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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神鸦引渡

    说来也奇怪,这一年的文鳐鱼没有像往年那样游来东海,这一年姬侯府的梧桐花早早就败了。

    转眼到了立秋,天气依旧被那压抑的燥热笼罩着。一个天色阴沉的早晨,风雨欲来,姬侯府仿佛被那黑云压住了一般,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与荣光,犹如一幅剪影,显得分外寂寥与肃穆。

    一身素服,面容枯槁苍老的老管家慢慢的推开了沉重的朱漆大门,命家丁在侯府门口挂起白色灯笼,金丝楠木匾额上也被挂上了白色锦缎。清晨的朱雀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只有挑担赶路的生意人和来往运送货物的马车。但是那触目惊心的一抹抹白色,也引得路人窃窃私语,人心惶惶,不知道是侯府哪位主子殁了,不是中秋还要办喜事吗,怎么这么快就先办起了丧事。

    三两只无精打采的神鸦悄无声息的相继落在了侯府门前,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中悲怆的哀鸣着。

    灵堂被设在了侯府梧桐苑尽头的文鳐轩,姬侯爷老泪纵横的看着那樽金丝楠木做成的棺椁,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他最宠爱的鳐儿去了,去的那么突然,他如何对的起太后和萱阳公主的在天之灵,他如何对得起当朝皇帝陛下多年的重用和信任。那个曾经威风凛凛、威震一方,不怒自威的姬侯爷几乎一夜白头,如今已经泣不成声,临近崩溃,全府上下悲痛欲绝、惨惨戚戚。

    由于姬淮安近日来悲伤过度,接近崩溃又几度晕厥。丧仪的种种只能由姬槐宁和姬文韬亲自来打理了,宫里和祁将军府也都派了人来协理丧仪。再说那姬文鳐的尸体,当真奇怪,嘴唇呈青紫色,看似应该是中毒导致。可眉心处发黑,后脑处被插入了一根黑色的铁钉。就算是南梁国最有经验的仵作,也说不清缘由。

    灵堂被设在了姬侯府梧桐苑尽头的文鳐轩,丧仪的规格是南梁王授意按照公主位份办的,待丧仪结束后,姬文鳐的棺椁就将迁往南梁国公主陵去陪伴已故的萱阳公主。

    此刻,面色苍白满身是伤的芙二娘跪倒在灵堂之外,几乎要晕死过去。她胆丧魂惊,做梦也想不到,那些母族人居然真的会对姬文鳐下手,她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她的母族人居然会指使她的蕖儿去做,她虽然讨厌姬文鳐,但是也没有半点胆子去暗害于她,也因为她真心的爱她的夫君,根本不忍心去做会让自己夫君难过的事情。

    但她心里也在默默祈祷,希望姬文蕖在那些黑夷人的帮助下能逃出南梁国国境,如果逃出国境,逃过了黑河城接近了北夷,或许有一丝生存希望。但是那些黑夷人传说自古心狠手辣,她的蕖儿随时变成一枚弃子也不是不可能。

    她从来没有想过,黑夷真的还存在在这个世上,她也没有想过,她的父亲,就是传说中的黑夷后人,她对自己那个北夷将军父亲,也是知之甚少,只晓得她的父亲自她懂事起,就喜欢研究一些古书、星象和不知写了些什么符号的书籍。至于她自己,她知道,已经跟黑夷扯上了关系,这次肯定难逃一死了。

    “圣旨到!”同样穿着一身素服的宣旨宦臣走进了文鳐轩,小心翼翼的对姬文鳐的灵位进行了一拜三叩,然后缓缓起身,打开了写圣旨的玉轴正言厉色的宣旨。

    “皇帝有旨,姬府所有人跪下接旨。”

    芙二娘的身体已经抖成了筛子,她知道她和她的蕖儿即将面临杀身之祸。姬槐安仿佛眼泪已经流尽了,他真的愿意随他的鳐儿一起去了,鳐儿没了,他的军侯身份又有什么用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姬槐安家宅不宁,养虎为患,教女不善,护郡主不力,故褫夺军侯职位,念其年事已高,特赐黄金百两府上养老。

    罪妇芙如云心如蛇蝎,勾结北夷乱党,祸害我南梁,为虎作伥,交与大理寺会审,太子殿下亲自督办。会审结束后。赐自尽,诛母族!”说罢,就派了侍卫将芙二娘捆了,戴上了镣铐。

    庶女姬文蕖,勾结北夷乱党,谋害郡主,罪大恶极,赐坑杀,杀无赦,交由祁将军亲自督办执行!

    虽姬府护郡主不力,但长子姬文韬念其为太子太傅,忠心耿耿,多年为善,罚奉一年,官职不变。

    钦此!”

    宦臣的话音刚落下,一声惊雷响彻了天空,长风卷地,顷刻间,大雨倾盆。

    宣旨宦臣读完第一道圣旨后,紧接着取出第二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本王之甥女姬文鳐,秀外慧中,品貌出众,多年得本王疼爱,本王甚悦,特封为文鳐公主。并念在祁将军思慕公主多年,感天动地,故本王下旨钦定文鳐公主嫁予祁将军为妻,祁将军特封为祁武王,并于本年中秋,迎娶文鳐公主牌位入府。

    钦此!”

    宣旨宦臣读完圣旨,小心的收起了玉轴,一脸哀伤的看着姬槐安说:

    “侯爷,对不住了,陛下的意思,文鳐公主的牌位中秋就要迁往祁武王府祠堂。其实陛下本想过了中秋和亲大婚后就给文鳐公主和祁将军指婚的,祁将军可是求了陛下好久这个恩典,本想着小公主爱梧桐花,祁武王已经命人在府上栽培了好些个梧桐,还在整个南梁国找寻好玩的物件,祁将军想着迎娶小公主那天给她个惊喜。可是,这和亲,居然是场阴谋。只是老臣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要小公主的命!”宦臣百思不得其解,“这也只有大理寺会审结束,还有姬文蕖招供,才能真相大白了!”

    “什么,祁将军一直在思慕鳐儿?他不是每次见了鳐儿都不理不睬,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鳐儿为此一直在苦恼,得不到她的斯珏哥哥的青睐?”姬文韬说道。

    “鳐儿现在都没了,他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现在补救,鳐儿能看见吗?”姬槐宁也少有的眼泪婆娑的补充道。

    “槐宁、文韬,你们别说了,祁将军很久以前就开始思慕鳐儿了,本侯是知道的。皇帝陛下两年以前跟本侯商量过,当时皇帝陛下觉得鳐儿还小,还想着再等两年在指婚。”姬槐安说。

    “祁将军因为打小跟着老祁将军在边境打仗,成长在北夷那种兵荒马乱的地方,性格冷淡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是必然的,但是鳐儿对他的意义不一样,他对鳐儿一直在默默的保护和疼爱,只是鳐儿还小,他希望鳐儿认清自己的感情后再考虑要不要跟随他,他希望鳐儿是心甘情愿的。”

    “谁能想到这杀敌如麻、战功赫赫的冷面将军,竟然如此的痴情。”宣旨宦臣附和道。

    “这幅场景跟当年侯爷和萱阳公主如出一辙啊。”

    “说起这个,今年府上的芙蕖开得早,梧桐花却早早就败了,府里的下人都说是妖异之兆,本侯还觉得是怪力乱神之说,没有去重视。现如今看,是本侯目光太短浅了。”

    姬槐安痛苦的不能自拔,紧紧握着姬文鳐前几日绣给他的文鳐鱼图案的手帕,泪如雨下。“可是,鳐儿已经没了,这不是委屈了祁将军?为什么都不给本侯一个念想,为什么本侯连女儿的牌位都保不住啊。”

    “这是祁将军亲自去求的,不算什么委屈。祁将军还说,无论是侧室还是侍妾,他此生都不会再另娶。

    皇帝陛下本来想亲自来看小公主,但是由于陛下受到的刺激太大,昨夜突发惊厥,御医还在会诊,所以派微臣前来。明日太子殿下会携众皇子和家眷来给小公主吊唁。至于文蕖小姐,皇帝陛下已经派了影卫追杀,就算把整个南梁国翻过来,也势必要除了她。时间紧急,祁将军那边已经亲自带着府兵出发了,稍后,十万大军也会集结,一举灭了北夷,铁了心要为公主报仇,战争估计会持续一段时间,估计是丧仪结束前赶不回来了,侯爷这个女儿都肯定保不住了。”

    “本侯没想过要保这个女儿,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欺君罔上的罪,本侯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代本侯谢谢陛下,谢谢太子殿下,微臣实在有罪,真的想跟着鳐儿去了!”姬槐安再一次痛哭流涕。

    “侯爷保重身子,陛下说这么多年,看了这么多生离死别,他不想再看到侯府再办一次丧事了,人活着也可以尽哀思,侯爷可懂?”宦臣话里有话。

    “本侯懂了,请转告陛下,让他放心!”姬槐安内心痛苦,他清楚地知道,他和皇帝陛下唯一的关系就是萱阳公主和他们的女儿鳐儿,现在纽带彻底断了,皇帝陛下不处置他已经是仁慈了,还迁走了鳐儿牌位,让他活着,就是要让他忏悔,让他在世间感受无尽的痛苦和思念。

    “哎,小公主真是红颜薄命,她本来会成为真正的祁武王王妃,那是真的风光无限啊,可是现在,只能和夫婿阴阳两隔。”宦臣惋惜地说。

    “侯爷,求您了,妾身伺侯侯爷将近二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不能这样被赐死,还有蕖儿,她也是侯爷您的亲女儿呀,侯爷不能见死不救。妾身保证,一定和母族人那些人脱离关系,也一定好好让蕖儿改过。”芙二娘不死心的跪倒在姬槐安脚下,死死地抓着姬槐安的袖子颤抖的痛哭。

    “我说二夫人,事到如今,您再怎么求情也于事无补了。等到了大理寺,在您自我了结之前,必得遭一番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您当初以北夷的身份嫁入这南梁国,就要有思想准备有这么一天了。”宦臣说道!

    话音刚落下,数只神鸦一边悲鸣着一边突然飞起,在暴风雨中声声哀鸣,黑色的羽毛触目惊心的入了众人的视线,仿佛携着死神而来,数落着众生的罪恶。

    “这是神鸦引渡啊。”见多识广的姬槐宁神色凝重,惊恐万分,“鳐儿走的时候肯定是带着哀怨和不甘,这些神鸦是来引渡怨魂的啊,那些黑夷人到底做了什么,让鳐儿不能入轮回了。”

    “什么?”姬淮安再次受了打击,“什么叫鳐儿入不了轮回了。”

    “大哥,据我所知,传说中真正引渡亡魂的应该是玄鸟才对,玄鸟是住在幽都神山里万年不灭的神鸟,且不老不死,可每过一段时间,也会入轮回转世,体验人间百态,更一步完善自己。玄鸟引渡亡者,让他们重新入轮回投胎,可这不是玄鸟,是神鸦啊。”姬槐宁解释。“

    姬槐安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姬槐宁说道:“神鸦前来,会不会跟姬氏一族上古的秘密有关系,毕竟那被灭族的一群人就信奉着神鸦。”

    “又或许,是不是跟鳐儿后脑的黑色铁定有关。”姬槐宁听明白了大哥的话,但是他说出了他觉得更加合理的猜测。

    姬文韬听到姬槐宁的猜测,也不顾什么忌讳、规矩,也管不了是不是死罪。众目睽睽之下,急忙走到姬文鳐的棺椁前,抱起姬文鳐的头,把那根黑色铁钉硬生生的拔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跟着丫头一起整理好了姬文鳐冰冷的遗体。那根黑色铁钉上,被刻着蛇形的纹路。

    姬淮安看着黑色铁钉,再一次失声痛哭,无限懊悔!再也不能自已,宦臣只好擦着眼泪唉声叹气的退下。

    “公公来一趟辛苦了,家父和叔叔已经伤心过度,不便送客,我带你们出去吧。”姬文韬强忍着泪水领着宣旨的宦臣退出了文鳐轩。

    雨越下越大,声声雷鸣彻底掩盖了早已走远的芙二娘的求救声。姬文韬并没有留意到,侯府门口悬着的那块写着“姬侯府”金丝楠木匾额,已经在早些时候被换成了“姬府”,不过,他们也不会在意这个了……。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