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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病患E

    黑暗如同巨大的帷幕般,一点不剩地将天空包围。而夜空又很是晴朗,抬头一往便能将整片星空尽收眼底。群星将黑色的布点缀的很是壮观,若看久了甚至会有些头晕。

    一颗无名的流星掠过,打破了天幕的秩序,又在短暂的时间过后重归宁静。

    “一个,两个,三个……”童心渐胜,我很难克制自己不去数数,所以便开始了。

    (法语)“E,数星星有意思吗?”某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引得一阵寒噤。我最讨厌听见这个声音的出现,因为他太难缠了。

    “我亲爱的医生,你应该是会中文的。”

    我能听得懂他的语言,但我还要对医生贫一下嘴。

    “好吧。”医生妥协了。“我看你状况很好啊,已经不像某个时刻的你了。说真的,你上次揍了几个?若我没记错,十二个对吧。我赶到的时候,人躺了一地,还是我拦着你才停下来的。”

    “医生,你没拦成,之后和我打起来了。”

    “哈,这也没办法,谁让你脑子缺根筋。所以我们能回去了吗?大晚上有够凉快的。我想缩被窝里睡个好觉。”

    “不是,你这家伙?我倒要问问你了,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我都离开法国了还他妈跟着我?你看看这是哪儿,美国啊美国。”

    “你是我的患者,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有必要治好你,有问题吗。说来这个,E。你的精神状态好得很啊,没见你朝我发疯了。”

    “那得多亏我们的罗邦·尤特先生了,对吧?”

    “好好好,别说了。”虚伪的赞美他想必已经见过不胜数之多。他肯定想搞清楚我跨过的目的,也就是来到这个国家公园的理由。

    “我只是喜欢啊,热爱自然没什么不好的。哪像你。明明有稳定工作,还得跟着我,多费力气啊。”我无所谓的回答他。

    罗邦反驳:“可你地位比我高。”是的,E算是地位很高的人。热爱着自然的她经常四处游荡,而罗邦则紧跟着她的步伐到处旅游。

    “不说这个了,真烦,我都没心思去干正事了。算了,我走啦。”

    “所以你干什么……”没等他说话完,我已经偷摸着离开他十数米远,寻找了片平整地形坐下,接着把背包内的生存用品取出。

    “我是来找一只动物的。医生搭把手。”

    罗邦接过帐篷的一角,把它在地上铺平。“动物?要捕猎是吗,但我猜你的缘由不会这么简单。”

    “你说得对,我不是来捕猎的。我是来防止动物被捕的。斩镰(Slasick)知道吗?”

    “就算对人以外的动物所知过少也罢。近朱者赤,我跟着你久了,也就会去了解一些。”斩镰是螳螂,并且属于“怪兽”分类。螳螂可以说属于益虫,但它则完全相反。

    “我听说最近黄石公园有护林员目击到斩镰的报告。正因如此,美国林业局发布了对其的悬赏,邀请有能力的人前来捕杀它。想必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许多人员在这游荡呢。”

    “你不是喜欢保护动物吗?怎么下得去手的。”

    “老天,你说话不过过脑子的吗?”我被这无脑的发问弄直无语。“平衡至上,医生。自然是需要平衡的,也可说万物都需要。它吃的太多了。螳螂本就杂食,再加上如此巨大的体型,对生态圈可是毁灭性的打击。好了,我睡了,找猎物的事就明天再说。”做了简短的收尾,我直接躺倒了下去。“你睡我旁边。”

    “啊?我还是连夜回去吧,哇!”

    “叫你睡就睡,少废话,大男人害羞什么。我是能把你吃了还是奸了?”双臂熊抱着罗邦,他根本脱不了身。此刻,我饶有兴趣地伸手轻轻抚摸着头,这样似乎能为我带来心理上的慰籍。“乖乖~有没有被治愈到?”

    “胸部发育不是很健全。”

    “去你的,滚滚滚。”

    我急眼了,松开固住他的双臂,把罗邦向着远处推动。他也没做反抗,随意我处置。

    接着就是沉默,我翻过身去不理他了,而他也缓缓闭上了双眼。四处安静的可怕。因为斩镰的肆虐,导致了这里的其他小型动物全跑了,只能用蝗虫过境来形容……不,应该是螳螂过境。

    “喂,E。”

    时间过了不知多久,他说话了。我说是睡觉,但他一定猜得出来我其实十分清醒。

    ……

    ……

    “干什么了?”

    偏过头去他也看不见我的脸,因为正背对着这边。罗邦的声音就这么对着我的背部传导过来。

    “你离开家很久了,有没有想过回去。”

    “你什么意思,我都八十多岁了,哪有家人还在世。”

    “你多少年没见过她了?”我这蹩脚的谎言被一眼看穿,他早已知晓她的信息,以及那个人。“你们是双胞胎。”

    “嗨,你还真执着于我与她如何呢。那我谈谈,行吧?关于她,我已经……满打满算快三十年没见过她了。哈,真是长久呢。不过,我们是有联系的,她现在过的已经很好了,早几十年前那还是欠着贷款的,现在到是可以不用三思就向早餐里加2个小笼包了。”

    “两个小笼包?二十个都不够塞牙缝的吧。”

    “妈的,不就是打个比方,你犟个什么劲呢?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就睡吧,有什么疑问明天再说。”

    “我的错,抱歉。还有,晚安。”

    ……

    第二天一早,罗邦就起床了。他认为自己已经起得够早了,但当看见正在忙活着的我时,只是安静地走到我旁边,想必对我产生了些许敬畏之心。

    “你做什么呢?”

    我朝着一旁侧身,好让他看见那东西的真面目。“做诱饵,你看。”是一只鹿。当然,能接近到这个地步而不落逃,不是天性温顺,就是家养的。但是这两者都不符合眼前个体的特征,它连动也不动,这显然是个假的,

    “一般仿真模型都是用来对付我们同类的,也就是偷猎者。但考虑到体型巨大且智商较高,只使用气味而看不见目标,吸引它可能不会有太好的成效。”我整了整衣角,抱起这个一等一的动物模型就往森林里前进。“间歇泉它是一定绕着走的,那里连根草都没得吃。”我朝着地上一指。“它跨过一整个平原的下个地点,就是我们脚下这片了。”这是只基于我的情况下而得出的结论,不包括中途出事,比如有其他人截胡的可能。

    把模型放倒在地上,就像是一只端坐在针叶林边沿的活物一般。我再从口袋里摸出遥控器,控制头部的左右移动。

    “行了,等着吧。下午六点前要是还没来,要么它绕路了,要么它被人拿下了。”

    “我问一下,你想怎么解决。”

    “你和我一起上,干掉它。本来我一个人是没什么把握能解决的,但现在有你跟着,我可以说十分自信啊。那么,闲着也是闲着,来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你好无聊。”

    “不无聊也就不会来这里蹲着了。快快快。”

    “我要从什么地方说好?我想想……”

    罗邦开始讲述他刚刚遇见我的时候,发生的那些奇事。

    我的职业挺稳定的,不过是在遇到你之前。我在医院上班,啊,这没什么光荣可研。直到有一天,别的科的急诊室抬了几具尸体进来。这么说可能有失礼节,其实他们还活着。不过被揍的奄奄一息了。看那个惨样,我估计得有五级伤残或是更高。不过花了一整天抢救,也是全部都活了下来。我从他人口中听闻有一个行事风格要多自由有多自由的人在巴黎游荡。那之后我对这人产生兴趣了。我每天都抽空去找,势必要认识这个人。

    “你也真厉害,工作都搁置了,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没办法,你我皆为卫士,人活着是要有乐子的。而且我不缺钱,工作也就显得地位低下了。”

    无视了我的挑逗继续回答问题:“你我皆为卫士,活的久了就得找点乐子。而且我不缺钱,工作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他不缺钱,他们都不缺钱。卫士都不用负担什么。在这个超过200亿同类的行星上,有这么一群个体,不用为了争抢那不过百丈的土地而发愁,不用为了繁衍下一代而去拼命。看上去很美好,只是看上去。

    ……后来?后来就是我找上了你,然后跟踪着直到被发现为止。其实你也没我想像的疯,只是到处玩乐。那次只是出于正当防卫。我还以为你是到处找人杀杀杀的狂人。我被发现后,还被迫和你打了一架。不得不说,你性格挺差的,但打架是一流的;和你打得很是尽兴,那天我回去躺床上一晚上都没睡着,脑子里全是你挥刀撕裂空气的声音。

    “医生,你有没有觉得这话说出来,你比上我更像你口中描述的那个狂人?”我那次没占到上风,他卫士化时那比一些生物更是夸张的机动性弥补了力量上的不足,所以二人只是战成平手。

    “下次我一定要打赢你。”

    “这不重要。”

    那次打完架后,我和你算是交朋友了。我还请你去吃了一顿。你吃相还挺吓人的,完全颠覆了我对生物的理解。

    “我自认为还行,吃饭吃个饱不就好了?”

    “是是是,在你眼中,进食还真的是进食。你还记得那盘螃蟹怎么被消灭的吗。”

    “送进嘴里。”

    “对对对,送进嘴里。你连壳一起吃?!一整只螃蟹就掰成两节,然后往嘴里塞!”

    “有啥不妥?壳挺好吃,碳酸钙这一块杠杠的。”

    “你真是——”

    吽——

    ……?

    我还在和他还在拌嘴,但巨大的动静则迫使他们终止话题。因为有种奇怪的现象正在发生。平原上,烟尘正朝着这边大肆前进。是它?!不,显然不是。若是斩镰,掀起的烟尘不该有如此广阔的横向长度。掀起如此波澜的,是庞大的美洲野牛族群。它们明显是受到了惊吓,正朝着这里落荒而逃。

    罗邦试问我:“它可能要来了?”

    “不,你仔细听。”我按住他后,一只手则做喇叭状聚拢,另一只拍在地上。试图在声势浩大的野牛群奔袭中感觉到什么。他也有模有样地和我学了起来。

    事实上,确实能听到。牛蹄踏击地面的声音很是沉重,与他们听到的那声异响有很大区别。那声音在混乱嘈杂的环境内也十分清晰,因为非常地尖锐,就像是尖刀相互碰撞所发出来的。

    “有人截胡了!医生,我们得跟上去!走!”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还回头不断招呼着我的医生,“小心着火!别太靠近森林!走过来些再变身!”我立马划破自己的手指,不做抑制地让痛觉刺激大脑。这就是变成巨人所需要的关键钥匙了。身体开始被加热,皮肤质感变得越来越厚重;我的体型一步步拔高,最后从蒸汽之中冲出来的,是名为卫士的巨大个体。

    医生人呢?他怎么这么慢?

    浮起这个念头时准备回头看,谁知此刻,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半空落到我前面,撞击地面时发出的震响催使牛群加速逃离。啊,就该这样。就是让我印象深刻的这个速度!

    罗邦也变成了和我差不多高的卫士,而他居然是从我的头顶上飞过来的,这真是太刺激了!

    “那我先去前面看看情况了。”做简短回应,他便转过身去,对着前方伸出左臂,一条黑色的“绳”随着他的动作从腰部向前射出。然后他整个人不合常理的被高速拉了过去,逐渐远离我。

    我领教过很多次,那不是仅仅一条绳子,那是一条管道,那东西的尽头是释放用的装置。顶端不仅能钩住表面,也能放射动力。将长管向外发射,在回拉时,以更大出力在顶端以相反方向放出体内的压力;在反冲力的作用下,顶端像是被固定在了空中一样,而他则可以利用这一瞬间的安定把自己整个牵引过去。就因为如此,他身上根本没有任何泄压阀,牵引所用的动力消耗量已经够大了。

    渐渐近了,我看见个奇怪的黑影倒在地上,凑近一看,居然是一个卫士。不对……其实是半个。那个卫士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腹部以下的身体结构倒在两个身位开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拦腰劈了一样。看他上半身的伤口断面光滑且平整,估计我用尺子量都画不来这么直的线,这明显是被斩镰砍了一刀。

    “嘿!朋友,怎么回事!”不知道使用何种语言,我就用英语随便问了句便随便问了句。

    “啊,我大意了,没想到事态超出我的意料!”他听得懂,抬了抬手指向远方,那边有一抹怪奇的绿色在移动。“刚刚过去的是你的朋友吗?你赶紧支援过去吧!我觉得他一个人是对付不了的!”

    “什么?”

    “这只斩镰至少有20米高,老天!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个例!”

    “你,他妈,说啥?!”我被震惊至话都说不好了。20米?!斩镰的身高一般都在15±1米左右浮动,所以我被吓得一跳。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个体?

    “朋友,赶快去吧!不用管我了。我只是被切断了半身,最核心的动力源没有任何损伤,在变回人类前还能坚持很久很久。”

    “那告辞了!”

    告别陌生人的卫士,我一路朝着指引的方向发起冲锋。

    “医生!人呢……啊!”凭借着超过15米的巨大身躯,我很快推进到了交战的最前沿。

    我看见了什么?大啊,很他妈的大!那个巨大的生物就在前方不远处,它的甲壳和普通的螳螂大相庭径,不是鲜绿色而是深绿色。前足那巨大的刀刃正闪着寒光,每次挥舞都会产生强烈的破风呼啸。就像可怖的死神的镰刀一样,甚至还是一对。完全不愧对于“斩镰”之名。

    罗邦牵制着它。他在半空中飞舞着调整方向发射牵引装置,在避开斩击的同时,用他那把折刀划过斩镰的身体,对着关节最薄弱处攻击。他的动作看得我心生畏惧,每一次起跳后的瞬间,劈砍便紧随而至。换我敢这么玩早就被剁成铁屑了。

    如苍蝇般厌烦!斩镰看上去怒了,仅仅是看上去。毕竟螳螂没有声带,发不出怒吼。但它开始鼓动覆翅,迅速起飞并用双臂朝着罗邦横斩过来!

    我惊声呼叫:“医生!”这一击就像是使用剪刀般凶狠,若被击中,他的下场就是和刚刚躺那的另一人一样了。

    罗邦反应很快,非常快。他的身躯毕竟是极其灵活的,适应了高速作战的他只稍一瞬就想到了应对方法。他扭转身体,发射了牵引装置,对着地面垂直90度角!立刻移动,收回,再次对前方发射!分秒之内,他完成了两次高速移动,路径就像是一个字母“L”。第一次移动是为了躲避斩击,第二次则是还击。滞空的斩镰露出了破绽,巨大的漏洞暴露在眼前,它柔软且没有护甲防护的腹部!

    噗嗤——

    漂亮的一击!我不禁暗暗为他的动作所喝彩。刀刃划开皮肉,沿着斩镰的身体一路向前。吃痛的斩镰失衡向着地面撞去,而罗邦则借由一个翻滚缓冲,落在了我的身边。

    “没事。”

    “呼!刚刚那招可真刺激!不过这还不至于弄死它吧?”

    “必然。”

    与他摆出战备姿态,面对着眼前的威胁。我手向后伸去,拔出了属于我的武器。那刀柄是我脊椎上凸起的一块,刀身——在我脊椎内部。寒光闪闪,利刃被抽了出来,我做好了准备架势。

    吃了个狗啃泥的斩镰开始警惕起来。不敢贸然接近目标的它只在安全距离内缓慢踱步。它明显是受伤了,下腹正在流出浆液。

    该死!对手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医生,你从上面攻击,尽可能切掉它的脑袋。正面交给我!”

    “了解。”

    他比我先一步动作,向前牵引,险险避过呼啸的巨镰,在到达斩镰头部时回转身体,头上的触角被他这次突击给切掉了一根。再控制身体,对着覆翅根部一击飞踢,随后远离。太快了,这一切只发生在三秒之内。

    斩镰扭过脑袋去寻找那个高速的目标,但怎么可能,医生跑的实在是太快了,一息间已经拉开了三个身位。眼见没机会追上的可能,只能回头去面对它的敌人,另一个朝着它攻击的我。

    前足的巨刃和我的武器撞在了一起,过大的力量冲击使得火花四溅。我不落下风,每一次拼刀都能偏开斩镰的攻击,但也仅仅是能维持住而已!这反倒是医生他不敢做的事情。他的躯体为了高速移动,舍弃了强大的力量。而且比一般卫士要轻。我体重至少要比他多出30吨以上。

    “我操!”起跳并险险躲开最为标志性的剪刀式切断。这一下要是下去,我就得和刚刚那个老哥一样半身不遂了。不对啊,医生干什么呢?朝着前方加大音量发声:“医生,你看什么呢快动手啊!”

    “来了。”一道快到模糊的身影高速途径,观察着情况的罗邦终于找到了切入点,把他自己朝着目标牵引。

    斩镰可以说是腹背受敌,既要对付面前咄咄逼人的我,身后还有个极度灵活的罗邦在骚扰他。显然在应对E时它的背后全是破绽。

    ——!

    感到不妥的斩镰立刻回身,就算在途中腿部关节硬接了E的一刀也不管了。它要保护重要的身体部位!但没那么容易。一条神秘的线朝着它冲了过来,到达脑袋下方时,顶端的T型结构回勾,死死地卡在了脖子上,将它的脑袋向下拉。

    是我的左臂,发射出链条,而钩子将它的脖颈牢牢锁住,无法动弹。

    “多谢。”他出脚一踢,踩着那只野兽的头颅飞跃至它的背上。接着,举起折刀——

    斩击的目标是是翅根,那对用于滞空的翅膀被整个切断,失去飞行能力的它已然没有逃跑的可能了。

    很默契的配合,就算我们没有交流也心领神会。

    “倒吧。”

    站在背上的罗邦收回折刀。但并没有迅速离开,而是对着斩镰的脑袋一记回旋踢,缩小着它脑袋亲近地面的距离。

    “芜~医生我懂你!”我保持着锁住它脑袋的同时,朝着前方一个大跳,脚跟下砸斩镰的后脑勺。把它的头颅直接踹进地面内。

    它想要反击,准备挥舞巨大的镰刀。但为时已晚,那对引以为傲的巨镰被医生踹进了地面;而且就算利刃自由,它也不可能反击。上半身整个贴在了地上,前足的关节弯曲角度只能支持它横向扒拉地面,再向上抬就要断了。

    运用了一些常识,我们把这只巨兽压倒在地。这个姿势它已经是做不出反击了,因为不可能把关节朝着相反方向弯曲。

    “接下来怎么办?切掉脑袋它能死吗?”医生向我询问。他现在还站在斩镰的躯干上,压住它的上半身绰绰有余。他就算相比其他卫士要轻,那也只是相对于卫士的。对于其他生物来看,他就是个重量接近200吨的铁块。

    “我螳螂研究过不少,但斩镰没遇见过实例。你说的虽然比较业余,但也值得一试——小心!”

    咔——

    一个很奇怪的声音被我探测到。很清脆,就像是什么骨质折断所发出的。我们现在都不是生物,全身都是金属,想必只能发出实心撞击的声色。那么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只剩唯一……

    斩镰的左前足第二段关节,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弯曲,并发出断裂的脆响。锋刃就这么旋转180度后朝着罗邦劈砍过来,势必要将他拦腰切断。目睹这一幕的我大感不妙,用那少得可怜的算力去想怎么解决。想来是不行的,所以只能立即警告他规避风险。

    收到警告的罗邦立刻起跳,朝着前方发射牵引装置。短短2秒他就远离了危险距离,但这还是不够快。

    “唔!”他发出一声闷响。在离开的途中,我看见腿部有火花四溅;在滞空的期间没有稳定好身形,径直朝着砸了过去,激起尘土四散。

    “医生!啊,糟!”关心着罗邦的我在此刻不知觉地降低了出力。这使得斩镰抓住了一丝机会脱身而出。它瞬时暴起,仅凭脑袋胡乱甩动就将我拉起至双脚离地的悬空,左臂的链条和身体是一体的,我不可分离。出于保全自身的想法,只好放弃了斩镰。卡在顶端的T型结构松开的瞬时,我就被巨力甩飞了出去。

    “E!”医生勉强重整身形,朝着即将落下的地点牵引,张开双臂接住我。我与他一路打滚着在地上移动。大量黄褐的泥石被我们的体重掀起,直到因身体惯性形成的撞击坑深至数米时才被迫刹车。

    “有无大碍?!”率先一步站起身看着医生,发觉他似乎起不来,就随手拉了他一把。

    “我被致残了。”医生用武器撑起身,但一瘸一拐的他差点没站住。“真够厉害的,右脚被它切了下来。”抬起右腿,好让我看见那光滑且完整的截面:小腿及以下的部位直接消失了。神经线路被切断,他确确实实地感到了“疼痛”。

    与他回看我们的目标,斩镰此刻并没有攻过来,因为它也受伤正在修整。能看到那只刚刚用于袭击医生的左前足,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垂在地上。看样子是断了,我心想。就像人骨折一般,它做出根本不可能的弯曲角度来挣脱束缚,代价就是废掉自己的一把武器。它很聪明。

    “它在干什么?”医生询问。站在远处的斩镰举起完好的右前足,巨大的镰刃在日光的映照下散发异样的辉彩。它对着自己的左前足,瞄准……挥下……

    咔——

    是刀刃破开甲壳发出的声音。它把自己的左前足,自己引以为荣的武器切断了。

    “什么?”

    “医生,这不稀奇。那只前足已经没用了。它为了挣脱你,把自己弄至骨折。啊,虽然它应该没有骨头这东西。”我重新准备好架势,准备迎击。“你还能打吗?”

    “滞空不会有影响,就是落地时会刹不出车。”他说的很委婉,其实就是可能会摔个狗啃泥。“它断掉了一只手,威胁应该下降不少吧。”

    “不,未必。接下来尝试切掉它的首级!”说完这话的我暴起向前猛地冲刺。蓄力片刻的他紧随其后飞行而至。

    断掉一只手,斩镰便无法使用最厉害的剪刀式切断。看上去我和它对拼的风险下降了……吗?

    铮——

    “他妈的!”我虽然喜欢骂人,但这句话不是出自我之口,而是正在飞行途中的医生传过来的。他连使用母语时都很少爆粗,现在却用中文说出来了。因为他一定不敢想象,只有一把镰刃的斩镰,非但没有颓废,和我的对拼中还占了上风。

    它的速度奇快无比,防备不及时的我已经被剐蹭了好几刀。他现在明白了?刚刚我说的未必是什么意思:双剑是它的累赘,这家伙失去左前足反而更加敏捷了。

    想必偷袭不是问题!我瞥见他对着空中牵引,再垂直朝着地面牵引。重力一直都是束缚,现在他利用这束缚,使得加速度骤升,去撞击那个目标!

    我感到害怕,甚至疏忽了对拼而望向高空提高音量:“医生!不行,快躲开!”

    “什么!”

    斩镰在医生即将撞上它时,挥出一刀把我迫走,随后立刻把镰刃朝着正上方抬起。他若是就这么击中目标,自己就要被切成两段了。

    发射装置是来不及的,就算把自己牵引过去,重力也会接着把自己向下拉。也就是说,医生他的身体会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弧形,仍然会被击中。

    拼了!我看见,无计可施的他举起自己的折刀,对着那巨大镰刃劈砍过去。

    铛——

    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发出,硬接了斩镰巨刃的医生向着不远处飞出去。当然了,不是他牵引装置所致,是被击飞了。

    “那只手!它快不行了!”倒在地上的他用折刀架起身子,但又垮了下去,因为武器断了。他对着我传递讯息。刚刚接住那一击时能感觉到,那家伙仅剩的右前足,关节处已经不堪重负地发出爆裂声,一定是被医生的体重压断了。

    “我来了!”医生他什么也不管了,丢掉只剩半截的折刀,立刻运起最后的动力,朝着我这边突进。但,没有武器的他要怎么发动攻击?

    一个意识过后,我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便将手中武器向前方的空中投掷:“医生,拿去吧!”

    那把长刀在空中旋转着,划破空气并发出凌冽的呼啸,但很快就停止了。比那更快一道黑色身影蹭过武器并接住它,朝着他该有的目标高速移动。

    来者不善。斩镰迅速后跳,准备用剩下的那把镰刃和罗邦硬拼。但,我绝不会让它这么做。它在移动到一半时,突然猛地朝地面上坠落,显然是有什么东西拉着它往下摔。

    为什么这个东西在这里呢?待到它重整身形,发现自己剩下的那只右前足上,有个奇怪的东西卡在第二关节上。斩镰一瞬间就想到了,攻击那个会飞行的家伙时,地面的家伙已经趁着自己不注意时将那东西卡在自己身上了。

    “嘿,你还想跑?”我右手拉着左臂的链条,用全力限制它的行动。

    没用了,跑不掉。关节已经接近断裂。要想后退,必定要牺牲剩下的那条前足。而失去了和刀剑对拼的武器,自己也只能束手无策。它不是仅仅依靠本能行动的生物,高强的智慧便让它意识到眼前绝望的困境。所以,它干脆放弃了挣扎,任由那道暗黑如猛禽般的身影接近自己。

    ——!

    它的头颅应声落地。

    “终于解决——什么?!”医生本是要发出大功告成的感叹。但当我看见他回头的一刹,眼前的状况就使他反复确认自己的摄像头有没有出错。

    躯干没有倒下,它还站着。这怎么可能?头颅确实已经被切断了!但看那仍然站立的躯干,它正在和我角力,甚至于其他几条腿因为出力过大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是甲壳正在碎裂。

    会飞的家伙,似乎小看了我啊。斩镰的头颅内,意识仍在思考着,但已经不多了。

    “E!”看见医生艰难地撑起身躯,试图发射牵引装置,但失败了。理性与本能大过了一切,抑制着他的行动。他了解状况,牵引需要的动力很多,而自己体内的动力已经快用干净了;若再次发射,自己在半空中就会直接宕机,也可以说成“失去意识”。走过来帮我又太慢了,自己还断了一条腿,效率太过低下,但他仍在尝试。

    “你不用过来,给我趴下!”我呵令他止步,随后转身,手背着链条在肩甲上,猛地一拉。瞬间爆发的巨力传导进尸体动物内,硬生生扯断了另一条前足,汁水从我背后喷过来,尸体因为一直向后发力,在向着前方的力,也就是我的力量突然消失后,直接向后倒了下去。

    “医生,注意躲开!”我将链条回收进左臂内,接着举起右臂,对着前方。

    快动快动快动!我用意念驱使着右手的最终武器。

    右臂的形状解锁,结构按着所想的方向移动。不过两秒,我的右臂重组了,变为一个奇怪的东西:侧边有着散热孔,前段正中是一个缺口,我正在聚集着全身的可用资源——是热量。

    我的右臂是一个发射器。它根据旋转方向能拥有完全相反的功能。此刻的顺时针旋转会抽走我全身的动力,对目标进行打击!

    伴随着强烈的嗡鸣,就使得远处本就所剩无几的飞鸟被惊动,朝着远方飞走。但却有几只倒霉的家伙,被巨响的来源命中了。巨大的喷流就算只擦了个边,也将其烤成黑炭块。可想若是被直接命中会有多么夸张。它有一个很简单的名字,“射击(Shooting)”。这可以说是我的绝招。直接用尽体内全部热量,在手上聚拢全部热辐射并朝着同一位置释放。

    我看见医生立刻趴倒在,他避免自己被烧穿。我告诉过他这招有多么危险。但这也不是什么无脑的强力特技,而是有缺陷的。原因在于我那个右手的发射用的结构:不能自由控制它。体内动力没有运作到一定程度时扳机是锁死的。

    灼热的射线笔直前进。那炫目的杀器就比太阳更加耀眼,不做停顿地直接贯穿那仍在抽搐的尸体。

    停止了。毕竟是杀招。我发出来就得元气大伤,再不停下的话我要先他一步宕机了。而眼前所有的威胁都已消逝殆尽。斩镰的躯干下腹,整个被我给打穿了。这使得那诡异的尸体终于停了下来。

    眼见终于完事了,医生从亲吻大地的姿势重新支撑起来,用我的武器拄着身体朝向这边过来。

    “算是结束了?”

    “是的是的……”我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密度超高的身体撞击地面引发巨响,把泥土压出了个坑。“我操,真够累的。等会变回来我们都得全身酸痛了。”

    罗邦展示自己的截面:“你不妨看看我,腿还断了一条。这螳螂为什么这么厉害啊?感觉它一个就能战赢三只裂隙类了。”

    “生物的多样性啦,世界很奇妙吧?”

    “太奇妙了,奇妙到我成瘸子了。话说为什么我切掉它的首级后,躯干仍然有所动作?”

    “螳螂都这样。”我无奈地耸了耸肩。“就算被大卸八块,神经在短时间里也不会死去。倒不如说失去脑袋操控的身体仅凭本能推动,还要厉害一些。行了,叫人过来收拾吧,林业局的人应该在某处伺机而动了。”

    “你还真是个大忙人。”他对我的繁琐表示无奈,然后脑袋上发出翁敏,是他把自己接上了离得最近的频段。两个卫士,此刻终于有了小小的休息时间。“已经发出通知,他们等会就来了,还得忙活收尾工作。”

    “忙啊?我也该不忙了。”

    “你?”他解读出我的意思。“你是要回家了?”

    “哦!你猜的真准啊。是的,太久没见到她了,我是想回家呢。离开之前,请再称呼我的名字一次吧。”

    “E。”医生习惯了这么叫我,一个字母挺方便的。

    “不是这个……真名。”

    “我觉得还是E方便说一些……你的真名?一直这么称呼你,我都快忘了!好像叫……叫做——”

    “算了,没必要。”我打断了他的话。

    “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