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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利害争端

    我终于,得以迎接绝望。

    我上一次见到白海,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虽然我出生在这里,但此刻却与我初见空岛的丈夫一样,满目好奇。

    我觉得,那是一种很熟悉的陌生感。

    曼恩已不再像当年那般意气风发,我也早已将锋芒毕露抛之脑后。

    现在的我们,只不过是一对平平无奇的中年夫妻。

    我找到了那条密林之中早已不成样子的小路,并沿着它回到了我曾经生活的村落...但这里却已沦为废墟。

    我凭借记忆走向旧居,可除了一片杂草丛生的碎石堆之外,再无半分往日痕迹,甚至连屋前那块我出生时就立下的沉重石碑,都已杳无身影。

    “这里好像,遭到过雷击?”

    曼恩的见识向来在我之上,隐藏在泥土石缝之间的蛛丝马迹,也难以逃过他的灼灼法眼。

    可是,雷击?毁掉整个村子的雷击?这有可能吗?

    这种程度的天灾,实在远远超出我的认知,或者说,那根本就是毫无理由的天方夜谭。

    我在这里生活十余载,从没听说过有这种夸张的意外。

    香多拉呢?那里又怎么样?难道这一切是天使岛的手笔?

    我心中沉睡已久的山迪亚灵魂,此刻早已在未知之中焦躁不安,我需要立刻搞清楚,我的家乡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刚刚离开这里,我就在树丛之中看到了几个形态各异的方形石块,我知道那是山迪亚猎手世代相传的陷阱技巧,也是我曾经最为常用的技术之一。

    不出所料,我们被山迪亚猎手团团包围,他们认为我们是心怀不轨的敌人,但最终在我的交涉之下,他们确认了我的身份,甚至有几个年轻人还能叫出我的名字。

    通过路途中的交流,我得知了一个自己难以承担的真相:

    族中从未将我视为叛徒,反而对我冠以英雄之名。

    我这样一个抛弃荣耀前往青海的懦弱之辈,竟然成了山迪亚的族群传说,我对此感到十分惊讶,但曼恩倒认为我是实至名归...他总是这样包容着我。

    跋山涉水之中,我也得知了造成家乡毁灭的罪魁祸首:

    一名自称为“神”,可以司掌雷电的空岛人,他曾经亲手毁灭了自己的家乡。虽然我曾与空岛人为敌,但我知道他们并非如此疯狂的邪恶之徒。

    我询问,为什么不对他进行讨伐,将其拉下神坛?同族后辈对此却露出了绝望的笑容。

    原来,他们很早就对“神”宣战,但背负着山迪亚的战果,却是毫无悬念的惨败。而后,曾经分散各处的村落被一个个摧毁,最终除了几个仍然在顽强抵抗的游击村落之外,只剩云隐村孤立在世。

    可是,我却再也没能见到那里。

    路上不知为何,我们撞到了如今横行霸道的“神之卫队”并爆发激烈冲突,混乱之中我与曼恩立足不稳滚落山崖,成为孤军。

    我以为我们暂时可以保证安全,但天云之间突然降下一道雷光。

    刹那之间,曼恩用力地将我推到一旁,自己将苦难尽数承接。

    我拼尽全力的挽回,也只能是被雷电夺去指尖。

    他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能跟我说。

    (相当混乱的泪迹,将余下段落完全掩盖,只剩末尾字眼)

    为什么,还要让我如此痛苦?

    难道我真的,从一开始就被命运抛弃了吗?

    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曼恩是我仅剩的生念慰藉...但现在他也被夺走了。

    那一刻我意识到,继续活下去才是最绝望的噩梦。

    我迟缓地爬向白海,毫不抵抗地沉向深渊。

    而后,我从空岛之上,坠向无比广阔的瀚海。

    我想这次,应该足以结束了吧。

    “喂,你昨晚看到了吗?”

    “昨晚?啊!你是说,辛格尔那家伙的伤势吗?”

    “是啊...明明伤成那样,今早竟然还能活动。”

    “诶?他不在庄园休养吗?”

    身为看守的三名海贼,显然没有尽到各司其职的责任,因为昨晚所发生的变故实在过于突然,现在的他们只想确保利益无虞,除此之外的杂物早已抛之脑后。

    实际上不光他们三人,连同那些分布在庄园各处的黑暗信徒,同样抱有蠢蠢欲动的邪祟心结。甚至有些胆大之辈,已经开始暗中策划内斗。

    海军的突然现身,已令众人变为惊弓之鸟,考虑到计划前景尚不明朗,任谁也不会将身家性命拼在这样一团乱局之中。

    不过碍于Joker的威严,他们只好暂时稳住心绪,静观事态发展。

    “一大早,辛格尔那家伙就带着人手往提子镇去了。”

    “他想主动挑衅海军?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那对兄弟本来就不正常...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竟然搭上了Joker这条路子,明明就是个逃狱犯而已。”

    “哈哈,在新世界想要上位,可不是得傍上大人物嘛...不过,我刚才就很在意,那个家伙在干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庭院早已干涸的泳池中央,一道高大身影正在轻松悠扬的口哨旋律伴随之下,将整个喷泉基座连底抬起。

    “哦~力气真大啊!”

    “他在干嘛呢?抬喷泉做什么?”

    那个身影缓缓将喷泉举过头顶,随即转身看向三人,隐约中似乎还在礼貌地微笑。可这种奇怪举动,更是令三人满头雾水。

    而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喷泉被高高抛起,砸向庄园外墙!

    “喂!你这家伙!”

    “你脑子有问题吗?!”

    年久失修的土黄外墙被喷泉基座砸开方形碎洞,清晨突现的沉重巨响,更是令整个庄园内外,陷入七嘴八舌的吵杂之中。

    本来就难以安分的内心,在这种情形之下自然将情绪尽数倾泻在愤怒之上,而从楼内先后映照在日光之下的刀枪剑戟,更是将这种愤怒推向杀戮边缘。

    “是你小子做的吗?”

    “怎么?美梦做多了,想尝尝噩梦吗?!”

    面对着虫群般渐渐现身的一众海贼,广场上的男人却显得颇为兴奋。

    那种感觉,就像是猎人见到嗷嗷待宰的猎物一般。

    对于常人来说,这一定是病态古怪的寻死之举。但对于埃尔文·罗斯来说,这只不过是早餐过后的消化运动。

    虽说声势看似浩大,但一番嘲讽过后,却无人率先带头动手。

    也不知这群外强中干的狡诈恶徒本就是无能懦夫,还是罗斯身后飘扬而起的正义,已令他们肝胆俱裂。

    “所以,你们就打算这么耗着?”

    “少啰嗦!有种你来啊!”

    “我来?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刚落,罗斯如脱膛炮弹一般前冲跃动而起,在半空中将双臂全副武装,向着楼阁碎口之上的惊诧贼众,轰出堪比雷电的高速重拳!

    灭顶巨力如洪浪来袭势不可挡,罗斯在漆黑无光的楼阁之内左突右撞,为砖墙之上打通一个又一个宣示着强悍的破裂巨洞,并将屋舍之间四处逃窜的海贼先后丢掷而出,七零八落地飞散在广场之上!

    正当广场汇聚的一众贼徒面面相觑之时,楼阁中的杂乱打斗戛然而止,随后整面墙壁突然爆裂粉碎,罗斯宛如猛虎下山威风凛凛,大笑着向乱作一团的乌合之众发起绝命狩猎!

    不过,猛虎虽是山林之王,但茂盛草木之内,也并非皆是羸弱羔羊。

    几名气势独特的男女顶住野性威势纷纷拔出兵刃,选择三两成群正面迎战。

    罗斯见状翻身后仰,瞬间将全身覆盖在武装色霸气的钢铁威严之下,对准杂草丛生的大地之间直冲而去,将整片广场笼罩在地动山摇的自然盛怒之中!

    众人本想挥刀,可脚下平衡却被因震动而突起的嶙峋岩石尽数剥夺,很快便纷纷败倒在罗斯的碎铁双拳之下。

    但是,周近之敌虽已击溃,可庭院之外仍有贼众缓缓聚集而来。

    为了免去麻烦,罗斯索性决定,将蝗虫般源源不绝的海贼一网打尽。

    只见他伫立原地稍候片刻,待人潮再度涌动之时,陡然腾身跃向青空。

    随后,晨风明日瞬归平静,飞禽走兽连连归巢,令人窒息的短暂安宁刚刚落幕,震撼海天的霸王神威便在顷刻间迸发而出!

    刹那惊颤寰宇,好似君临天下!

    睥睨众生的霸王色霸气,立刻将众贼叫嚣不停的心智笼罩在无法抵御的精神压迫之下,直至纷纷口吐白沫,晕厥倒地!

    可重回乱石之中的罗斯并未就此安定,因为他的见闻色霸气确确实实地察觉到就在庄园地下,正有数十道疲弱气息正因方才收尾的霸王气势而颤抖不已。

    “感觉上,没有海贼的恶意。”

    罗斯快步冲回楼内,跟随气息找到通往地底的暗门,经过坑洼不平的旋转楼梯,来到只有微弱烛火闪动不息的漆黑地牢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庄园虽然四处都透露着破败景象,但这座地牢却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如果不是有人缺筋少脑弃厅堂于不顾转而清扫地牢,那就说明这里根本就是近期刚刚落成。

    由于内部构造简单直接,罗斯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人头攒动的漆黑牢笼。

    在看清囚徒之后,罗斯心中先有三分安心,后添五分盛怒。

    安心的是,这里所囚禁的是遭劫小镇之中的原住居民,得知还有镇民仍然在坚强求生,罗斯心中自然欢欣雀跃。

    而难以言喻的盛怒,则全因本该自由拥抱生活的无辜良善,此刻却像牲畜一般被囚困于牢笼之后,这还有何尊严可谈?

    初见罗斯之时,镇民们显然畏首畏尾惊恐不已,但当他们见到浮现在火光之中的正义二字时,提心吊胆多日的恐惧慌乱,终于迎来解脱时机。

    本以为此生无望的男女老少,总算等到了命运的垂青。

    “海军...是海军啊!”

    “海军先生!请您救救我们!”

    “海军先生!求您不要抛弃我们!”

    “至少,至少把我的孩子救走!求您了!”

    眼看众人情绪激动,罗斯只得连忙出手安抚,考虑到他们的体能都已所剩无几,如果发生意外,眼下实在无药可治。

    “诸位!诸位请稍安勿躁,我会将你们所有人都救回家园!但在那之前...有谁能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穆勒中校,难民已经安顿完毕,我们何时起行?”

    “多萝西小姐呢?”

    “少将正在联络支部,商讨后续事宜。”

    “那就等等再说...难民们的护卫工作如何?一定要留下充足人手。”

    多萝西本想留罗斯一同率军进发庄园,但自己这个好言难劝的挚友已经习惯孤军深入,晨日初升之时便留下字条,自行进发。

    虽然多萝西也想冲锋陷阵,但自己毕竟是军舰统帅,身系领军之责,不像罗斯闲人一个随心所欲。

    在见到字条的瞬间,多萝西突然理解罗斯为何总是孤身一人四处游荡的原因。

    而穆勒对此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在他看来,循序渐进条理清晰同样是海军不可忽视的行事逻辑,人多力足的常理可要比英雄主义更加重要。

    不过此刻的他,却显得比往常更加紧张。

    一众部下本想上前询问,却被穆勒突如其来的命令连声喝止。

    “别过来!全体回舰保护难民!”

    “什么?穆勒中校,怎么了吗?”

    “你们几个!赶紧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穆勒便挥动着机关长棍,向着满眼疑问的海兵迈步冲去。

    “穆...穆勒中校?!”

    短兵相接,火光迸发,海兵睁开双眼时,发现原来穆勒之意并非友军,而是自山崖之上飞跃而来的高大敌影。

    “快走!我撑不了多久...”

    “穆勒中校!我们马上去找少将!”

    眼看海兵即将远去,挡在长棍之前的兽影立刻更换目标,转身逼退穆勒后迅速杀将而去!

    可锐爪即将得手之际,那个令人厌烦的弱小身影,却再度挡在面前。

    惨败于罗斯手下的辛格尔,决定将心中的屈辱与忿恨,一并发泄在青年身上。

    “你若想对我的同伴出手...就先过我这一关!”

    “我还以为,你有自知之明。”

    “我可是海军!岂有在海贼面前后退之理!”

    “海军,海军...你们这些可恶的家伙,必须赶尽杀绝才行啊!”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让你前进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