓉跑了,有人说是她自己去找那个宝藏了……”

    “荒唐!”之遥停了下来,急道,“若是真有所谓宝藏,那人将此事告知芙蓉,不是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吗?她一个大小姐,能跑到哪里去!”

    玉纤后悔自己说得唐突,忙安抚道,“听说明月山庄已经派人去保护她了。”

    之遥冷笑一声,“若是芙蓉姑娘真知道宝藏,山庄如何脱得了干系。只怕是弃车保帅罢了。而且那个人才走没多久,仇家就找来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玉纤不语。

    之遥察觉到自己语气重了一些,掩饰道,“不过也许明月山庄另有安排吧,她之前和我说过自己救了人的事,只是我没想到这么严重。”

    “我想芙蓉应该会没事的,”玉纤幽幽地说,“她自小就与我们不一样。寻常人不敢做的事,她敢做;寻常人想不到的事,她敢想。我也不知道,这对她而言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杨乐凡呢,他在哪里你知道吗?”之遥心里有些慌乱,想到飞鹰派,后背发凉。

    玉纤摇摇头,“飞鹰派出事之后,他也出城了,至今也没有回来。说是帮山庄打理生意去了。”

    之遥皱起了眉,玉纤不安地看着他。

    “既然还有心思打理生意,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得这么糟糕。”他宽慰着玉纤,自己心里却是十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