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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盗火者

    在送走那位唐突的金发男子之后,章楠拾起椅子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神国之光起于无尽的星空,承于伟岸通途,庇佑此界此生,光孕众生。神狱之影源于万劫之域,承于无上苦难,拯救此界此生,影佑众生。”

    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这本讲述光影教团的书,章楠边看边在想怪不得没民心、没人信,都写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翻来覆去都在讲一些形而上的内容,就压根没有把“信我得永生”之类的理念讲清楚、说明白。

    通过这两天观察中,章楠发现下城区的人都在为生活奔波,看上去也对信仰这东西不太感兴趣,上城区的人大都对他冷眼相待,便没有多少了解。

    在章楠看来,生而为人就应该有所追求,有追求就有渴望,有渴望才会产生信念,这些来自于渴望的信念,通过不断的物化才会凝聚成信仰的,当越来越多的人形成信仰之后,聚集起来取最大公约数之后便形成了宗教,宗教又会在潜移默化中引导信众继续产生追求,进而形成良性循环。反观这本宣讲光影教团的书,却只会一味的对自家教典的内容进行宣传,没有从信众的角度出发,没有告诉信众信仰光影教团之后会带来什么好处,换言之就是“画大饼”技术不过关。

    下午的时间在书本和招呼客人之间度过的很快,一转眼血月已经挂在了夜空。仲才先生在招呼章楠提前下班关店之后,起身回他自己起居的地方取出一包东西和一封信,交代章楠把这两样东西转交给薛醒。

    在做完最后的打扫和整理工作之后,章楠和仲才先生便去了上次去的那家饭店。和昨天一样的位置,一样的环境,还是一样的锅子,也还是一样的乳白色的汤底在火焰的作用下不断翻滚,也还是不断地把食材放进锅中,不一样的是这次不止章楠在狼吞虎咽,仲才先生一边大快朵颐,当然章楠没有忘记给仲才先生要了一壶酒。

    在吃饭过程中,仲才先生给章楠讲起了他们九人的引路人因特纳先生。“在最迷茫和困惑的时候因特纳先生给我指明了前进的方向,那时候刚觉醒不久,认为自己应该去做点事情,去改变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听到我的声音。”仲才先生仰头饮尽酒杯中液体,开始感叹过去,“现在想起来,那时真是幼稚到可笑,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改变世界,但因特纳先生没有笑话我的无知无畏,反而安慰我个人的努力看上去很薄弱,但是只要不断的努力,当更多志同道合者团结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改变这个世界的一天。”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章楠听完仲才先生的话,感叹了一句。

    “是的,因特纳先生也这么说。后来一次斗争的失败让我们几个对未来失去了信心,先生那时候正在谋划着一场大变革,写信给我们讲了这句话。”谈起因特纳的仲才先生一脸崇敬的神色,“他说我们不是预言家,对未来的发展和变化的判断,也只能有个大体的方向的目标,更不可能机械的规定实现愿景的时日。在他看来大变革高潮快要到来,因为光明的未来是立于高山之巅已见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它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个婴儿,要一定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说完这段话的仲才先生,缓缓地仰起头,章楠在他眼眶里看到了星星泪光。“可是,在收到信的几天后,我们便收到了因特纳先生被捕入狱的消息。我们几个人尝试去救他,最后也无济于事。”仲才先生长叹了一声稳定自己的情绪,一饮而尽刚给斟满的酒杯,“先生在狱中去世后,我们九人也就各奔东西。信念这东西真的很脆弱,我都不敢肯定那几个人是不是还在坚持因特纳先生的思想。

    “世间之法为生民而立:不因高贵容忍,不因贫穷剥夺;无不白之冤,无强加之罪。有真理可循,知礼义,守仁心;不以钱财论成败,不因权势而屈从。同情弱小,痛恨不平;危难时坚心智,无人处常自省。这世间,再无压迫束缚,凡生于世,都能有活着的权力,有自由的权利,亦有幸福的权力。愿终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在无贵贱之分,守护生命,追求光明,生而平等,人人如龙。”已经醉的七七八八的仲才先生,两坨红色印在脸上喃喃的说,“那是先生的愿景,他总说自己会是那个盗火者,但一直不理解其中含义。”

    听到这里,章楠又一次被仲才先生讲述的内容惊到了,从昨天的幽灵,再到今天的盗火者,都是一些经典文章的内容,可刚才这一段听上去没有那么熟悉,可见这位因特纳先生脑子里的东西的确和这个世界上的人有那么一咩咩的不同。

    “该不会也是穿越者吧,这么俗套的剧情?”章楠脑子里冒出了很多主角都是在步前一位穿越者的后尘,一步步走上神坛的小说。

    “盗火者这个词在图书馆的书里看到过,好像是说一个神明把火种从神界偷到了人间,就是说为了成全他人宁愿牺牲自己的人。”遇事不决推给图书馆,章楠顺口编了个理由把盗火者的意思解释出来。

    “我也愿意成为盗火者,为这个世界做些事情。”作为曾经的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青年”,现在来都来了总得想着做些什么的章楠眼神坚定的看着仲才先生。

    仲才先生微醺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迷离,借着醉意开口道:“跑题了,跑题了,吃饭吃饭,都快没火了。”

    看着仓促转移话题的仲才先生,章楠想起了自己给雪莉讲的刘孟德三顾茅房请庞孔明出山,不禁嘴角露出了笑意,那么一次不行我就多来几次。

    血月高悬,略带红色的月光从夜空洒下,仿佛给两旁的建筑围上了一抹红纱,章楠和仲才先生并肩走在宽敞的街道上,两旁的路灯仿佛顽童一般将两人的影子一会拉长、一会缩短。

    “你看,这建筑、这道路、这环境,上城区是真的美好啊。章楠你来自下城区,那里是什么样子你比我更清楚。”摇摇晃晃的仲才先生指着路旁的建筑对章楠,喃喃道,“你个毛头小子都清楚,这世间的大人物们能不清楚吗,只是他们不愿意,不愿意做出改变,不愿意为这世间做些什么,他们太自私了,太自私了。”

    章楠正准备开口,仲才先生继续说道,“接下来我去南方走走,就不等下个月了。明天你也要去薛醒那报道了,看山有才华、有远见、有想法。至于觉醒这事,我建议你多考虑考虑,如果不想放弃的话你和薛醒提吧。”

    “当年,因特纳先生说过等到我们的理想实现了,他很想在这个世间多走走,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山,看看水。这么多年过去,我也在书店这一方天地浪费了不少时间,在昨天和那位老友好好地讨教一番之后,也想清楚了,应该在这世间走走,多看看,就当替先生看看这天地。”

    住在下城区的老哈尔,匆匆和一起上完夜班的工友们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路上遇到白班工友还在问他,为何突然感觉人没了精气神。

    儿子的死给老哈尔身心都带来了巨大的打击,热衷于插科打诨的他开始沉默寡言,一向乐观开朗的他开始垂头丧气,但由于他被告知由于儿子参与了践法者的秘密行动,不能公开举行任何悼念活动,能留给他的只有一枚表彰性质的胸章、一笔数额不菲的抚恤金和一封遗书性质的志愿书。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老哈尔想起了那小子在学写字的时候一笔一划的认真劲,想起了自己因为出警错过那小子的家长会,也想起了很早就懂得照顾自己的那小子,开始后悔自己曾经是个警察,后悔在那小子选择学校时的鼓励,后悔向身边人炫耀时的骄傲劲,一切为时已晚。

    老哈尔在路过自己家前的那条巷子继续走,径直走到下城区酒吧比较密集的街区,不甚熟练的辨认着酒吧花花绿绿的招牌,然后推开了一家名叫“泄密者”的酒吧。

    上午的酒吧里没有夜晚那么喧嚣,只有零星的几个酒徒在吧台喝着酒,还有一撮小青年聚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见有客人进来,酒保很有礼貌的招呼着老哈尔,“老爷子,你是来喝酒还是聊天。”

    “我找夏拉尔女士,有约。”老哈尔从贴身口袋中取出一个物体向酒保丢了过去。

    酒保伸手接过物体,仔细端摩了起来,这是一个木质人形雕像,摸上去着实粗糙,但却精细的不可思议,纤细的脖子支撑骷髅一样着头颅蜷缩在胸前,躯干布满了无数褶皱,看上去更像干瘪死胎,仿佛从未在出生后呼吸过。虽然这种雕像已经接到过很多次,但每次接到这种木质人形雕像,酒保都会被这雕像怪异吓到,他倒吸一口寒气对老哈尔说,“夏拉尔女士来了有一阵了,在二楼三号包厢。”

    老哈尔没有理会酒保便向着二楼走去,在他走到三号包厢的时候,清晰的听到了一个女人祈祷的声音从门内传出,“居无垠轮回之外,存于虚无时空之中,须臾之间即如千古流逝,足踏之下,血肉磐石皆难堪忍,森罗万象尽归尘土。”

    听到这段祷词,老哈尔缓缓蹲下把头蜷缩在胸前,就像那个木质人形雕像那样,然后低声回到,“愿无尘者足踏我尘。”

    吱一声,三号包厢的门打开了,幽绿色的荧光从里面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