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英花

    不知怎的，有一朵红花最近不时地从我的梦中一闪而过。待我清醒想要去寻的时候，又变得无所行踪了。这时候总有些复杂的情绪涌上心来。

    首先我想到的是去年的一次出行。一个晴朗的早上，我出门去，在路边看到了开着的格桑花。它们在太阳的初照下摇头晃脑地甩着黑夜的寂寞，生机勃勃地，送出了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当睡醒的神经混合上花香的时候，使人有些飘飘然了。白的、粉的、红的、紫的……，它们交替着，参差着，时而是满花的山，时而是满花的海。在清风的轻抚下，八片有着缝隙的花瓣如风车般转着，我的眼前一时间有些迷幻起来：我在一片寂静的草原上，我的周围是青青的草、清澈的湖、成群的牛羊，我的手中举着的一束格桑花，正朝着温暖的太阳微笑着，盛放着，我舍不得走。一瞬间，又一间瞬间蜜蜂挥翅的声音将我从迷幻中引了出来。远处，更远处，可以看到各色的格桑花参混出了奇异复杂的色彩：像彩虹映照在水中的颜色，像太阳折射水滴的颜色，又像舞台上孩子们脸上的颜色，又像那些彩色跑道的颜色……我也是分不清了，越想越迷，越思越幻。

    当我清楚地回忆起格桑花的时候，我便也清楚地知道了梦中一闪而过的，一时间想不起来的花，不是格桑花，那它究竟是什么花呢？

    我清楚地记得它的样子。一朵红色的花，八片花瓣全部向上弯曲地冲着天空，在花瓣上，有深竖的纹。它是一只红色的碗，盛着阳光、雨露、明月。带着记忆，我深翻了一些记录和资料后，“秋英”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秋英，使我产生了一些有意思的想法。“秋”谓秋天，是说秋英花的花期在秋季为盛；“英”曰英英，是说秋英花俊美和谐的样子。但据资料说：“秋英的粉红花色有点像樱花，是日本人起的汉字名‘秋樱’的谐音。”“英”是谐音，那“秋”的来源呢？资料并没有说。这里不妨暂且只笑引我对“秋”的理解，也是行得通的。我真觉得我的想法着实有趣。

    我对“英英”这个词存在着执拗的理解。天上的，地上的，也不论人或物，用英英来说，便都是充满美好的。突然我又不想把我记忆里的那朵秋英花喻为红色的碗，我更想把它喻为红色的裙。

    以后，风来了。花朵的每一次起伏犹如姑娘的裙，纯净、柔和、和谐、自由。“一花一天国。”无数的秋英花随风起舞，婀娜多姿，如冬日里松林上的雪；或如冻结的水，保持着流动的姿势。

    我想起了在何处见过它。去年八月里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从临洮返回定西时，在爬上盘山公路以后的下山途中遇到。在公路的右侧，在一块扇形的田野里。虽然来来往往的车辆疾驰而过，时有鸣笛声传来，可是花上的蝴蝶蜜蜂丝毫不惧，依然优哉游哉地采着、点着。当我把花蕊看作茶粉的时候，让我不由得联想它们的样子和点茶的手法倒有几分神似。这时我又想将秋英花喻为红色的碗了，并且是红色的茶碗。

    我也想起了西岩山盘山公路边的秋英花，它们成片地开着。高的、低的，白的、粉的、红的、紫的……，更有一片花瓣上拥有两种颜色的。它们争奇斗艳，好不热闹。有一些在我认识里本不采蜜的蜂类，也经不住诱惑地上蹿下跳，滥竽充数。一只蜜蜂的腿上鼓鼓的，它停留在石柱上，不停地搓着腿上的蜜，待来一丝清风，便挥翅飞走了。它大概飞向了湾里的人家，在那里，有一个深藏在背篓中的巢穴。也不知道那些粘在它们腿上的蜜的香味和我们闻到的花的香味又有什么不同呢？

    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去年那次出行中看到的格桑花其实就是秋英花。虽然这种感觉是缥缈的。我深爱那一朵红色的秋英花，因为它承载了我那次临洮之行的美好的情感。这是我赋予它的特殊的意义。这时候，我再也不能将秋英花和格桑花混为一谈了，即使它们属于一种。格桑花是幸福花，它寄托着藏族人民期盼幸福生活的美好情感。而于我自身言，秋英花仅仅寄托着属于我的美好的情感。

    独我看到，独我记得，独我拥有的这一份情感使我倍感幸福。隐约中我看到那一朵红色的秋英花正在太阳的余晖中摇曳着，旋转着，微笑着送我回家。

    2023年7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