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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痕

    在故乡的时候,冬天一来,雪也就来了。一旦下起来,有时候几天几夜不会停歇,人们也待在家里不会外出。

    而小时候,我却喜欢踏雪外出,不是串门,而是去山上,我喜欢站在高处俯视的感觉。整个高原笼罩在白茫茫里,一个个山峦像是白花花的馒头;积雪下面的草籽做着来年的打算,怕是要与大树一比高低了;远处田野里长短不齐的玉米杆子,守护着这里人们唯一的土地;沟壑里小溪结着厚厚的冰层,以待来年能够欢快的流淌;鸟儿躲在房檐下或是崖边的野刺上,时不时抖抖身子,生怕弄脏了美丽的羽毛……

    山坳里的村庄是那样渺小,人们春来撒种,秋来收割,年复一年。在冬天,我总会怀念夏天绿油油的庄稼。在田里,我喜欢追赶蝗虫,也一次又一次踩坏了苗子,父亲一边责怪我,一边忙得满头大汗。待到外甥长大些,他和我一样,为了一只小虫子会糟蹋一大片,这时我便扮演了长辈的角色责怪他。在冬里,整天的和父母在一起,拉家常最能打发无聊的时间。

    我常会想,远方是什么呢?那里的人们在忙什么呢?他们是否有人同我一般,想着远方。

    除了去山上,我同样喜欢去能看到公路的地方。车上载着一群疲惫的人,他们有的呼呼大睡,有的望着窗外发呆——这里石山耸立,这里的人们怎么外出,如何生活?有的思念着远方的人,他们或许过会儿就能相拥,抑或是那个人遥不可及,他们怀揣心事,给下一站的人空出位置。那时我在想,有朝一日,我也会离开故乡,去遇见那些生命里本该遇见的人,最后选择分开或是同行。

    后来我离开了故乡。在福州至莆田的路上,令我最好奇的是直至今日还仍然不知道名字的一种植物。这种在冷风里(与北方的初春相比,其实不冷)依然翠绿的植物,使我联想到了故乡的飞雪、山上的枯草、结了厚厚冰层的河流……我们裹着厚厚的棉袄,在炕上慵懒地看着电视,或是围在火炉旁,嗑着瓜子——凡是雨水较多的一年,粒粒饱满。我坐在火车上,望着窗外发呆——我是要到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一段时间了,至于几年谁也说不上来。

    凡是漂泊(请允许我这样说)的人,不会轻易忘记过去,因为过去的一切至少是“可以”的。突如其来的陌生人,也不会比以往的那些自己认为小气、吝啬的人好到哪儿去。天差地别的新环境,纵然姿色妖艳,五彩缤纷,也不会使我们迷恋和敬畏。我们去接受新的人物和环境,总是难上加难,所以我们怀念过去,希望时光倒流。

    若是我的时光真能回去呢?

    我和小伙伴爬上高高的山,在山上喊叫或是唱歌,引得正在田地里忙碌的人们会心一笑。我们同样会下水,在浅浅的河里手舞足蹈,但我们知道何为游泳。我们在阴凉面来一盘“四码子”——这是一种游戏。其实此时我想说上几个“专业”的对战词组,却发现一时脑子空洞,全乎是电视上常常看到的黑白棋了。当然这里说的不外乎十二三岁前了。

    然而到再大一些的年龄,读书才是重要的事情。“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令父母开心的事不外乎是带几张奖状回家而已。早起背书,上课认真听讲,晚上做计算,当然我不是教育者,这样的学习方法未必正确,我只是想表达要有这样的精神——孜孜不倦,勤奋努力。“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绝非危言耸听。

    其实,那时父母和老师给我们讲的道理,到头来,我们同样会讲给下一代,那时我们不懂,现在我们懂了,现在我们懂了,孩子们却不懂。然后代代人相传,道理也代代相传。曾经不屑一顾的道理,后来发现全是真的,真是遗憾的事情。

    恍惚间,我又发觉了自己如今的样子。参加工作以来,我是“孤单”的,在同事眼里至少是这样的。有几次我想反驳,表达一下自己的生活确实单调却不乏乐趣,但终是未能开口。可能我觉得反驳没有必要,应该是这样子的。

    时间的车轮压过石子,跨过沟壑,朝着每一个奔波的人驶来,来不及停歇,我们便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站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我们更要发奋图强,努力进取。

    此时窗外的雨还未停歇,我不得不起身关上窗户赶走入冬以来的寒意。然而当我坐下来再想写字的时候,却不知道在南方的我还能说些什么了。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山峦,长吁之后,突然奇想地将此文命为《岁月的痕》。

    20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