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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如梦楼台,爱恨交织

    此人不是阿索又会是谁!

    他习惯性的站在夏侯焱的身后,有兄长在前,他亦是十分的自豪。

    红蝮蛇突然的临死一击,令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当他发现那把带有“附骨之疽”的猛毒弯刀将至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再使用“挞魈链”,也根本来不及多想,他完全是下意识的挡了过去!因为此时在他心里,夏侯焱已如他的亲人无异。面对至亲之人,危难之时,何惧生死!?

    那一瞬间,他竟又莫名其妙的想到了红玉霓裳。

    阿索自嘲的一笑。

    下一秒,只觉得皮肉撕裂,似是一只毒虫进入体内,霎时剧痛钻心,而又奇痒难耐!饶是他坚毅无比,也不禁哼出了声。他咬紧牙关,蜷缩在地,片刻间便汗流全身。再看那毒虫,在阿索的手臂游荡几下便深入骨肉、消失不见。

    邪毒内蕴、真气沆乱!他此时已经没有气力再与体内的毒虫抗衡,如果毒性继续扩散,只需半个时辰,阿索便会命丧黄泉!

    【汛县水泊】

    奥骨歇正拎着他的剔骨长戈,大步回营。

    长戈之上,尽是鲜红的血迹,看来也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哈哈哈,我当那紫闇城的领军有什么三头六臂,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与我等为敌,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堪!二十个回合不到,便被我的长戈戳断了脖子,老子把他的首级往军前一挂,那帮臭虫便心惊胆寒,草草撤军啦!哈哈哈!”他声如夔牛,洪亮如钟,与手下的邪鹿岛战士边走边笑,想必是收获了一场大胜!

    他回到营砦之内,本想继续吹嘘一下自己的战功,却发现鹿轩女和孟铁,以及其他各位副领,均是面色铁青、神情沉重,气氛颇为压抑。

    奥骨歇稍作迟疑,便单膝跪地:“启禀大王、公主殿下,紫闇城来犯的三千兵马,不堪一击!已经被在下所率领的邪鹿岛勇士尽数击退!领军校尉更是被我亲手所斩!头颅现在还挂在军前,以颂我军威!”自从那日以后,奥骨歇一改常态,对待孟铁敬重有加,再没有半分无理之举。

    鹿轩女似乎心事重重、满目忧虑,并未说话。

    孟铁看了看鹿轩女,见她愁容密布、知她心神不佳,便转头替鹿轩女说道:“好,好好,将军勇猛,果然不愧为邪鹿岛第一勇士!”

    奥骨歇极为受用,嘿嘿一笑:“多谢大王夸奖!哼,那蝮蛇老鬼不是经常自诩是邪鹿岛第一勇士嘛?今日有大王这句话,我看他的老脸还往哪放?!哈哈哈······”

    孟铁又瞄了一眼旁边的鹿轩女,不知此事该如何开口,只好跟着奥骨歇一同强颜讪笑。

    “红蝮蛇已经回不来了。”鹿轩女冰冷的说道。

    笑声戛然而止。

    “公主殿下,您说什么?”奥骨歇听的分明,却又再问了一遍。

    大营之内,所有人都能感受的到,奥骨歇身上骤然肆起的杀意。他虽然与红蝮蛇经常作对、吵闹,但那正是二人独有的相处方式,他们各为一方的大首领,实力强劲、互相攀比却又惺惺相惜,久而久之,两人之间的情谊早已根深蒂固。如今奥骨歇忽然听闻红蝮蛇的死讯,心中的惊愕与愤怒,顿时如即将迸发之山洪、即将坍塌之雄峰,蓄势待发,难以遏制!

    鹿轩女轻叹一口,无奈的说道:“奥骨歇,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我与你一样,恨不得立即杀过去替红蝮蛇报仇!可我们若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最后的下场也一样是······死无葬身之地!”

    “蝮蛇老鬼,你······你怎么会死?!你才是邪鹿岛第一勇士······我让给你还不成吗?!到底是谁人害了他?到底是谁?!!”奥骨歇嘶吼道。

    孟铁说道:“此人将军倒是熟悉的很。前些日子我的军师花老四,也是命丧此人之手!将军替我前去报仇,曾与他激战多日!”

    奥骨歇眼神一凛,赫然想起了夏侯焱!那个与他难分胜负的青年、那张常挂着一丝坏笑的俊朗脸庞。原来是他!!!奥骨歇顿时恨得咬牙切齿,双手发颤,那剔骨长戈也随之“嗡嗡”作响,似乎明白主人心意一样,变的殷红嗜血。

    “将军息怒,息怒啊······美人说的对,我们应当从长计议,万万不可冲动啊。”一旁的孟铁劝道。

    奥骨歇虽然激愤,却也不是不明白当下严峻的情形。北方的孟断齐、西南的霍无烙、如今又多了这么一个强敌!蝮蛇老鬼已去,就代表整个囚岭的最后一角也被攻占了。如他们日后再想吞并整个“火蛮寨”,恐怕要难上加难了。

    他只好不甘心的长叹一口,将剔骨长戈重重的插在地上!

    其实在这大营之内,要说最难受的,并不是奥骨歇,而是鹿轩女。她虽然不像奥骨歇一样与红蝮蛇有过多的私交,但红蝮蛇一死,对她的影响非常之大。在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悲痛的心如刀绞。首先,红蝮蛇与奥骨歇一样,都是她邪鹿岛的臣民,对她可谓百分之百的忠诚。相比奥骨歇,红蝮蛇做事更加牢靠,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她都安排红蝮蛇独守营砦,而不是奥骨歇。他这一死,顿时令鹿轩女如断一臂,同时也令士气颇受震撼和打击。其次,龟吼岛那边本就唯唯诺诺、隔海观望。若是她鹿轩女旗开得胜,援军或会早些到来;但如今就连邪鹿岛的勇士都死伤惨重,甚至连大头领红蝮蛇都葬身东荒,这会让龟吼岛如惊弓之鸟,只怕再也不会派援兵助阵了。况且,囚岭巍峨峻峭,易守难攻,火蛮寨就是凭借地势之险立于数城之间。若是囚岭后砦还在,哪怕只有小小一角,日后都有机会反败为胜。可如今大半的地盘都已经落入了霍无烙的手里,他比之孟断齐,更加老奸巨猾、善于心机。要想从他的手里再把营砦夺回来,只怕极为不易······

    纵然鹿轩女内心悲愤交加,但此时此刻,当着众将领的面,却不得不再次镇定下来。

    她问道:“奥骨歇,你与那人交过手,他修为如何?”

    “那小子修为叵测,不在我之下。但若想胜我,却也没那么容易!”

    “不错!这正是关键所在!据探卒来报,当日除了此人以外,霍无烙也带领了精兵强将强攻北门!若不是霍无烙的话,红蝮蛇岂会怕他?又何须弃砦而逃?”鹿轩女道。

    “公主殿下的意思······那小子与霍无烙是一伙的?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偏偏二人都在同一天进攻后砦?”

    鹿轩女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这还不是最可疑的地方。探卒来报,其实当日,进攻后砦的并不是两伙,而是三伙!”

    “什么?!还有何人?”奥骨歇惊呼。

    “翘楚城兵部尚书——封寸断!”

    此话一出,满营哗然!

    “这是为何?翘楚城疯了不成?······”

    “我们与翘楚城并无过节,封寸断接二连三出兵讨伐,实在可恶!······”

    “什么?竟然三路兵马合围后砦,怪不得红蝮蛇头领不敌啊······”

    众人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鹿轩女继续朗声道:“诸位可知,最后结果如何吗?那霍无烙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下了营砦,可那封寸断,却在此时!立即收兵回城!并未与霍无烙发生一兵一卒的冲突!”

    所有人都惊诧了,那霍无烙原本就是“魔教”火蛮寨的余党,封寸断若要讨伐,也理应先讨伐霍无烙才对!但却偏偏绕过了被霍无烙强占的翘楚关,奔赴多日,竟来攻袭红蝮蛇的东南后砦?而如此兴师动众的情况下,一见霍无烙已然得手,便未发一弓一箭,便撤军回城!就连傻子都猜得出来,二人定是狼狈为奸!早就已经计划好了此事!难道······霍无烙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竟然策反了翘楚城?

    面对众人的纷纷猜疑,鹿轩女与他们一样,深觉不妙,但其中具体细节,却又不得而知。

    “诸位,最近的诡异之事还不仅如此,我们南方的紫闇城,离汛县路途遥远,且实力不堪。但却不知为何千里迢迢发兵至此,若不是他们纠缠,我早已经派奥骨歇率人前去支援,又怎会有今日的局面?这一切的一切,仿佛一盘大棋,环环相扣。我们恰如被人操控的棋子一般,站在明处,而敌人,却在暗处,令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奥骨歇愤恨道:“他娘的,我还以为自己大胜了一场,现在想来,真是失败啊!早知道我就应该率军追出去,将紫闇城的那帮臭虫们一个个全都斩首挖心、挫骨扬灰!以泄我心头之恨呐!!”

    鹿轩女又道:“奥骨歇,你没有贸然的追出去是对的。既然我明敌暗,谁知道你若铤而走险,会不会连你也中了敌人的奸计呢?如今红蝮蛇头领已经命陨,你可千万要小心行事。否则如果连你也出了变故,我还有何颜面再见邪鹿岛的子民?”

    孟铁也附和道:“哎就是,就是,奥骨歇将军,你可是我方的擎天一柱,有你在,军心方定啊!我这心里,也才踏实啊。”

    “多谢大王和公主殿下的关切,奥骨歇愿为邪鹿岛的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鹿轩女点了点头,昂首与众人说道:“时至今日,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否则汛县虽然水泊众多,适合我等作战,但久守一隅,早晚必败!更何谈什么大业?眼下,我们已入匮境,单凭自己的力量,只怕难以和霍无烙抗衡!所以,只有一个办法······”

    【昭花县】

    “呃······呃······”阿索痛苦的呻吟着,这已经是他回来的第三天了。

    那日毒虫入体,万分惊险,几乎要了他的性命。但阿索却毫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的话,他仍会不假思索、舍命相救!

    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夏侯焱虽然没了百毒不侵的“绝莲清宁丹”,却仍有一种可以驱天下异虫的稀世草药。那毒虫受草药所引,在还没有伤及五脏六腑的情况下,便破体而出。

    尽管如此,阿索的体内也早已渗入了毒素。幸亏夏侯焱身上,带着很多的灵丹妙药,否则阿索的右臂,多半是保不住了。

    阿索有次问他:“兄长又非医者,哪里来的这么多珍宝?”

    夏侯焱神秘一笑:“佳人所赠,浪子绝情,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此事都怪我,生性洒脱,辜负了她的好意······”

    阿索心里忖道:原来兄长这样的人,也有为红颜苦恼之事。只不过······兄长是流水,佳人才是落花,与我和霓裳正好相反。是啊,如兄长这般的人物,又怎会没有女子倾心呢?

    在他心里,夏侯焱长相英俊、年轻有为,潇洒于江湖,得快活自在。他时常崇拜自己的兄长,与这样完美的人相比,宛如塘纹比海浪、萤火比星光,甚至令他有些自惭形秽。

    但就是这样的英杰,对自己这个铁头怪人竟没有半点的嫌弃,与我杯酒结义,并肩作战,同生共死!令阿索感动之余,还有一些庆幸,庆幸老天眷顾,北涯之大,自己并非再是孤形单影之人。

    阿索脑袋有些发沉,他边忍着剧痛,边坐了起来,也不睁眼,将递过来的丹药一口吞下。之后嘀咕道:“兄长,我体内的余毒,还需几日方可化解?我在这床上躺了三天,屁股都麻了······”

    “夏侯兄弟说,起码要一周毒性才会清除,而你的右臂虽是外伤,却已经被毒虫伤至筋骨,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痊愈呢。你好好听话,以后,我每日来陪你聊天解闷,扶着你在院子里转转,这样······你就不会屁股疼啦!”霍水月说道最后,害羞的“噗嗤”一笑,如玉般雪白的脸蛋透着粉红,她声音轻柔滑腻、婉转动听,却又似乎天生带着一丝妩媚,令人听到便浑身酥麻、蚀骨销魂。

    阿索哪里知道进来的竟是霍水月,一听到她的声音,便立马瞪大双眼,浑身发颤,紧张的双手无处安放,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霍水月看他笨拙的样子,似乎觉得有些可爱,也不知是故意在逗他还是如何,竟坐到了床边。侧着眸子,浅笑的看着他,杏眼如丝,娇润如花。

    “霍,霍,霍姑娘······”阿索一紧张便又磕巴起来。自从那晚之后,他便一直有意的躲着霍水月,再没与她说过一句话。一方面,他心里仍时不时的想着红玉霓裳;另一方面,他深知自己丑陋的模样,即使没有红玉霓裳,自己也配不上这么国色天香的姑娘。因此,他虽然无比的纠结、烦闷,却仍不敢想象,也不愿想象,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不是梦境一场。

    谁知今日霍水月竟主动来到了他的房间,顿时让他天旋地转、呼吸紧张起来。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甚至就连那天生死之斗之时,也没有如此的急促。

    “我可不叫霍霍霍姑娘······我也不叫,霓裳姑娘。”霍水月打趣着他,又忽然吃起醋来,撅起小嘴,幽怨的看着他。

    糟了!她······她怎么知道霓裳?难不成,那晚······那个人······我们真的?

    霍水月抬起蛮腰,向他靠近了一点。

    阿索只觉得霎时间万千思绪拧结如绳、心乱如麻,不自觉的又往床后退了一点。

    霍水月掩嘴一笑,美若翩然,又挪一步。

    阿索早已一身冷汗,就连身上的剧痛此时都感觉不到了,他退无可退,已至床边。

    霍水月轻轻的凑了过来,身上带着醉人的芳香。她温柔解人的说道:“傻冤家,我的心,你早就明白了,不是吗?又何必装糊涂呢?那晚······是我自愿如此的,与你无干。如果,你还喜欢着那个霓裳姑娘的话,就去找她吧。只要你幸福快乐,我便心满意足了······”

    【当晚,昭花县楼台】

    月明星稀,秋风拂面。

    “贤弟,你果然在这,我闻着酒味才找过来!你呀你,毒伤还没好利索,就跑没影了,居然还偷偷的喝酒,我看你这胳膊是不想要了!”夏侯焱虽在呵斥,但每字每句却又全是关心之语。

    阿索心中惆怅,百感交集,却又无人可以倾诉,只好独登楼台、对月成影而酌。

    他与夏侯焱虽结为异性兄弟,甚至过命的交情。但有些话,越是亲密之人,却又恰恰难以启齿。

    夏侯焱坐到了阿索对面,他似乎早已猜到了什么,也不说破,二人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兄长以后······”还是阿索先开了口。“打算去哪里?”

    “就留在东荒,不走啦!”

    阿索听罢,有些意外,却也有些意料之中;有些欣喜,却也有些遗憾······

    夏侯焱继续说道:“兄弟,还记得前几日的霍无烙霍大哥吗?”

    “当然记得,怎么?”

    “霍大哥威名远扬,现在是火蛮寨的第一把交椅!囚岭现如今十之有八都归属霍大哥,东荒有识之士大半也都在他的麾下。他这些日子多次邀请你我加入他的门下,所以······贤弟你意下如何?”

    阿索从小到大都是红玉堂的人,他从未想过会有今日这般抉择。他的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不过,他却可以听得出来,兄长夏侯焱似乎却有应邀之意,这倒是令他十分的为难。

    夏侯焱见他眉头紧锁,怎会不知他的心意,他继续劝道:“贤弟别急,听我说完。咱们自打认识以来,便相聚于这昭花小县,此地山清水秀,人美物灵,兄长我飘荡江湖多年,走南闯北,居无定所。如今与兄弟共同守着这块宁静之地,心里早已经把它当做我的第二个家啦!贤弟是否和我一样感同身受啊?”

    “嗯!”阿索重重点头。尤其是当他说道“人美物灵”的时候,不知为何,阿索脑中一闪,心跳陡然快了几分。

    夏侯焱继续道:“那孟铁一伙,虽说已被赶出了囚岭,红蝮蛇也被你我斩杀,但可别忘了,奥骨歇还没有死!一旦孟铁抓住机会、卷土重来,你我二人不在,这个账,可全都要算在昭花县的百姓身上!到时候,以孟铁和奥骨歇的残暴,只怕要屠戮整县,血流成河、尸殍遍野了!若果真如此,咱们兄弟二人还有什么面目苟活于世!?我之所以答应加入霍大哥一伙,正是因为霍大哥与那孟铁是死敌,咱们便可以借霍大哥之威,震慑孟铁!霍大哥也赏识你我兄弟二人之勇,令咱们率军镇守囚岭的整个东南大砦!如此一来,我们便可永保昭花县的平安啦!”

    阿索经此一劝,顿时心里波涛汹涌,犹豫不决起来。

    “只是北方一角,我们需要小心霍大哥的另外一个宿敌!那便是,德疏才薄之辈、庸庸碌碌之徒,孟铜的无能长子——孟断齐!”

    !!!

    阿索心头一惊,这个名字······好熟悉的名字!?是了,是他!那晚,那晚素梅姨娘说的,不正是他吗?!呵呵,还真是冤家路窄······

    想到此处,阿索铁具之下,已经尽是决然之色。

    好!为了水月姑娘,这个霍无烙,我帮定了!

    也为了,也为了“霓裳姑娘”,这个霍无烙,我也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