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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十一对四十七

    赖五宝给李丹悄悄看了他从那黑衣人手上捡回来的打头锤,锤头的下方阴刻着一个“范”字。

    “你做得很好。”李丹紧紧地握了下他的胳膊:“不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有人想打哑谜,哼哼,我们就当没看见。这样兴许他们会继续出招。”

    “明白了!”赖五宝敬个礼简单回答。

    李丹招来黄钦和毛仔弟:“你俩走最后,确认有没有追兵,有的话阿毛避开他们来送信,过九峰(黄钦诨号)跟在他们后面注意观察他们和谁见面、在哪里歇脚等等……。”

    然后他请杨大意走在最前面。

    “阿九,马车交给你了!卢大哥你专护公主,寸步不要离开!”

    “分内之事,公子放心!”卢瑞大声回应。这时候大家已经都知道自己和谁在一家旅店里住了一晚,所有人都目光炯炯。

    定王注意到他的安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有点夸张了吧?”他笑着说。

    “殿下最近可曾得罪了谁,弄得人家居然想要你的命?”李丹半开玩笑:“现在可好,他们肯定连我的命也想要了。”

    “孤能得罪谁?要不是陛下让孤走这趟,孤就只能在商京和王宫里打转转,哪有机会得罪人?莫不是贤弟得罪了谁,人家从南昌老远跑到这里追杀?”定王反过来拿李丹开心。

    “唉,要是那样就好了。”李丹苦笑:“我可听见那贼人头领指名道姓要杀你呢!”

    “确实?”定王惊奇地看过来。

    李丹点头:“不是官军,但训练有素,第一波进攻的人几乎都是高手。如果我没赶到,只怕连周原鹿都会躺在那里了。”

    见定王更加吃惊,李丹轻声问:“他们知道是您,还下这么大本钱,想干什么?”

    “你有线索?”

    “有。但是我不信!”

    “为何?”

    “这么明显的证据,焉知不是有意给我们看的?”

    定王点头:“有道理。等有了空子,把后面车上那俘虏审问清楚就知道了。”过了会儿又摇头:“就怕他们不给我们喘息时间,三郎可有什么计策?”

    “咱们还有多少人?”李丹问。

    “战死七个,六个受伤,其中两人比较重。我这边的护卫还剩了十四人。”定王回答。

    “我这边没有阵亡,只有个受轻伤的。”李丹回答。

    “咦,这是为何?”

    “我们发现敌情后就设了埋伏,所以进攻西厢的第一拨人几乎开打就全灭了。另外我们用弓手和弩手封住了大门……。”李丹忽然想起个细节:

    “对了,和周原鹿对战的两人我看了下,身上都有不止一处被划伤,但他们内里罩着锁子软甲所以没有受伤,这可能是千岁手下卫士有不小伤亡的原因之一。”

    “他们居然有甲?”定王吃惊地问:“你刚才说并非官军?”

    “对,所以这很奇怪!”李丹摇摇头:“咱们还不知道他们人数,不过能战的仅有二十几个人,实在不多。您当初怎么不多带点卫士哩?”

    “不想声张,同时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大股的匪徒!”定王看看四周:“现在可怎么办?要是他们追来,这点人怕是很难脱身!”

    “昨天过的是蛟河,再往下走就是大沙河。从那条河往东南是怀庆县,要不我送您去怀庆,然后出示身份调卫所兵来护卫?不然过了沙河,就只有去桐城了。”

    本朝的卫所兵相当于前世的武警,并非明朝的卫所。李丹说的到怀宁调卫所兵,实际是指驻扎在安庆府(府治怀宁)的“庐江右卫”的部队,估计他们赶过来要四天左右。

    而桐城更靠近庐州府“庐

    江前卫”辖区,对方能否跨区来援很难说,若还从安庆调兵就得花七、八天时间了。

    但是定王显然还不想这么早暴露身份:“我们先去桐城,另外我选出最好的骑手先一步到桐城去通知他们最好接应准备。”

    “那最好一人双马,”李丹建议:“另外他可以继续向前,一路到庐江县、舒城、庐江府城。还有一个办法,让卢大人随同他前往。”

    “那样的话……是不是动静大了?”定王犹豫。他已经知晓卢瑞的翼龙卫身份,所以有些顾忌。

    “千岁,这件事无论如何卢大人是要向陛下禀报了,倒不如借他之力。桐城翼龙卫力量可能很小,但庐江可不同!而且,”

    李丹笑笑:“您还不知道吧?我外祖家就在庐江,只要我们平安到达庐江,应该危险就过去了。”

    “既如此,那好,就依卿言!”定王看看自己这支残破的小队,终于下定决心。

    当他们正打听渡口准备渡过沙河时,毛仔弟追了上来:“他们来了,就在我身后两里!”众人脸色都变了。

    路边茶水摊上的人一哄而散,那卖茶水的老人却未走,拉住刚放下碗的李丹轻声说:

    “往东去,快到古渡口有个大墩墩,那上面有座接待寺,里面和尚都会武,主持叫定心,是古渡胡家家主的伯父……!”

    李丹听闻大喜,抱拳拱手:“谢老人家指点,坏人要来了,您也赶紧躲躲吧!”说完对毛仔弟说了声:“赏!”

    毛仔弟“哗”地声掏出一串钱来,“啪”地拍在他摊子,那串不下四十个铜钱。

    “高粲护住队尾,张铙、张钹护住马车,全队往古渡口,加速前进!”李丹边跑边喊。

    定王也赶紧认镫上马,“周仪卫,全队听从李公子指挥,出发!”其实不用他重复,大家已经习惯听从李丹指挥了。

    全队往东疾驰,马车里的密云公主和两个侍女全都系上了安全带,紧张得脸色发白。

    密云手里紧紧抓着定王给她的那把短刀(他有短铳了),不时对它看上一眼,心里祈祷:最好不要用到。

    队伍前方一马平川,即便有溪水、河流也相当浅而平缓。后面追兵的扬尘已经可以看得清楚。

    李丹忽然拍马离队,紧跟他的毛仔弟吹响了手里的竹笛,这是集结的信号。

    不一会儿,身边陆续聚集了人手,除去陆九和先期出发的卢瑞,连杨大意和他的三名亲兵也转了回来。

    “打起青衫队的旗帜来!”李丹咬着牙命令。很快,青旗在高粲的铁矛上飘扬起来。

    “李三郎,你们要干什么?”定王居然带着周原鹿和两名护卫转了回来。

    “千岁你来作甚?我们这是要打仗!”李丹抽出刀来:“周原鹿,你的责任是什么?赶紧带着千岁走,否则我先斩你!”

    周原鹿是见识过他这口刀的,只好和护卫拼命拦住定王。

    “就你们这十个人够干什么?这不成送死么?”

    “千岁再不走我等才会死!”李丹怒吼。

    定王知道李丹说的对,只好咬咬牙,转身和周原鹿他们追大队去了。

    “给我一枝短铳。”李丹说。

    “我的给你,反正这玩意儿我也打不准。”张钹递过来一枝,张铙也递过来一枝。

    李丹歪头看看张铙,见他手里只有一口单刀,笑道:“铜算子,那东西你使得惯?”然后叫赖五宝:“把你捡的打头锤先给咱们大账房用用!”张铙接过来一掂量,非常满意。

    说话间对面的追兵在距离他们两百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李丹用望远镜看:

    “嗯,我数出来四十七个人,中间那花白胡

    子应该是头领,这家伙好像对咱们挡道很不满嘛,瞧他那个眼神!”

    “等捉了他就不是这眼神了。”张钹道,众人轻轻地笑起来。

    “咱们得设法拖住他们一会儿。”李丹收起望远镜:“你们有什么好主意?”

    “我去喊话吧。”高粲忽然说。李丹点点头。

    于是高粲跃马而出,向前走了三十步远,高声喝道:“对面的,江湖上没有不留名的好汉,若是正大光明的人物,请报上名来!”

    对面无人应答,他冷笑道:“怎么,昨晚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今天四十几个人又追了我们整整一天,连个名字都不敢报?可笑!”

    对面的队伍稍稍出现些骚动,然后一名青年跃马而出:“你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问老子是谁?识相的赶紧让开,耽误老子大事,尔等吃罪不起!”

    “什么东西嗡嗡叫?哪个门没关好的把你放出来了?”高粲话一出口后面笑倒一串。“小子,你是没读过书还是不曾开蒙识字?咱这旗上写的三个字你没看懂么?”

    “不曾听说江湖上有尔等这号。”

    “你不曾听说是见识太短,老子们在上饶万军之中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识相的你赶紧下马口头道歉,然后回去告诉你家头领滚回去,不然只怕你今日想走都走不成了!”

    对面那人大怒,在马上将一对短戟耍了个花,叫道:“我管你是青是白,先取尔狗头再说!”说着纵马便向前冲来。

    高粲嘴角浮起残忍的微笑,带着欣赏地等他到跟前。

    就在两马错镫对方一起身,两支短戟举起来的刹那间,高粲忽然往马上一趴手中铁矛向前送出,“噗”地血光闪过。

    那匹马空鞍在李丹队伍前站住,惊异地看看众人,晃着脑袋往一旁跑去了。

    高粲抖手将敌尸甩到地上,然后在他衣服上蹭蹭矛头的血,依旧在原地立起那面染血的旗帜。后面发出一阵喝彩叫好和拍手声。

    这时,那个“头领”向前了,他勒住马拱手:“敢问对面小哥,可是李三郎么?”

    “我家公子没空接你的招,有高某就足够了!”

    那头领微微一笑:“我听民间传说,青衫队有三十六星宿,其中天英星叫做高粲,曾一人一马一杆矛,三日连克三座城,大概说的就是阁下吧?”

    “哎呀,居然还有这个说法?我自己都不知道!”高粲哈哈大笑。

    “高郎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既非娄家也不是杨家,君何必为难我等?”

    “问题是你追在我们后面,而且追得甚急!”

    “那是因为你们当中有我要的人。”

    “所以不能给你嘛!”

    头领变了脸色:“我可没耐心和你开玩笑,那个人使大贼,我家主人非要拿他不可!”

    “大贼?”高粲冷笑:“青衫队保的是皇家血脉、汉人江山,并不曾与什么大贼来往。既如此说,阁下是追错了,不如赶紧循原路回去细细查访重头找来。”

    “你!”头领咬牙:“不识抬举!”

    “哟,你一个连名号都不敢报的东西,抬举我我也不想要!”

    “那就让你们见见血,然后脑子可以清醒点!”头领说完拨马便回。

    黄钦低声问:“公子,那家伙离咱们百二十步,我可以射他!”

    “等等,他反正是你的。先叫高粲回来。”李丹说完吩咐大家检查装弹、做准备。出来时给大家都配备了短铳,只有官军身份的杨大意和三名枪骑亲兵没有。

    “看他们架势这是准备冲咱们一点。”李丹说:“等会儿放两铳后敌人会停滞犹豫。

    杨大人你们从侧翼

    突过去扫他们的尾巴,然后我们打第三铳就从正面冲过去,黄钦负责干掉那个头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这时对面那群人呐喊起来,接着那头领率先冲了出来,其他人紧跟在后,果然好像个锋锐的箭头,直向李丹扑来。

    “预备。”敌人冲到刚才他们头领站着的位置。

    “第一轮,放!”火铳打响了,有三匹马倒下。第二阵铳响又倒下四、五匹。后面的果然拉住缰绳。

    没见识过火器的马惊叫连连,不用主人控制他们已经不敢前进。这时杨大意等从火药的烟雾中钻出来,队尾立刻发出惊呼和惨叫声。

    “他们在后面!”有人叫道,其余的人还未转过马头来,第三排自生铳打响了,黄钦看准那名头领一箭射去,射中了混乱中乱跳的马,将头领摔下马背。

    “冲!”李丹一马先出,打响了最后的铳弹后将短铳往腰间一插,拔出钢刀冲进敌群。敌人很快经受不住败退了。

    在竹笛声中李丹等人重新杀穿敌人队列,又集结在那面青旗下时,只有张铙和赖五宝受轻伤,其他人无碍。

    敌人乱哄哄地后退到出发点,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尸体或呻吟的伤员。

    “真对不住,没能射死,被他逃走了!”黄钦恼恨不已。

    “没关系,我看你箭壶又满了?”李丹惊喜地指指他背后。

    “有个家伙是弓手,不过他动作没我快。”黄钦脸上露出笑容:“缴获三十几枝箭,这下子安心了!”

    “公子,后面有骑兵来了!”毛仔弟叫道。

    大家回头一看果然,有数十骑正往这边来。再看对面见这情形有些慌神,立即都上马掉头往来路去了。

    “好啊,他们退了!”杨大意说着拿出望远镜看身后的队伍:“是周仪卫带头,那应该是自己人!”

    不一会儿,后面那队人已经接近。周原鹿首先催马到近前,拱手说:“公子,寺里的武僧来助战,主人命我带他们来与公子会合。”

    然后介绍跟在自己后面的和尚:“这位是僧兵主事大行师傅。”

    李丹与大行见礼,看他身体结实,手脚粗壮,目光如电,非常喜欢。

    当下先谢过了援手,由于敌人已退,便召集众人随周原鹿回寺,由和尚们去掩埋死者、救治伤员,尽佛家弟子的善行。

    对死人李丹可没兴趣,看到、听到刚才那头领的话以后,他似乎更急切地想知道究竟是谁在幕后主使了。

    他这会儿往寺里赶,其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去审问昨晚陆九捉到的一个俘虏,也许从这家伙牙缝里能撬出来些有用的消息呢?

    “终于好点了,看来祈祷有时也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