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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发配东荒

    “在下冤枉,在下冤枉啊······”许员外哭哭啼啼,概不承认。

    “狗贼,我就知道你会抵赖,你这幅嘴脸,多看上一眼我都恶心!告诉你,在来之前,我就已经探查清楚了,这是当时判案的刑部廷尉、还有牢房里狱头的供词,挣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说着,裴凌云将一纸书文扔在了许员外的脸上。

    许员外自知理亏,也不敢看,只是继续嚎啕叫嚷。

    “我且问你,五年前,水渊明一案,还有印象吗?或许你害的人太多,早就忘了吧。”裴凌云怒不可遏,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本不是来杀人的,但这北涯之大,总有一些人,干着连畜生都不如的事!我想明白了,如果今日不杀你,就永远会有下一个遭殃的人。仁慈也好、宽恕也罢,那是说给人听的,而你,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禽兽,根本不配!!告诉你,早我就想宰了你,可恨啊,居然又让你多活了五年!!多做了五年的恶,此乃我之过矣······今天,我就要亲手,送你下地狱!!!”

    “上官大人,求您救救我父亲啊!”许丁眼看自己府中的打手根本不是对手,急忙跪下来向上官禄求救。

    “哼,你们父子二人都跑不了,当初在牢里,你们活活把人打死!现在,也该还债了!”

    上官禄愠色道:“裴凌云!”

    “有何指教?”裴凌云也不抬头看他,从牙缝中挤出几字。

    “你敢?!”

    “为何不敢?”

    “哼,依我北涯律,就算二人有罪,也应当交予琼城刑部,待查明真相后,再依法论处。别以为你是少城主,就可以滥用私刑!你敢当着我的面杀人?你就不怕我将来治你的罪嘛!”

    “呵呵,怎么,我滥用私刑的时候你就看的清清楚楚,他们滥用私刑的时候,你就是瞎子吗?还是说,装聋作哑,视而不见?!今日,我还就偏偏“滥用私刑”了,有什么后果,我裴凌云一人承担!”

    “你!······放肆!给我拿下!”上官禄话音刚落,身后的那名贴身护卫“锵”的一声拔出长剑,橘黄色的真气附着在剑上,怒目而视。其他的十多个护卫也都纷纷拔出佩剑,将裴凌云承半圆形包围起来。

    许府外面,左右两侧分别是上官禄和裴凌云带来的一百多军士,此时,也全都拔出武器对峙起来,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气氛一下紧张到了极点。

    此时,一直趴在地上的耿巨石位置正好在裴凌云的身后,他心道,此时不上,更待何时?这乃是我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小子,给我纳命来!

    “沙沉剪·石破天惊!”他将腰间的并刀反拿在手上,虽然很短,但是却又宽又锋利,刀刃雪亮,双腿奋力,双臂交叉,急速的甩劈过来,黄色和青白色两种不同的真气,相互交融,又相互排斥,在地上划出一道龙卷,携沙带石,劲道强悍,直奔头颅而去!!

    “本不想杀你,是你自己找死。”裴凌云闭着眼,轻轻的喃道。

    “玄沧破·清霜!”却见裴凌云连头都没有回,怒挥衣襟,空舞长枪。顿时,以他为中心的数米之内,似乎产生了一个无形的力场一样,耿巨石只觉得真气断流,锋芒越来越钝,速度也越来越慢。

    在他离裴凌云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猛的一下,耿巨石一颤,却再也不能前进半步。

    他低头看去,只见裴凌云反握着盘龙枪,往后一扎,此时的枪头已经贯穿了他的身体!

    耿巨石不甘心,他握着手中的并刀,挥来挥去,距离就是刚刚好够不到裴凌云。他想把刀掷出去,却发现自己渐渐无力,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最后一片漆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裴凌云用力拔出了带血的长枪,冷眼看了看脚下隔门踩着的许员外,“呀~~~~!!!”他顺势昂起胸膛,抬起手臂,嘶吼一声,咬牙切齿,似乎在发泄着自己所有的愤恨!他手中握着盘龙枪,隔着厚厚的门板,狠狠的刺了下去!!

    “爹!”许丁吓的两腿发软,瘫在地上,就连声音也变得嘶哑了。

    上官禄看着许员外口中吐出几口鲜血,紧接着便双眼一翻,动也不动了。

    他没想到,裴凌云居然敢真的······真的当着自己的面杀人?他也不禁有些心惊肉跳、脸色苍白,他咽了口吐沫,强装镇定,一言不发的望着裴凌云。

    裴凌云一枪一个,快意恩仇,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他微微抬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将他包围的卫士,浑然不惧。说道:“上官禄,是吧?你确定要与我为敌?”他的倔脾气一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回来。如今他已经憋了好久好久,为了父亲、为了母亲、为了思香、为了琼城、为了百姓、为了这个为了那个,他多年以来,把自己身上的刺,一根根的藏起来,直到这次,他明知道对不起父亲,明知道做了错事,但事到如今,却已经再也回不了头了!

    上官禄被他问的,汗毛发立,正不知如何作答。

    他身旁的那贴身护卫凑了过来,在上官禄耳边小声说道:“公子,此人发起疯来,只怕连我也不是对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上官禄干咳了两声,语气也变得缓和起来,说道:“裴兄,你我父亲都是一城之主,我父更是兼领北荒,你我本应该情同手足才是,为兄只是,不忍你犯下重错,莫要因为一时痛快,将来毁了自己前程啊。”

    “呵,多谢上官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我心中这口恶气要是不出,只怕我从今天以后,日不能思,夜不能寐,折磨终日,遗憾终身。如此看来,倒还不如了结个干净!”

    说罢,裴凌云将手中盘龙枪拔了出来,溅的门上、地上全都是血。厚厚的门板,连同许员外,都被他戳了一个深深的窟窿。

    他左手随手扯下来许员外衣服上的一块布,搭在枪头的位置,紧紧一裹,右手一拽,便擦掉了上面的血痕,口中还念道:“如此腌臜之人,不配弄脏我的枪。”

    裴凌云擦干净后,大手一挥,将沾满血的碎布往后一扔,冲着摊到在地的许丁走了过去,说道:“刑部廷尉、还有那牢房里的狱头,收了你们的行贿,做了草菅人命的勾当。他二人虽然不是主谋,但也一样可恨,我念他们罪不至死,只打断了他们一条腿。但是你,实乃罪无可赦!”

    “不······啊不不不······公子饶命啊!上官大人,上官大人,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啊啊啊······”许丁已经声嘶力竭,完全吓破了胆,瘫坐在地上,一边哭喊,一边往后不断的挣扎。

    “裴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我劝你就此休手!你已经替那贱民报仇雪恨了,还要怎么样?难道要赶尽杀绝,断了许家的香火吗?”上官禄并非是有多在乎许丁的是死是活,只是想到自己以后若是少了一个花样百出的玩伴,岂不是要少了很多的乐趣?这才令他再次施压求情。

    说到这里,裴凌云停顿了下来。

    他并非害怕上官禄的威胁,只是他虽又气又恼,又愤又恨,但归根结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他也知道,断人香火,无异于抄家灭门!他心底下始终埋藏着那么一丁点的善心,或者说,良知。

    他纠结万分,明知道这帮畜生决不能心慈手软,决不能再给他们半点生路,否则他们只会继续为祸人间。但他,还是纠结了那么一下。

    许丁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如此“精明”的人,怎会看不出来裴凌云的想法。于是许丁立马跪在地上,向自己的杀父仇人磕头认错,求饶道:“公子大人大量,小人知道错了,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痛改前非,求您饶了小人一命吧,求您饶命啊······”

    就在裴凌云犹豫的时候,就在许丁痛哭流涕、拼命磕头祈饶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注意,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他的身后。

    “大人饶命,大人饶······啊!额······”话说道一半,许丁便再也张不开嘴。

    他不敢置信的回过头去,只见那小妾满脸的泪水,却又满脸的笑容,一把剪刀深深的插在了许丁的身上。他支吾了几声,瞪大了双眼,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和他父亲,共下地狱去了。

    “你······你不是?你不是许员外的小妾吗?你好大的胆!为何杀人?!”上官禄惊诧的喝道。

    “哼,哈哈哈,娘,我替你报仇了,我也替自己报仇了,女儿好开心,好开心······”她突然也跪了下来,冲着裴凌云深深的磕了三个头,说道:“我原本家住落雁县侣良村,因父亲好赌,欠了许老爷的债。他贪我姿色,要娶我做小妾。我死活不肯,母亲心疼我,便带着我连夜逃了。没想到,未逃出多远,最终还是落入了许丁的手里,他以母亲的安危威胁我,于是我不得不嫁进许家。可就在昨晚······呵,他还,他还玷污了我的清白。可笑的是,我不敢和许老爷说,或许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我都免不了一顿毒打。以后我在许家,能不能活过一个月都不知道······不过这些也就算了,只怪小女命苦,又能如何呢?可直到今早,我才刚刚知道,原来我的母亲,早就已经被许丁这恶贼,给害死了······”她又哭又笑,几近崩溃。

    她拭干了眼角的泪水,又凄然道:“恩公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只有来世再报了!”说罢,来不及众人反应,一剪刀扎进了自己的胸膛,倒在了血泊之中······

    裴凌云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抽的自己嘴角都流出了血,哑然笑道:“呵呵呵,我怎会······我怎会对这种畜生心存侥幸?我怎能对这种禽兽心怀仁慈?裴凌云啊裴凌云,你可真是一个没出息的废物!”

    他转过头去,不屑的看着上官禄,轻蔑嘲弄般的问道:“上官大人,许家到底还是绝后了,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你知道,是什么吗?”

    上官禄一怔,下意识的问道:“什么?”

    “恶贯满盈,咎由自取。”

    上官禄脸色难堪,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哈······”裴凌云苦笑着,转身出去,骑上了马。

    “驾!”他绝尘而去,只留下一片萧然······

    【城主府】

    “逆子!逆子啊!!”裴诩龙将手中的文书扔在地上,摔的七零八落!“你······你非要气死我不成吗?我满以为你长进了不少,懂得了体恤为父的难处,结果转身,就给为父闯下了天大的祸端呐!你让我如何与列祖列宗交代啊?!”

    裴凌云一改常态,若是之前,定然还嘴,这次,他出奇的保持着沉默。

    “大人,您息怒,息怒啊,事到如今,您再责罚少主也于事无补啊,莫不如我等多想想办法,替少主多争取争取啊······”一旁的老管家严嵩说道。

    “唉!没用,你知道他得罪的是谁?上官康的儿子!他正愁因为上官锦的事情找不到我的把柄呢!如今,凌云他当众行凶!好几百双眼睛看着呢!如何狡辩?那许员外,即便是有罪,也应当由刑部审判,怎能他说杀就杀?!更何况,那刑部廷尉、还有牢房里的狱头,统统被他打断了腿,这是什么?上官康完全可以说这是刑讯逼供!二人的供词根本就没有用!你叫我如何替他开脱啊?唉!”裴诩龙长叹一声。

    “少城主一时激愤,下手不知轻重,此事确实棘手。可是,大人,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怎么能忍心看着少城主去送死啊?”严嵩是看着裴凌云从小长到大的,如今听说他要被发配到东荒为卒,那里战事焦灼,每日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他怎么忍心啊?想到此处,不禁老泪纵横。

    “办法倒是有,可我若是如此,真是愧对祖宗啊······”原来,裴家祖上六辈,都是琼城之主,代代都是忠良之士!他们守护着琼城一方,包括七县二十一村,已有一百多年了。

    严嵩问道:“是何办法?”

    “那就是,如了上官康的意,将许蟠县和落雁县交出去,归宁城管理。宁城城主是上官康的亲信,教到他的手里,就相当于交到了上官康的手里。另外,上次北荒各城主议政,关于北荒的赋税、征丁之事,我和几位城主都持反对意见,若是想让他这次放过凌云,只怕······”

    “父亲。”裴凌云沉寂了一上午,终于说话了。

    “父亲,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裴家的子孙,绝不是孬种。我不能让琼城的百姓,甚至是整个北荒的百姓,都因为我一人受牵连。不就是东荒为卒吗?我去就是了!正好,我也闲不住,在这琼城里,净给你惹是生非,去了东荒,我反而更自在!”

    “混账!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嘴硬?!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打仗不是儿戏!你知道那每天要死多少人吗?你知道漫山遍野的尸体是什么样的嘛?!你知道那护城河里的水为什么不能喝吗?因为全都是人的血!残肢断臂、幽幽白骨,知道吗!你要是回不来了,我和你娘······我······”裴诩龙是个沉稳冷静的人,裴凌云还从没有见他这么激动过,他最后言语之间,已似乎哽咽。

    裴凌云先是“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之后上前一步,竟一把抱住了自己的父亲。

    “爹,孩儿不孝,没能让您老省心,但如果你真的如了上官康的意,儿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儿子这辈子也都会活在愧疚之中!我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敢做,就不怕任何后果,我不后悔!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一样,会宰了那个老贼!爹,你放心好了,凌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而且,爹想过没有?出了这么大的事,韩冰啸也并没有将他的隳军令收回去。上官康就算不给您面子,也要看韩冰啸的脸色不是?所以我猜他定是将此文书也给韩冰啸请示过了,而韩冰啸默许了他的处罚,却没有将隳军令收回,会不会是想借此机会,看看我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对我考验一番?所以韩冰啸,不会让我轻易的死在沙场的。况且,您儿子生来命硬,想必阎王爷比您还嫌弃我呢!”

    “你这臭小子,你······唉!”

    “严叔,那几个蛮族姑娘,麻烦您多照顾,不要委屈了她们。”

    “少城主,您放心吧,我定拿她们当自己亲闺女一样。”

    “嗯,您转告她们,等我回来,我就带她们回西域,我裴凌云,说到做到!”

    裴诩龙此时紧闭双眼,低着头,心情沉重。一方面是琼城百姓,一方面是自己的爱子;一方面要面对子民的咒骂,一方面要面对妻子的埋怨和心中的自责。

    他亦是左右为难,难以割舍,心乱如麻,痛不欲生······

    【思香的闺房】

    夏风静谧,月如银钩。

    夜,缠缠绵绵,柔软如丝。

    这是她的第一次,她趴在裴凌云的怀里,用无声的温柔,诉说着她的留恋与不舍,想念着一旦归去,就不知何时才能归来的情郎······

    裴凌云用手替心爱的人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轻声说道:“傻瓜,相信我,一定会回来的,很快。”

    “嗯。”思香乖乖的答应着,又使劲往他的怀里钻了钻,搂的更紧了一些,似乎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这样,他们就可以永不分离。

    裴凌云在她额头上轻轻的一吻,躺下的时候却不小心压到了她的秀发。

    “你······压我头发了······”思香脸颊红晕,面带娇羞,声如细蚊。

    “等我回来,便每晚都压你的头发······”

    “你,你坏······”

    ······

    尽管两人你侬我侬,却也阻挡不了日月更迭、黑白交替。

    时间无情的,夺走了二人短暂的温存。

    这天,是裴凌云发配东荒的日子,乌云密布,骤风微凉。领军的校尉,带着上千个新募的兵勇,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琼城的城墙上,多了一个掩嘴哭泣的少女,她扎着小辫,望向远方,直到小雨湿润了她的眼眸,再也看不清他渐行渐远的身影······

    思云

    哀雨淅淅半萧然,恨风凉透噤寒蝉。

    空见河池水溅月,不见人影归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