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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高人一等

    人惯常会在心里嘲笑愚者,而当面嘲笑弱者,盖因为鲁直的愚者会用自己的力量反抗,而无能的弱者却只能用失败来让别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于修道上没有多少悟性的林长青看人情世故却没有什么模糊。

    就像他总是想着修道的好,逍遥自在,这种好很美,很纯粹。

    但内心里,他明白,自己回避了修道的俗气,修道做什么,官船上随意呼喝的舵手,街头上拦路羞辱的老人,自己一直以来修的其实不也就是那四个字吗?

    不是长生成仙,是高人一等。

    迈着步子,林长青推开了自己老屋的木门,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回身关上门,林长青跪在了院子里的土面上,从包袱里取出了一束线香。

    指尖搓动,一缕灵火将香燃起,恭敬地三拜。

    “不肖孩儿回来了。”

    将香插在院子的中间,林长青站起身,从院子的角落拿起扫帚簸箕,打扫起布满灰尘的老屋。从今日起,他就要长住在家里,再也不会随便离家求道了。

    ……

    清晨的太阳升起,阳光洒在齐下县水文司的卫所里,闸官老陈踱着步子迈进自己的公廨,时辰还早,同僚们都还没来,空荡荡的卫所里除了一早开门后在墙边蹲着晒太阳的老门值,便只有一个陌生脸的小吏站在他一旁和他轻声地聊天。

    这人谁啊,来得够早的啊。

    老陈其实不老,同僚们喊他老陈是因为他资历老,就说他那八品上官职的闸官位子,是他从九品下一步步靠着每三十年一考升上来的,没有跳级,但每考必加一等,这齐下县水文司里,再没有人比他资历更老了,而老陈这个称呼在亲切之中,又带了一丝尊重,因为身边同僚包括这水文司司正范大人都清楚一件事,不出意外,下次考优,从来稳住不出一丝纰漏的老陈,应该会再提一提。

    八品上再提,还能怎么提,水文司司正七品下,这位子不就正好?那老司正范大人呢,属下得力,领导有方不正说的他,必然也会提一提,皆大欢喜说的就是老陈这种做事,不冒进,稳,不出挑也不出错。

    但其实这段时间,老陈心里有点烦,因为他遇见麻烦了。

    从不出错的老陈干闸官也干了二十多年了,统管齐下县及周边八个乡的所有水库及下级河道清俊泄洪,官职不大,管的地方特别大,这些年在任上,他沿袭一贯的风格,稳中不乱,每岁都把自己的职分处理地妥妥贴贴,但是这不又到五月了,烦心事来了。

    齐下县靠近沂河,每年三四月春汛一过,因水量充沛,就要防着七八月夏洪,所以中间这五六月地方水库蓄水防水,河道疏浚就得他这个闸官盯紧了,但今年他兢兢业业做事,可水文上还是出了纰漏。

    其实这个纰漏也是无奈,缘由在地方上,齐下县南边是沂水主干,土地肥沃,在那里着实扎根了几个地方大族,乡里人好抱团,官令有时候通得就不顺,然后在水文这一块,去岁恰好碰见了冷冬,降水少,春耕时候县南周边蓄水就要多些,然后那几个地方大族私底下截断了不少沂河疏水渠屯水,要说每年这种事也都有,睁只眼闭只眼,事后补救一下就过去了,毕竟对地方百姓来说,种田才是头等大事,因为这种事扰民可就不稳了。

    可这次问题就有些不妙了,这不马上五月了,老陈去县南视察,可那地方的水渠竟然还没开始恢复。几次交涉,地方上那些个族老总是以春耕未毕,事后一定立马组织乡里青壮连夜赶工去把堵处挖开。可老陈又不是第一天出来做事的,他们这种小九九自己还不明白?

    就怕,这群丧良心的县南人,到时候舍不得挖开了。

    反正堵住泄洪渠,他们不光能蓄水,多养一片肥田,就算夏洪真不巧,过来了,淹得也是更下游,湿不了县南的地,涝不了县南的庄家,哪怕事后追责,他们再连夜把渠道恢复,谁又能掰扯清楚,这是小心思,要别人命的小心思。

    每年地方大族们兼并土地,总有天灾人祸跟着不是没道理的。

    老陈愁,当然也说不上真的就是忧国忧民,纯粹是这种事万一出了纰漏,地方百姓可不会站出来承担责任,最后,这锅还不得背在他脑门上,想自家兢兢业业这么些年,为的不就是为官一任,升官再升官吗。

    得处理县南那些刁民,老陈这几天每天天一亮就来卫所,为的就是堵住水文司司正,自己八品上得闸官,权位还是低了,这种事得司正出面去和县令老爷通气。

    但司正那边,也怕这种事。

    沂河是大河,养民,于是齐下县虽只是个县,但着实出过一些人物,就像县南那块,文官武将还是有些祖本的,就本朝现在,有个文渊阁林姓大学士祖籍正在县南,低品的官职也零零总总有一些。司正是知道,县令管不了他们的,那自己除了到时候费口水硬劝,比老陈多做不了更多。

    老陈不愿意放弃,自个这么多年稳如老狗,为的不就是考绩家等吗,临最后了,万一到时候上差下来查水文,发现泄洪渠的问题,不出事自己都得被批,出事的话,呵,那倒省事了,自己把官袍洗干净,准备穿囚衣去戍边吧。

    不一会儿,司正范大人磨磨蹭蹭地来上值了,一瞅见站在公廨门廊下的老陈,脸上闪过不自然的表情。

    “范大人,你今天不能再拖了。”老陈说话老不客气,上来就拦住司正范大人,大有一副,你今天不把事给我办了,我今天就不放你进门得样子。

    范大人嘴里苦的很,不是为老陈得冒犯,他心里清楚,自己下次大考能不能升官进职可就得考眼前这位得力的下属,心里更清楚,老陈头疼的这件事不光关乎他自个,万一后面几年下汛出事,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范大人心里还存了些侥幸心理,这和县南那些大族刁民们讲理是讲不通的,人家都出了个大学士,比他会说理的多。而这几年水文偏旱,几年沂河夏季水位都不高,应该是没有洪险的,那只要过几年熬到下次考评结束,自个就不在这位子上了,接任的老洪也有底气和县南的人掰扯,这不也是皆大欢喜的事么?

    范司正打的是拖字诀。

    老陈对这种泥鳅心理嗤之以鼻,没有洪险,您范大人怎么不去监天司当职,要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自己这些年次次大考加等,那次不是凭自己稳如老狗的做事态度。

    “范大人!”老陈伸手抓住司正的衣袖,眼神执着。

    范大人头疼得很,但要让他去县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打死他也不去,县令平时都不敢去,他范大人难道就会被高看一等?

    得找个借口平了老范的怒气,眼珠子转起来,范司正突然发现,哎,旁边怎么有个皂衣小吏盯着自个两人看?

    “你是谁下面的,没有公务吗?”范大人不动声色地从老陈手里抽出袖子,然后一指指向墙边和老门值聊天的林长青,是的,正是初次来上衙的林长青。

    “回范大人,我是昨天刚来的,今个初次报道,暂时还没接到安排。”林长青没有托大,清清楚楚地回了起来。本来他就是在这等昨日的上司书吏等安排,至于围观两位大人拉扯,呵,旁边的老门房不也在围观吗?

    原以为自己就要被放过,却没想,范大人似乎对自己特别感兴趣,招了招手,“过来,你初次报道,一定有很多事情不懂,本官亲自带带你,走,我们进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