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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此去经年

    【于府】

    “胡闹!臭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谁?你胆敢戏弄于我,拿我的侄女儿终身大事开玩笑不成?!”松狮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不是,我,我确实不知道······”

    “你放屁!满大街的人都在讨论这个事,就算你是外乡人,难道耳朵也聋啦?”

    隗泽小声解释道:“隗泽说的句句都是真话,绝没有欺瞒各位前辈!我随着水姑娘前来凑热闹,看到那棋盘以后,便闭眼沉思,一心无二。根本没有听见旁人说些什么,后来我欲离开的时候,又恰好听见逸尘大师的事情,便忍不住出手,破解了棋局······”

    “我不管!我且问你,今年多大?家在何处?是否婚配?”松狮霸道的问道。

    “隗泽今年二十,父母双亡,并未婚配。”

    松狮大声道:“那不就得了嘛!嗨呀!如今你做了于老的女婿,这不就有家了吗?这个事啊,错在你自己,你得负责!要不然,我侄女儿颦颦怎么办?刚才大庭广众之下,你赢了此擂,怎么着?还想赖账不成?你要是悔婚的话,让我颜面何存?让于老颜面何存?让颦颦以后还怎么见人?”

    隗泽被几句话问的面红耳赤,他知道自己不小心闯了祸,悔自己没有弄清楚状况就掺和进来。

    于老这边,在短暂的失望之后,反而倒是平静了许多。他虽然很相中这个“女婿”,但是他也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没有撒谎。他问道:“孩子,我且问你,你可是有心仪的姑娘?刚才你口中的那个水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吗?”

    “不,并不是。事情是这样的······”他大致的说了一下水姑娘的身世和他此次前来松河城的目的。

    松狮虽然生气,但听完这些以后,不禁对这个年轻人又多了一分喜感,这小子,倒是和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像!这个水姑娘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却能够倾力相助,甚至危难关头不惜自己的性命!最要紧的是,这小子既不图钱财,又不图人家美色,这样的后生,值得我雷狮子夸一夸。

    水芷韵还记得,刚刚隗泽冲上高台破解棋局的时候,是那样的意气风发、英气迷人。可自己,心底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涌上心头,甚至希望隗泽不要破解成功才好,难道,这就是吃醋吗?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酸酸涩涩,难以下咽,却不得不咽的这种感觉,让她茫然呆立了好久。

    而当于老问道自己是否是隗泽心上人的时候,她更是羞的像个红苹果一样,紧张的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不敢看向众人,更不敢看向他。

    但当水姑娘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她羞红的脸蛋凝固了一秒钟,紧接着便强颜一笑,有些凄美,有些苍白。她假装若无其事的喘了一口气,但似乎整颗心都在悸动,她低着头,保持着笑容,强忍着泪水流回心田······

    这时于老又道:“既然如此,那你是嫌弃我家颦颦长的不漂亮?”

    “爹~哪有你这样问的······”身后的于颦颦嗔怪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也已经明白了,原来是误会一场,她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郎,有好奇也有无奈。

    隗泽居然认真的抬起头来,看向于颦颦,上上下下仔细的端量起来。

    四目对接,让于颦颦又羞又想笑,心道:这个傻小子,哪有这么盯着人家看的?

    松狮、薛岸等人也是忍俊不禁,心道好一个混小子。

    隗泽摇头道:“不,于姑娘和水姑娘一样,都很好看,是个美人。”

    于老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你定是嫌弃颦颦比你年长几岁,又成过亲了,对吧?”

    “不,说实话,隗泽都不在意这些,只是······在下和于姑娘素未谋面,别说相知,就连相识都不曾有过,谈何情爱之说?既无情爱,又谈何成亲呢?如果两个人只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在一起的话,隗泽宁肯终身不娶。恕隗泽直言,于老您招婿到底是为自己招的,还是为女儿招的?你可曾问过她喜欢什么样的相公?如只是因为棋艺、武艺这些,那与那些在乎门当户对、在乎钱财衣帛、在乎家世官爵的人,又有何异呢?无非是您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如隗泽日后有朝一日能够遇见一个知我懂我,伴我等我的姑娘,别说长我五岁,就是十五岁又能如何呢?因此,这桩婚事,隗泽恕难从命!还望几位前辈能够海涵。”隗泽字字诚恳,倒是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只是看向于颦颦,略带愧色,希望能够得到她的谅解,毕竟是自己无意间冒犯了人家。

    此话一出,轮到松狮和于老面面相觑,面红耳赤了。

    松狮纵横江湖多年,霸道惯了,于老也是一样,光想着找一个棋艺、武艺俱佳的青年才俊,却从来不曾问过自己的女儿,究竟想找一个什么样的郎君。他口口声声为了女儿好,但正如这个年轻人说的,自己做的真的就是女儿想要的吗?他回过头去,歉意的看着于颦颦,紧紧攥着她的手,用力的拍了拍。

    于颦颦是个懂事孝顺的女子,从小到大,一直是父亲掌上的明珠。但她从小性格怯弱,凡事都听父亲的话,甚至从来没有主动去想过,什么样的男子,才是自己最心仪的样子。

    “隗泽小友高论,贫僧云游四海、足行八荒,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狂悖动听之语、酣畅淋漓之言,今日一闻,受益颇深!贫僧敬佩,自愧不如啊!”逸尘大师听罢此话,由衷赞道。

    “唉!也罢!也罢!颦颦啊,这棋擂,以后也不再设啦,你今后要是遇见了心仪之人,不管是翩翩公子,还是樵夫乞丐,只要是你喜欢的,爹爹就成全你俩!”于老叹道。

    隗泽激动道:“多谢!多谢前辈!”

    “慢着······”松狮捏着下巴,一脸的不怀好意。“哼!于老是个好心肠,放过了你。可我不一样,我······”

    “老爷,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壮汉,自称是“刻风镖局”的人求见。”正在这时,一个家丁来报。

    松狮却嗤笑一下,缓缓道:“和我预计的差不多,于老放心,应该是刻三爽请罪来了。这个伙计,你去告诉门外的人,就说请罪就要有一个请罪的诚意,否则,就别进来了。”

    那家丁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于老,见他也点头,便跑去通报了。

    松狮接着说道:“刚才我说到哪来着,哦对,我说于老是个好心肠,但我雷狮子可是个从来不吃亏的人!你当众闯擂成功,却又食言,这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的结果嘛······”

    正说到这,就听见门外“啪”“啪”的抽打之声,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喊叫,吓了众人一跳。

    隗泽自知此事是自己唐突了,便正色道:“前辈威严在上,隗泽不敢造次,更何况确实是我有错在先。只是这成亲之事,万万不能从命!”

    松狮道:“行了行了,这个事于老都发话了,我也就不难为你了,权当你这臭小子,没缘分当我的侄女婿。这样吧,从今天起,你要答应我三件事,三件事以后,你我两清,各不相欠。”

    隗泽道:“好,只要是不违背道德良心之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在下安顿好水姑娘以后,还有要事在身,可能就此别过了,也不知道以后是否还会有缘再见。所以,恳请松前辈这三件事,尽量快一些。另外,在下听闻松前辈的弟弟正是松河城的城主,可否麻烦前辈,帮助水姑娘找一下他的亲人。”

    “嘿~你这小子,三件事还没做呢,你倒反过来求这求那的,我凭什么帮你啊?嗯?”松狮眉毛一耸,故意问道。

    “松前辈并非帮我,而是帮水姑娘。在下相信自己的眼睛,松前辈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但一定是个高义之人,水姑娘如今孤苦伶仃、举目无亲,您怎么会坐视不管呢?您忍心看着这样一个姑娘跟着我浪迹天涯吗?”

    我愿意!我宁肯!冥冥之中,在水姑娘的心底,似乎有一个声音呼唤着。

    可她自卑、害怕、羞涩,难以启齿!

    是啊,像于姑娘这样的美人,比我还要漂亮,家财万贯,长辈都是声名赫赫的人物,即使这样,他依然断然拒绝,更何况是我呢?是我想多了罢了······我与他,怎么会有可能呢?人家只不过当我是个可怜的妹妹罢了,真傻,真傻······

    “哈哈哈哈,你小子,还真会捧臭脚,这一下,弄不好捧到松大哥的心坎里去了,松大哥啊,举手之劳罢了,回头跟松瓒说一声,让户部筛查一下,姓水的松河城本就不多,找个人容易的很。要我看啊,你就答应人家算了。”一旁的薛岸也劝道。

    “哼哼,小子,我可不是那种你捧两句就说啥是啥的人,我是看在这女娃子确实可怜,还有薛先生替你说情的份,才答应你的!”松狮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受用的很。

    “是,多谢前辈。”隗泽道。他转身又道:“太好了!水姑娘,有着落了。等你找到了大伯,一切安顿妥当,隗泽就要先暂时告别了,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来松河城,陪你好好的在城里逛上一逛。水姑娘,今后你也一定要好好的生活,连同三子那一份,好好的保重······”

    “嗯······”水姑娘如鲠在喉,嗓音也有一些沙哑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点点头,嗯了一下。

    这时松狮听到外面又“啪”“啪”两声,伴随着惨叫传来。他招呼一个家丁道:“哎呀行了行了,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去,告诉门外的人,进来吧。”

    “是。”小伙计急忙的跑了出去。

    不出片刻,进来两人,一个正是打翻了白色吸贝的箩筐,又出言不逊的那个青年。此时光着上身,身上被藤条抽了五六下,皮开肉绽,血流不止,想必每一下都是用尽全力。

    另一人国字脸,浓眉阔目,体态健硕,大概四十多岁,面露些许惧色,想必此人就是“刻风镖局”的大当家刻三爽了。

    他见到松狮,立即抱拳行礼,又冲旁边怒喝道:“逆子,还不跪下!”那青年立即跪倒在地。

    松狮捻着胡子,也不说话。

    刻三爽道:“久闻雷狮子大名,如雷贯耳,在下教子无方,特意前来领罪!”

    逸尘大师见松狮还是闭口不语,不禁心里莞尔笑道:这个雷狮子,这倔脾气,非得顺着毛缕不可······罢了,还是贫僧当这个和事佬吧,于是说道:“刻镖主,久仰久仰,贫僧法号逸尘,此事贵公子的确不该出言轻薄,此举让于小姐当众羞愧难堪,着实不妥。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刻镖主又如此严重的责罚,定会让贵公子以后汲取教训······雷狮子啊,得饶人处且饶人,刻公子毕竟年轻,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呢?依贫僧见,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可好?”

    “原来是逸尘大师,刻某早就有所耳闻,今日有缘一见,刻某幸甚!”

    “贫僧万不敢当。”

    “我这逆子,平时习得一些拳脚,跋扈惯了,此乃我之过也!今后一定好生管教!逆子,还不快给各位前辈道歉?”

    那青年正欲说话,被松狮打断:“我雷狮子是讲道理的人,贵公子无错于我,又何必向我道歉?如真要道歉的话,也应该是给我颦颦侄女儿道歉。”

    “是,于小姐,在下鬼迷心窍,一时激愤,说了一些有辱小姐的难听的话,现在想来,实在是后悔莫及,自惭形秽。望于小姐原谅我一回,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罢,“咚咚咚”的几下响头磕在地上。

    于颦颦生性善良,见他被抽的皮开肉绽,早已经原谅了他。

    刻家父子二人千恩万谢的离开了,此事告一段落。

    隗泽和水姑娘那边,在于府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便随同松狮回到了松河城,并让松瓒帮忙寻找水芷韵的大伯。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于颦颦怅然若思。

    回到了屋里,于老问道:“闺女啊,跟爹说说,你最心仪什么样的男人啊?”

    于颦颦咬了咬嘴唇,眼神中充满了娇羞,又充满了期待,最后,又充满了释然。于颦颦柔柔一笑,用蚊虫般的细语喃道:“或许,就是刚刚那个黑衣少年的样子吧······”

    此去经年,良辰美景,千种风情,更诉何人?或许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