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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禁忌不可谋

    “气味……更浓了。”

    长夜将尽,黎明将至,空守了一夜的三人不免有些疲惫。

    可偏生,县衙处传来的气味愈发浓重,且那横亘于天地间的虚影,似乎也有了几分凝实之感。

    方凃仅仅只是多看了几眼,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吓得他赶紧移开了视线。

    “我们真的要继续等下去吗?”

    他甚至有些怀疑,如果再这样下去,不等对方来取婴池池水,整个黄泉县就先一步毁灭了。

    “我过去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终于,闻芷秋也坐不住了。

    她起身,对着方凃嘱咐一句,便脚尖一点,越过院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顺着气味传来的方向,闻芷秋很快落在了县衙正堂的屋顶上。

    虽然并不知晓密室的入口,但眼下,她似乎也没有寻找的必要了。

    正堂之内,灯火通明,主座之上,一个残破的纸人正襟危坐,旁边还坐着一个怀抱襁褓的年轻女人。

    闻芷秋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右手握住腰间长剑的剑柄,一步步踏入正堂之内。

    “闻女侠,好久不见。”

    座上纸人露出一个分外瘆人的微笑,冲着闻芷秋打了声招呼。

    “黄庭鹤,你可知你在做些什么,你是要毁掉整个大梁吗?”

    “闻女侠说笑了,黄某人好歹也是宣阳党的一员,又怎会干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

    看着黄庭鹤狡辩的模样,闻芷秋不由冷笑一声。

    她挥手间,女人怀中的襁褓飞出,径直落到了她的手里。

    “啊,我的孩子!”

    女人惊声尖叫,一下子失去了方才从容淡定的姿态。

    她正要上前夺回自己的孩子,却被纸人拦住。

    在女人担忧的目光之中,闻芷秋一把揭开了包裹着婴儿的绸缎,将这家伙狰狞的面容暴露在了三人的眼前。

    “黄县令,这就是你培育出来的怪物吗?”

    “住口,他才不是怪物,他是我的孩子!”

    母性的光辉之下,女人极力维护着自己的孩子。

    哪怕这个孩子畸形丑陋,根本不是正常婴儿该有的模样,但这并不影响女人对于这孩子的喜爱。

    无论如何,这孩子都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

    “闻女侠,你应该清楚,我有能力控制住这孩子,也有能力让沧海里的那一位感知不到这孩子的存在。”

    面对闻芷秋的质疑,纸人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然而,下一刻,闻芷秋的回答就让他神情一滞:“我信不过你。”

    “闻女侠,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你既然知晓寄魂术,就应该明白,我对怪谲的了解根本不是那群老顽固能够比拟的。”

    在自己最擅长也是最自豪的领域上,纸人根本容不得旁人的轻视。

    然而,闻芷秋却不慌不忙,继续说道:“黄县令,你的确很强,但你是否想过,或许正是你那引以为豪的实力,才是我不愿信任你的根源。”

    “闻女侠此话怎解?”

    “黄县令,你是宣阳党的人,应该记得很清楚,宣阳党党规的第二条是什么吧?”

    随着闻芷秋话音落下,黄庭鹤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当然,以他如今这般落魄的模样,再怎么难看的面色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条规则,貌似还是你的老师,宣阳党的老魁首亲自定下来的吧?”

    闻芷秋不急不缓地说着,用最平静的语气陈述着最诛心的事实。

    黄庭鹤没办法否认,他自然知道闻芷秋口中的规则是什么,也明白自己的确违反了老师当初的意愿。

    【禁忌不可谋!】

    这是宣阳党内仅次于尊师重道的铁则,一旦违背,不仅会被逐出宣阳党,更是会成为全体宣阳党人的公敌。

    这样的规则看似有些限制自身的发展,但实际上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事实上,包括正派的凌霄阁在内,但凡有资格接触到禁忌怪谲的势力,无不向往那等几乎无所不能的力量。

    而宣阳党,却明令禁止对禁忌怪谲的研究。

    这一规定在刚提出的时候,也曾遭到无数宣阳党人的质疑。

    最终,还是宣阳党的老魁首,凭借着自己多年积累的威望,才将此事强行推行了下去。

    他深知,作为大梁官府中最大的势力,遍布各地,手握实权的宣阳党人在献祭祭品的获取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相较于过街老鼠一般的残袍会和其他邪教,又或是闲云野鹤般的凌霄阁,位高权重的官员想要收集祭品实在太过容易。

    一旦有宣阳党人经受不住禁忌力量的诱惑,凭借自身权力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那宣阳党也必将受到牵连。

    更何况,禁忌的力量并不是那么容易谋取的。

    那些强大到令人生不出反抗心思的恐怖存在,祂们的思想从未有人能够探寻。

    一旦祂们对大梁有所敌意,只需要一个小小的仪式,从祂们本体投射而来的些许力量就足以让大梁损失惨重。

    只可惜,随着老魁首的逝去,曾经不容置疑的铁则也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威慑。

    更加可笑的是,这个胆大包天的违反者,恰恰就是老魁首亲自挑选的弟子。

    也不知老魁首泉下有知,见到此般景象,又会作何感想?

    “老师的确是个很好的人,若是没有他的话,怪谲降临的那几年,大梁都未必能够继续存在下去。”

    回忆着昔日的往事,纸人的面目逐渐舒展了开来,看起来竟然有些和蔼。

    “但他毕竟是上个时代的人了,他年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怪谲这回事,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几十年前。”

    “如今的大梁,求变则存,不变则死,再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

    “怪谲的降临既是警告,也是机缘,没有把握住的人,终将被淘汰。”

    黄庭鹤坐于主座之上,仅存的手臂不安分地挥舞着,向面前的年轻女子倾诉着自己的看法。

    然而,看着黄庭鹤这般可笑至极的表演,闻芷秋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什么警告,什么机缘,都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渴望禁忌的力量,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条摇尾乞怜的饿犬,贪恋着面前的骨头罢了。”

    闻芷秋说着,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望向纸人。

    “你若是坦白一些,直说你是觊觎祂们的力量,我还觉得你更真实一些。”

    “请不要为了你的一己私欲,绑上整个大梁的百姓,逼迫他们与你一起踏上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在滔天的巨浪中幻想安然无恙的可能。”

    咔嚓一声,从签筒里被纸人取出,拿在手中把玩的令签从中断作两截。

    压抑至极的氛围之中,唯有刚生产的妇人手足无措地站着,满脸担忧地看向闻芷秋怀抱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