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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劲敌

    烈日当头,酷热灼心,仿佛连森林都要被融化了,不像是这个季节应有的天气。

    孔雀拿袖子擦了擦汗,却把湿毛巾递给王妃,口中兀自嘟囔道:“这大冬天的竟热得这样厉害,是受吸龙晕的影响么?”王妃沉吟道:“应该不是,这两天我们离坠龙谷已经很远了……也许……也许是温室效应透过了膜……”抬眼见孔雀正迷惑地望着自己,不禁哂然一笑道:“瞧我都在胡说些什么。对啦,江红回来了吗?”

    孔雀哼了一声,装作不满道:“她呀,说是去接无乐圣使,谁不知道她是迫不及待想见情哥哥了,我看他俩这会儿肯定卿卿我我好不快活,早把咱们忘光光啦。”

    “是谁说我把你们忘光光啦。”孔雀牢骚才发完,背后便传来江红的声音。孔雀又惊又喜,迅速转过身去,热情喊:“红姐!”斗见江红身边一位端方卓儒的青年男子快步迎上来,连忙让到一旁。

    那青年走到王妃身前,单膝跪地,低头行礼,恭声道:“属下雨初寿拜见王妃。”王妃屈膝还礼,道:“圣使快请起,远道而来辛苦了。”孔雀插嘴道:“他才不觉得辛苦呢,庞贝才多远,哪怕是在西半球的白狐城,兹一接到红姐的消息,立马变作闪电飞过来。”

    雨初寿直起身来,大笑道:“孔雀妹子说的一点也不错,哈哈哈哈。”笑声爽朗,把其他散在林间休憩的同伴都吸引了过来。众人一见圣使到来,无不欢欣鼓舞,登时都不觉得天气有多热了。

    寸头小子拉了拉孔雀的衣角,问:“孔雀姐,这位大哥哥就是无乐圣使吗?怎么我从未见过。”孔雀道:“是啊,他这些年一直潜伏在庞贝,你当然见不到了。”金疤凑过来,拿拳头抵住寸头的脸颊,道:“听过‘千手雷神’的大名没?”寸头小子摇了摇头,孔雀笑道:“那是初寿大哥成为圣使以前的名号,当时这孩子才多大嘛,怎么可能听过。”金疤不以为然道:“哼,小屁孩就是没见过世面。听好了,以后可别说叔没教过你!千手雷神的名号是枯王殿下亲自封的,意思嘛就是说雨圣使乃雷神化身,当他以闪电的速度出手之时,就像有千只手同时攻到,令人防不胜防。你别不信,要我说千手还少了,万手十万手才准确!再告诉你件事,圣使至今罕逢敌手未尝败绩,尤其是当他和你红姐配合行动时,一丝一电珠联合璧,那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甚至他俩才十几岁的年纪,就能在长安城把卫戍狗团搅得天翻地覆,还能从关氏夫妇的手中全身而退,要知道当时的关氏,已经是天赋学院副院长这样的人物了。”说来有趣,金疤眼睛虽小,但一讲起雨初寿的伟绩来,眼里的崇拜之光却俨然不小。

    雨初寿听到金疤对自己如此高的评价,略为腼腆道:“金大哥谬赞,小弟哪有那么神,都是红妹罩着我。”立马有人道:“圣使莫谦虚,几天前若是有您在,晾那些个狗民也不敢造次,我们也不会丢了……”雨初寿脸色一沉,不等那人说完,便冷冷道:“有我在也不过多耽搁些时辰,结果好不到哪去!”又转过头,对王妃道:“属下来时听红妹说了经过,贼子们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

    大钟突然憨笑出声,道:“那个一咋一呼的少年真有趣,好像是他在指挥耶。”寸头挤过来,靠在大钟肚子上,道:“那小哥哥可聪明了,肯定都是他的主意。”王妃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他本就是个机灵鬼。”寸头睁大了眼,奇道:“楠姐姐,你认识他?”王妃沉默良久,众人隔着面纱瞧不见她的神情,最后只见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江红厉声道:“你俩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当时要不是咱王妃病恙,铁定就识破了小贼的诡计。”雨初寿握住江红双手,柔声细语道:“幸好大家都没事。”眼睛却深情凝视着她,分明在说:“幸好你没事。”

    江红脸上一红,白了他一眼,啐道:“谁说的,小秽子就吃了亏,连真神都被逼了出来,回来就没醒过!”雨初寿吃惊道:“他怎能……唉,真是胡闹。那他现在怎样?”江红附在他耳边,悄声道:“王妃拿自己的血喂他喝了,现在还在睡,不过已经好很多了。”

    寸头小子偷偷观察了雨初寿好久,终于鼓起勇气道:“圣使哥哥,我瞧你脸上一直挂着笑,跟你无乐的头衔一点也不搭。”初寿笑道:“小朋友,‘无乐’是对敌人说的,就是要让他们见了我便再也乐不起来。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无乐二字确实不太适合我,毕竟我心里装着你红姐姐,哪里会不快乐呢?只有大大的快乐!”

    这波狗粮喂得众人始料未及,又迫于红姐威严不敢起哄,只得忍住笑,把脸都憋得通红。但江红的脸更红,啐了一句“净瞎说”,欲跑却又舍不得把双手从初寿的大手里收回来。王妃不由得掩嘴笑道:“回头我就请殿下把你这个‘无’字去掉,改做‘长乐圣使’好了,再请他作主,把你俩的婚事办了。”江雨二人忙跪拜称谢,却同声道:“我俩早就商量好了,等这回事成再完婚。”

    王妃怔了一下,叹了口气,把腕上一副碧玉镯子褪下来,递向江红,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个镯子就当是我提前给你俩的祝福吧。”江红连连摆手道:“使不得,这镯子是您对家人的唯一念想了,怎能送给我这样一个外人呢。”王妃把镯子塞到她手里,微嗔道:“什么外人,我可没把你当外人,一直当你是妹妹!”初寿亦笑道:“红妹,你就收下吧,反正咱俩的命早就交给王妃了,王妃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江红本不是个扭捏的性子,听王妃和初寿都这般说了,也就大大方方地将镯子收了戴在自己手上,见其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出淡淡绿光,煞是好看,俨然不是凡品,心中欢喜,正想再次感谢王妃,却听林边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龙队,潜进城里的几个蓝鬼都在这了。”

    孔雀等人大吃一惊,纷纷侧头望去,江雨二人更是心头一震,均想:“该死,我满脑子只有红妹(寿哥),居然未曾发觉有人来了。”

    但见对面林边出现四人。当先一位短衣短裤,是个身材精瘦的青涩小伙,发型有些邋遢,脸上洋溢着兴奋之色,刚才的话正是出自他口。左边一位正装革履,手提公文包,是个中等个头的中年秃顶男,长着一只酒槽鼻,神情萎顿,似乎随时都欲倒下昏睡。右侧大石上坐着一个女子,似二十出头的年纪,头戴白色鸭舌帽,穿一套粉色复古运动服,面容还算秀气,嘴里不知在嚼什么,看模样是属于那种拥有七分容貌三分活力的姑娘。还有一位白衣女子缓步走上前来,其气质娴雅逸群绝伦,连王妃等人见了都无不为之倾倒。虽然她亦戴着白色面纱不现容貌,但众人光是见了她的卓尔身姿,均不由得如痴如醉,而当她清水般的目光将众人扫视一遍,人人斗觉沁神涤魂。

    但听那位短衣小伙高声喊道:“喂,那边的鼠贼还不快快引颈自戮,要是等我们出手,滋味可不好受。”一言甫毕,对方还没出声,他旁边的秃顶男却先不满道:“你怎么能这样对人说话呢,做人要讲礼貌……”

    “我要你这废宅教?你也不看看对面是谁,对魔鬼讲什么礼貌!”短衣小伙断然怒喝。

    “那……那年轻人还是礼貌一点好……”秃顶男登时气馁,声音越说越小。

    “哈哈,你就别吼老李了,你知道他经不起吓。”那戴帽女子从石上跳下,走到短衣小伙与秃顶男中间,拍拍他俩的背,续道:“人家龙队头一回带咱们,你俩就消停会,别让人笑话。”

    然而那位被他们称作“龙队”的白衣女子对这一切全然没有理会,只顾走到双方的中间地带,然后清冷道:“我不想为难你们,只要那位穿青衫的姑娘跟我走。”说着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左手,指向王妃。

    孔雀等人听她话音虽有如天籁,但她既是冲着王妃来的,而且口气还不小,心中本因短衣小伙的无礼而生的怒气,此刻更为炽盛。雨初寿忙向江红使了个眼色,想让她护着王妃先走,忽听到身旁传过一句“这骚娘们老子要了”,急转身望去,只见一道蓝影瞬间晃到那白衣女子身前,速度之快,竟令双方人员都未曾反应过来。雨初寿见那蓝影欺身敌前,挥下利爪只在毫秒之间,不禁大喜,忍不住想喊:“好样的秦秽!”

    然而他刚喊出一个“好”字,却见那白衣女子直立不避,于电光火石间,左手反掌挥出,“啪”的一声,将秦秽击出数十米远,一路撞断了十余棵大树,显然这一掌势沉万钧,而秦秽的身体也够硬实。

    孔雀忙飞身追去,扶起秦秽,见他耷拉着脑袋,白眼上翻,口吐蓝沫,一探脉搏,顿时哭道:“你们快来啊,小秽子快不行啦!”王妃等人大为震惊,连忙向秦秽跑去。他们谁也没想到,这看似温婉的女子一出手便制住了还在“出神”的秦秽,而且下手竟这般狠辣。

    短衣小伙见状大喝一声:“休想跑!”从背后抽出一条甩棍,双足一蹬,立马朝王妃们冲了过去。戴帽女子与秃顶男对望一眼,均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跟上。雨初寿一直在留神戒备白衣女子,并未一同跑去关心秦秽,此刻见对方三人忽向同伴们冲去,不禁眉头一皱,暗自嗤道:“不自量力!”高高跃起,凌空一斩,便有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劈在对方四人头上。霎时间,霹雳狂舞,将土地撕裂、巨树折断,电芒耀目,使一众人等只听得到耳中呅呅作鸣,即刻闻到一股焦臭。

    这一柱闪电持续了将近十秒钟,然后又经余电游走,把大片森林毀得面目全非。孔雀等人转悲为喜,虽然秦秽被打断了脖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咽气,但他们这帮人早已视死如归,一见圣使出手便将敌人全灭,心里很难不欢喜,甚至有几人已然欢呼庆贺。

    忽然,扬尘里有一道淡淡的红芒闪了一闪,接着便听到那短衣小伙重重地吁了口气,大笑道:“哈哈哈,差点就见阎王了……啊唷,你干嘛揍我?”又听那戴帽女子喝斥道:“你还好意思说,差点把我跟老李害死了,幸亏龙队救了咱,回去写检讨去!”短衣小伙慌道:“又写……”

    这时扬尘散去,一众人等包括雨初寿在内,见那四人居然完好无损,此刻还有心情吵闹,无一不是心头一惊,尤其是江雨二人,互望一眼后,立时明白了对方心里有着同样的忧虑,看来这次真遇到了对手,要小心了。

    却见秃顶男从公文包里掏了一阵,脸上一红,终于缓缓地掏出一把菜刀来,又难为情道:“这……这本来是为我上班准备的,哪个同事敢再欺负我,我……我便拿出来吓唬他……现在好了,今天就得用上。你俩也别吵了,咱赶紧把任务做完回去吧,我可被记好几天旷工了。”短衣小伙笑道:“得得得,叫你留在军中又不肯,非要跑去当那上班狗,一有任务又比谁都积极。这样,那大块头交给你,我来料理其他鬼,两位女士就坐着赏戏罢。”

    “嗯,你要找死我不拦你。”

    谁知白衣女子竟冷冰冰地说出这话来,登时将己方三人“石化”,甚至连江雨等人也诧愕不已。只听她继续坦然道:“不过你这样会让任务完成得慢一些,所以不行。罢了,小陈和罗小妹去对付那边的大个子,李工对付那位穿得花花绿绿的姑娘,唔,还可以加上那个脸上划叉的男子,其他人就不需你们照看了。小心。”她这些话说得平实温和,没有半分挑衅的意思,就是单纯地跟队友交流,但正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江雨等人浑感受辱非小。

    但见雨初寿的身上开始传过一层又一层的电流,呲呲的响个不停。猛然间电光一闪,初寿就此消失,白衣女子一怔之下,初寿已出现在其右侧,不等她意识到此,一拳击出,拳头上缠绕着小型闪电,直取她右边太阳穴。猛听得“哐咚”一声巨响,初寿的电拳竟撞在一堵透明红壁之上,震起狂风阵阵,白衣女子这才转过头来想要看清他的动作。然而初寿一击受阻,瞬身移至她的身后,再次电拳出击,却仍打在一堵新的红壁上,他哪肯就此示弱,接着一连打出几十拳,拳拳打在壁上,到后来竟似有意要将这红壁打个粉碎才肯罢休。白衣女子追视了两次,始终见不到人影,只看到电光闪烁,于是懒得再追干脆不看,闭上眼睛,任尔东西南北光。

    其实这一切也就发生在一瞬之间,在外人眼里,画面远没有实际发生的那么复杂,只有无数闪电包围着白衣女子,然后有一幕红光在她周身疾闪。但听得“咚——咚”巨响,仿佛放了一串炮仗,同时风暴肆虐,掀得木石纷飞,可把现场观众们辛苦坏了,不仅要留意别错过精彩瞬间,还要躲避飞来横石。不过这既是免费的沉浸式体验场,观影条件差一点也就不足为奇了,毕竟刺激还在。

    当然观众们也有着不同的观影感受。以金疤孔雀为首的几人,知道千手雷神已然降临,无不欢呼叫好。而对面小陈和罗小妹也深知他们龙队的绝对防御固若金汤、密不透风,自然也有恃无恐。只有王妃、江红以及李工三人,随着战斗愈久,心中不安也愈发沉重。前者是担心初寿久攻不破,迟早累趴,后者则明白龙队是被动防御,毫无还手之机,在这种地方拖延下去并非良策,时间并不站在他们这边。

    又过了一会,眼看局势依旧僵持不下,李工操刀而上,不料人还没到近前,顶上那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竟尔又被外溢的闪电割去了一小半,吓得他急忙抱头鼠窜,不知是有意无意,公然向王妃冲来。江红打了个手势,金疤孔雀迅速出阵将其拦下,三人便斗到了一起。小陈与罗小妹正争论着该向何处支援,忽然脚下阴影扩大,连忙左右跃开,下一秒便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刚才所立之处赫然被砸出了一个半径超过十米的大坑。他二人刚吁了口气,便见烟尘里飞来数十块大大小小的石头。小陈当即将一条甩棍舞得虎虎生风,击碎了一切进犯之石,而罗小妹则不慌不忙地吹出一个橙色糖泡,越吹越大,居然将所有飞石裹在里面,然后屈指一弹,糖泡便朝坑心飞去,飞到半程又被一股大力震开,紧接着就发生了爆炸,似放了一枚烟花。此时二人终于看清了来犯之敌,原来是那巨人大钟,于是更不打话,前后出击,又与他缠斗起来。

    王妃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雨初寿和白衣女子的战斗上,三两分钟后,她忽而心中一凛,火速掏出用来防身的电磁手枪,对准白衣女子的头部开枪速射,把一盒弹匣全部打空,一套出枪射击的战术动作相当老练。旁人都只道她是一时心急开枪发泄,毕竟连千手雷神都暂时奈何不了的红幕屏障,一把小手枪又能干得了何事,却不料王妃异常冷静道:“我知道如何破她屏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