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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忠骨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黄埔江畔,一处芦苇荡中。

    徐怀等人正在埋葬祭奠几位牺牲的队员。

    此次行动,特别情报组几乎全部出动,牺牲3人,受伤4人。

    因为是战时,连墓碑都没有立,只有空荡荡的三座坟包,显得格外寂寥。

    李玄宣,22岁,东北人,流亡学生,父母妹妹全部死于逃难途中,后报考黄埔军校金陵分校,毕业后加入特务处。

    他擅长搏击、射击,为人沉默寡言,最喜欢的事是一个人哼唱东北歌曲,他本不是徐怀行动队的,后来听说潜伏沪海可以打日本人,主动申请留在沪海参加潜伏工作的,徐怀还记得他的理想是杀够100个日本人,将日本人赶出东北,为自己的父母和乡亲们报仇,可现在再也没有机会了。

    陈二牛,本是放牛娃出身,四川人,15岁就参军了,参加过第一次淞沪会战,断了两根手指,最后硬是学会了左手开枪,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忠义,每次行动的时候都冲在最前面,在金陵的时候刚刚有个相好的,说等打败了日本人就结婚,回老家种地,赡养父母,这次却中了敌人的流弹,永远没有机会了。

    刘木田,24岁,江浙警察学院毕业,公开身份是金陵警察署的巡警,主动加入特别情报组执行潜伏任务,在沪海的公开职业也是巡捕,担任此次行动的掩护工作,掩护队友撤退时不幸中弹。

    大家沉默着将几瓶黄酒祭奠在几人坟前,然后敬礼离去。

    “组长,我们一定要报仇。“李尚武骂骂咧咧道:“这笔账不但要算在张啸虎身上,也要算在日本人身上。”

    “对,他们杀了我们三个人,我们就杀他三十个,汉奸不算,日本人才行。”

    刚刚安葬了三个队友,大家都很难过,情绪亢奋。

    徐怀的心情也很不好,心里沉甸甸的,他也想报仇,不过现在却不是时候,作为一个指战员、领导,不仅要对行动负责,更要为队员负责。

    “仇一定是要报的,血债血债,我们做下这么大的事情,不说张啸虎和日本人,法国人为了安抚巡捕,也肯定会开展大搜查,所以接下来大家要做的不仅仅是养伤,还要掩护好自己的身份,保护自己的安全。”

    “趁着这段时间,没有受伤的人要在保护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将租界潜藏的汉奸调查清楚,等风头过去,我们一个个动手。”

    “是。”

    看着大家分头离去,徐怀才和赵江、刘葛青说起了话。

    “组长,士气可用,日本人估计也会以为我们偃旗息鼓潜藏起来了,这个时候动手出乎他们意料,说不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都打听过了,张啸虎这老东西虽然大难不死,不过也剩下半条命了,听说他现在住在爱德华医院,抢救了一天,现在还没有苏醒呢,我看,这个老东西怕是怕死不敢醒来了。”赵江跃跃欲试。

    徐怀不置可否,赵江等打探到的信息说不定就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为的就是引诱他们上钩,另外

    他看向刘葛青道:“我们的武器还有多少?”

    提起这个,刘葛青神色一暗,忧愁道:“我们的武器一直在消耗,这次行动几乎带上了所有武器,手枪还好,子弹按30人算,每人还有50发,可手雷已经消耗完了,另外狙击枪和汤姆逊的子弹也快消耗尽了。另外就是经费,这段时间物价飞涨,法币却在严重贬值,如果不再补充,等我们储备的物资用完.”

    “总部的经费还没有到吗?”赵江知道刘葛青不但是副组长,还协助徐怀管理物资、资金,他一直只负责行动,现在才知道经费竟然这么紧缺。

    刘葛青苦笑一声,道:“戴老板是大方,可现在到处被日本人封锁,钱是进不来的,果党在华界的银行都被查封控制了,资金只能通过香江到法租界的外国银行,建立渠道需要时间啊,相比于经费,我更担心的是武器。”

    赵江道:“周站长不是已经答应给我们补充一批吗?”

    徐怀不置可否,周正龙伤势逐渐好转后,已经通过徐怀等人的电台和汉口的戴春风联系上,如今已经离开收拾潜伏区的残存人马,为了感谢徐怀等人的救命之恩,倒是许诺了不少好处,不过在徐怀看来有些画大饼的意味。

    到现在为止反正是没有看到周正龙的一个铜板。

    说到周正龙,徐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道:“周站长待过的地方彻底舍弃,他见过的几个人全部变幻身份,到其他地方去。”

    刘葛青、赵江知这是应有之义,不管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潜伏纪律,都要这样做。

    刘葛青想了想,道:“我之前遇到沈西山了,他倒是说了一件事,当时为了组建淞沪别动队,当时武器不够,等上面来发又来不及,戴老板曾经派出一队人马从日本人的三/菱洋行和三、井/洋行搬运了不少武器,听说当时两家洋行在码头仓库里面存着大批武器,航空器材和油料。”

    赵江大吃一惊,从日本人的仓库里面抢运武器,无异于虎口拔牙。白天战火纷飞,检查严格不说,根本不利于大规模行动,如果夜间行动,必须躲过敌人的探照灯扫射,一旦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徐怀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知道,不过那是八月份的事了,那时淞沪会战才开始,场面混乱,才能浑水摸鱼,现在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爱德华医院,一处高级病房。

    门外黑压压站着一片青帮门徒,全是张啸虎的徒子徒孙。

    大流氓们或伪装的斯斯文文,或西装革履,或罩着风衣。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戴着黑色礼帽,穿着黑色对襟上衣,黑色裤子,穿着圆口布鞋白色布袜,腰间都别着盒子炮,一个个丝毫不加掩饰,让沉闷压抑的气氛更透出一丝杀机。

    “你说老头子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病房门口,两个穿着风衣的大汉坐在椅子上抽着烟。

    一个戴着墨镜的瞥了一眼病房门口,道:“老头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他再不醒来,下面可就乱套了。”

    “是嘛?”另一人将香烟丢下,使劲踩了踩,冷笑一声道:“我看你巴不得他醒不来呢,你的人这几天可是很活跃啊,出入我的烟馆、赌场,要不是手下的弟兄认识,我还以为是踩点的呢。”

    “伱以为我是你?谁规定我的人不能去你的地盘,再说了,老头子最好醒来,只有借着他老人家的名声我们才能有口吃的。”

    “我看你是让老头子顶在前边,自己好浑水摸鱼吧,老头子投奔日本人,我这个做弟子的不好反对,他老人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不过嘛,做人不能太嚣张,凡事留点余地总是有好处的,不然上了特务处的黑名单,我估计晚上都睡不着觉。

    “哼,特务处这些人嚣张不了多久了,你这些话敢对对日本人说吗?“男人不屑地冷笑一声,听着楼道处响起的脚步声,以为是日本人来了,悚然一惊,就站了起来。

    可来的却实不是日本人,而是巡捕房的巡捕。

    总华探长祝中华背着手走在最前面,带着一队队全幅武装的巡捕。

    他看着张啸虎手下一个个毫不掩饰的嚣张劲,挥了挥手,风轻云淡道:“把他们的枪都给我下了。”

    “干什么?”

    “你动一个试试?”

    “信不信爷爷打掉你的狗头。”

    一众阴鹜的帮徒一个个咋呼起来,谁也不想束手就擒。

    祝中华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目光盯在几个头目身上,平静道:“烧柴挑水,我也是青帮出身,我再说一句,这里是医院,这里是法租界,我说了算,谁要是不给我面子,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虽然平淡,却透着威严和杀气。

    几个头目对视一眼,皱起眉头,沉默了一会,还是对着一众手下挥了挥手,道:“都把枪收起来,到下面去。”

    祝中华也不拦着,看着一众气势汹汹的流氓离去。

    “祝探长,我们又见面了。”

    这时候响起一道僵硬的声音。

    祝探长转头去看,就见岩井和一个戴着眼镜穿着日本军服的男子走了过来,后面还有两个助手护卫模样的人。

    “祝探长,我们也算老朋友了,不过你好像不是很欢迎我,你知道的,我一直对你兢兢业业的职业精神非常佩服。”

    “朋友?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

    岩井却是一点都不生气,指着旁边穿着大佐军服的男子,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沪海特别警察科课石井大佐,以后专门负责通缉逮捕抗日分子,少不了出入法租界,还希望祝探长多多配合。”

    “石井君,这位就是我给你说过的祝中华祝探长,在法租界一言九鼎。”

    “你好,祝探长,久仰大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石井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国话,主动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

    “你好。”祝探长淡淡回了一句,却没有握手,看了一眼岩井,继续说道:“我再重申一次,你们在租界没有执法权,如果有行动需要先通知我们,在我们的监视下行动,这是租界的规矩,谁都要遵守。”

    “我还要巡逻,先走一步。”说着一拱手,带着巡捕离去。

    看着祝中华离去的背影,石井眼镜下寒光闪烁,幽幽道:“岩井君,这个人还真是个石头,又臭又硬,不过我喜欢挑战,说不定他很快就会臣服于我。”

    岩井不置可否,也不想打击石井的积极性,不咸不淡道:“这样的中国人看似没有倾向,但他毕竟是中国人,是我们天然的敌人。”

    “放心吧,岩井君,是人都会都缺点,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石井阴森一笑,酝酿着阴谋诡计。

    岩井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当真,来到张啸虎的病房前,阴沉着脸唤过来一名日本便衣,问道:“医院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我们在医院门后和各个楼层都安插了人手,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不过”

    “不过什么?”岩井早就在医院布下来天罗地网,恨不得将特别情报组的人一网打尽,所以才故意放出了消息,不想特别情报组却没有上当,这让他很沮丧。

    “大佐阁下”,手下鞠了躬,看了看站在不远处低眉顺眼的几个张啸虎门徒,道:“他们一直在这里,另外刚才你应该看到了,有很多人在医院,是不是特务处的人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所以没有出手?毕竟这次行动,他们也死伤不少人。”

    “嗯?”岩井想了想,觉得手下说的有一定道理,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再者万一特务处的杀手就潜藏在这些人中间,岂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他冷笑一声,道:“你马上让他们滚蛋,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许出现在这里。”

    说完他厌恶地挥挥手,带着石井进入病房。

    只见张啸虎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却是早就醒了,他被包裹的像是木乃伊一样,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张先生,恭喜了,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特高课的石井君,你以后的安全就交给他负责了。”

    张啸虎嘴巴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

    岩井直接说道:“那就这样定了。”

    沪海车站,从火车上下来前后下来两个风衣大汉,他们通过层层检查后,最终住进了英租界的一家旅馆。

    两人一个住在楼上,一个在楼下。

    将行李放置后,两人在楼下房间汇合。

    一人守在门口,一人转身进了卫生间,从卫生间的天花板上拿下一个布袋子。

    打开后,里面用油纸包着两把手枪,几个弹夹,还有两枚手雷。

    两人快速检查了枪支弹药,将手枪别在腰间,才松了一口气。

    一人道:“松窍兄,想不到才离开几个月,沪海的形势变得这么严重,看来这次任务难度不小啊。”

    “老默,怎么?你怕了,周站长可是说了,谁要是完成任务,将把老板承诺的十万奖赏给他,你就不行动?”

    “哼,现在钱还值钱吗?10万法币,又不是.算了,还是想个办法先进入法租界再说吧。”

    “这个你放心,虽然法租界关闭了通往了外界的大门,不过我们在巡捕房有人,偷渡过去没有问题,我担心的是张啸虎这老东西经过此次刺杀,会不会变得草木皆兵,加强自己的防护力量。”

    “你是杜先生的门徒,对沪海熟悉,这个只能靠你打探了。”

    原来这二人是奉命专门从金陵到沪海执行刺杀任务的,他们一个叫陈默,一个叫于松窍,于是杜先生的亲信门徒。

    “我虽然在特务处任职,可毕竟是先生门下出来的,要是被他老人家知道,非要骂死我不可。”

    于松窍笑了笑,随即道:“我们先联系了巡捕房的人,混入法租界再说。”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