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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黄昏后

    资料其实很薄,不到一个星期宋庆明就看完了。别看严科和已经老七八十岁了,他的生活非常规律,每天早晨七点钟起床,先是到楼下逛个十几二十分钟再上楼来洗漱,他说早晨的空气比较清心,据说他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突然要在家里安顿一个人对于严科和来说似乎并没有改变他本来的生活方式,在宋庆明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严科和从救助站带回来一只小黄猫,猫的名字叫球球,本来是有主人的,不过主人在几天前去世了,也是严科和他们这个小区的,猫还很小,只有成年人手掌大小,两三个月大。

    球球开心的喝着饭盆里的牛奶,严科和就从旁边看着它,有时候宋庆明看资料太无聊也会过来摸摸小猫咪,心情会好上不少。

    球球打了个饱嗝,严科和马上从兜里拿出一张小帕子,小帕子上还有球球的名字,严科和仔细地抱起球球擦了擦它嘴边的牛奶,球球竟然就那么在严科和腿上睡着了。乖乖的,很可爱。

    严科和轻手轻脚的将球球放在才买来的小窝里,小窝的边上是哆啦A梦,一个蓝胖子,宋庆明并不认得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蓝胖子,不过也觉得小窝和小猫很搭,都很可爱。

    忽然宋庆明看到球球的脖子上系着一个牌子,看起来上面还写着一行小字,这块牌子已经发黄了,与小猫的颜色融在一起,也难怪之前一直都没有发现。宋庆明俯身下去轻轻把牌子翻开,规规矩矩的小字挤在一起,不仔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

    是《南华真经》中的一句话,这句话一时让宋庆明摸不着头脑,放下那块牌子,宋庆明跟着严科和一起出门了。

    这段时间里每一天傍晚宋庆明都会和严科和一起买菜,尽管现在绝大多数的食材都源自于工厂合成,还是有一部分的人自己在家里种一点蔬菜之类,他们大多是老人或者怀旧主义者,这些蔬菜和工厂中合成出来的相比味道并不好,价格也会贵上不少,但是依旧会有人种、有人买。

    宋庆明发现这些卖菜的人都很热情,前天还有一个大婶送给他一个番茄,这种古老的食材尝起来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后来严科和告诉他那番茄还没有熟,那大婶本来是想叫宋庆明种的,没想到宋庆明直接就给吃了,那种特别的味道是龙葵碱,有毒。

    宋庆明的代谢很快,不适感没过几个小时就全部祛除了,也得亏是他,是别人再不济也要难受个几天。

    在小区旁的菜场又一次看到那位大婶,宋庆明只能尴尬的笑笑,大婶还是热情的招呼着宋庆明让他买东西,这里一直都充斥着一股“人味”,宋庆明能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有时是利益,有时是纯粹的感情,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一切都让宋庆明感到身心舒畅。

    买完菜,回去的路上宋庆明还在想着那牌子上的话,正细声诵着,就听见严科和开口道

    “你看到了?”

    宋庆明点点头。

    “那块牌子其实是一块书签。”

    “书签?”

    严科和点点头,把张源一的故事讲了一部分,他知道的那一部分。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带着宋庆明到了小区里的另一栋大楼,这栋看起来更加破旧,许多房间的窗户都已经掉落,只剩阳光懒洋洋的照射进去。

    进入大楼,这里似乎已经废弃许久了,宋庆明疑惑如此破旧的地方怎么还没有拆掉,疑问到了嘴边还是没有问下去。

    电梯已经不能用了,两人就踩着灰扑扑的楼梯拾阶而上,楼道里没有灯,也没有窗户,映入眼中的是盘旋而上的黑暗,严科和看起来对这里颇为熟悉,尽管没有光源他也在楼道种如履平地,在他的带领下宋庆明来到了大楼的中上部,11层的位置。

    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严科和打开了角落里的一扇门。门背后的场景令人惊讶,整体看起来干净整洁,摆成一排的花盆里种着不知名的植物,花苞硕大,枝干一路延伸从阳台到客厅,像原始森林中的参天巨木虬结起来的根部,铺满了半个客厅,阳光只能照射到植物的一部分,那一部分反射了一些阳光到客厅里显得十分温馨。宋庆明很确定自己看到了那些植物在缓缓颤动,这甚至让他产生了这个房间在某一瞬间活了过来的感觉。

    严科和笑了笑,跟那排植物打了个招呼,转过头来对宋庆明说。

    “这是球球之前的家,它的主人就是我说的故事的主人公之一----何玉卿。“

    “你是说,那个同你和张源一一起长大的那个女孩吗?”

    严科和点点头,那排奇异的植物竟然也随着点头,严科和说。

    “那块牌子是张源一被带走之后的一天,张源一要求我父亲拿回来说留给何玉卿的,还带着一句话‘我的哲学与你们都不相同,你也许可以把它看成一个笑话,真的,我不希望你与我走上同一条路’,自张源一被带走之后我再也没有在研究基地里看到他了,那以后的第二次见面时,我已经是国家另一个重点项目的负责人了,他看起来一点都没变,他也从来没有讲过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严科和闭起眼睛,像是在努力回忆那个小时候的他和小伙伴们。

    “你不是说过球球的主人前几天去世了吗?怎么可能呢?理论上来说何玉卿和张源一应该都不会因为寿命担忧啊。”

    严科和缓慢的摇着头,他双手背在背后,手中的钥匙在揉搓下发出金属摩擦的响声。

    “我也不知道。”吐出来的话充满遗憾,“星辰也会在某个黑夜黯淡的,这颗璀璨的夜明珠应该是找到了能安放他的灵魂的地方吧。”

    宋庆明望着那片铺满眼前的绿色,心中忽然泛起同情和悲伤。他在偌大的房间中踱步,想把整个房间的细节都记在脑海中。他发现厨房外的墙壁上粘贴着什么,仔细凑过去看,是一张大脑的平面切图,旁边还有一张计划表,似乎是要做一个切除部分大脑的手术。

    正常来说切除部分大脑并不会对人体产生什么异常,除非是切除脑干之类小且重要的部分,这个手术是要摘除大脑的左半部分。

    宋庆明觉得这里不像人居住的地方,更像是一个做秘密实验的基地,联想到周围的脏乱环境,这地方一下子就阴森起来,那团植物也像张牙舞爪的恶魔,携着绿色的肉块入侵这儿。

    “何玉卿去世的时候,你看到尸体了吗?”

    “看起来很年轻,你们这样的人是不会变老的,真是令人羡慕啊。”

    “我问你看到尸体了吗?”

    严科和点点头,手中也不再搓动钥匙,整个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严科和想了一会,将手中的钥匙交给宋庆明,对着他说。

    “其实啊,我也想知道真相,如果有的话。”

    宋庆明看着对方手上的钥匙,却没伸出手来,谨慎一向是他这辈子生存的基本准则,他知道如果接下这把钥匙,很可能就是进入了圈套,虽说不知道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那相当于要承担一项额外的责任,他凭啥要去做呢,老爷子看起来和善温柔不假,这不代表他就要顺着被勾起来的好奇心为别人做事。

    宋庆明撇了撇嘴,“知道得越多,越危险不是吗?”

    严科和没答话,只是将钥匙放在进门的桌子上。

    “很多故事不是坐在板凳上凭空就能编造出现的,有时候逃出危险的唯一解就是彻底将危险处理掉,而现在,这把钥匙就是唯一解。”

    说完严科和走出了房间门,只剩钥匙躺在进门的桌子上,这一刻宋庆明甚至好像听到了那团植物的呼吸。太阳就要落山,黄昏前的人们匆匆回家,他们的影子被拉长,显得畸形恐怖,阳光刻意的留下一点点痕迹,地面反射的热悄悄地烹煮他们,收摊的人们有说有笑,猫儿睡了,水仙花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