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赛博朋克:转生成为活着的传奇 » 第012章 新生与沉睡(完)

第012章 新生与沉睡(完)

    “早就想亲口说出这句台词了,呼~真痛快。”

    回想当年亲手操控V一枪崩掉满脸是不可思议的亚当·重锤,鞠沂霖感受着键帽轻轻回弹,像是扣下的扳机。高负荷运作下笔记本难堪重负,散热风扇的嗡鸣像是未佩戴耳罩开枪导致耳鸣,持续长而久。

    作为资深兼运气不错的宅,他第一次走的就是隐藏结局。屏幕里强尼与V并肩而立,面前是被削断四肢的亚当·重锤,黑色的生物油从植入体切口缓缓流经满是弹壳的地面,电与火像是夜空里闪烁的群星,在其表面来回跳跃。往上是机械鼻梁与纯白面具作为的前额,此时裂痕遍布,机油或是其他什么液体代替血液,从其中渗出。

    那没有表情的机械面容上,一脸的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再带点“你丫在逗我”的怀疑,最后由玩家扮演操控的角色V给予大脑致命一击。

    在夜之城,这个不知埋葬了多少传奇的传奇,亚当·重锤,像是戏剧中的小丑,临死前都带着那股子自傲与自负,死到临头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现在,一个大胆的、更加激进的想法不经思索,像是突然冲向天空的冲天炮,在脑子里炸响,没有征兆——如果,如果能亲手解决掉亚当·重锤,如果一切不再是键盘上的几个按钮、需要眨眼补帧、刷新率只有60HZ的显示屏幕,如果目标不止是个被当作工具称不上人的家伙,如果……

    人,得救。

    仇,得报。

    他越想越兴奋,激动得快要颤抖。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理这个吧!”

    来自菲尼克斯的大喊,仿佛云长单刀赴会,背后是冰冷残酷的现实,带着赫赫威压逐渐逼近,

    门外的噪声的确是停止了,但不是因为鞠沂霖的叫喊,更不是因被强尼·银手的威名唬住。

    噶呲呲——

    连续不断尖锐刺耳、金属划过金属表面的噪音于门外迸发,让鞠沂霖想起曾经班上的某个淘气鬼,用常年没有修剪过的指甲在黑板上用力划过发出的惹人讨厌心烦意乱的声音。

    紧接着一双双上有黑色外漆、反射着微弱光芒的金属手掌从凹陷的缝隙中插入,于是被猛力摧残得凹凸不平的大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两侧滑动,连带着墙壁一起。

    该死!他们打算直接破坏掉整个房间!

    现在他更加讨厌甚至是厌恶这种声音了。

    先前自嗨式的想象不复存在,产生带来些微的激动与肾上腺素的分泌也荡然无存,冷汗浸湿了鞠沂霖的整个后背,生长在和平安详社会土壤里的他从小到大哪有见过如此场面,虽然在游戏里他杀伐果断,NPC的死活全凭一时兴起,像是武侠世界中亦正亦邪的高人,

    可这不再是主角所向披靡、靠呼吸回血的电子游戏,先前被割肾、脑子像是被寄宿撕裂的感觉重振旗鼓,叫嚣着要东山再起。

    “妈的,你的身体这么容易出汗?不要以为换了对合成肾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

    要不是读过他的记忆,知道他是个越紧急、越是能体现白烂品质、口无遮拦废话连篇的人,菲尼克斯甚至都想拿回身体控制权,高举双手大喊“不要杀我我投降”然后颤巍巍心惊惊地接受制裁。

    “知道这个怎么用吗?”

    不知从哪儿掏出比手掌还大的长方扁体,鞠沂霖笑着像是自言自语,菲尼克斯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讲话。

    “我只知道你继续这样婆婆妈妈像个年迈的老不死,我们全得完蛋!”

    菲尼克斯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思维在回到身体后便再次相通起来。他曾听说歌舞伎区有一对打拳很厉害的双胞胎,具体有多厉害他不知道,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对双胞胎装了神经波动同步装置,无论是感觉、思想还是动作,双胞胎几乎完全一致,听别人说他俩早已合二为一,做什么都是一起,吃喝拉撒甚至连陪女朋友时也是。

    这让他想到自己跟鞠沂霖还有那个智能AI,今后可能还会多一个叫萨沙的女性,从小到大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异性思维互通,他感觉有点期待,但没往男女层面那方面想。只是觉得,比起那对打拳厉害的双胞胎,自己同时与其他三人共思考,还不用电子设备的帮助,好像更厉害一点。

    他想起来了,在鞠沂霖的记忆里也出现过那对双胞胎,好像叫......左哥与右哥。

    奇怪的称呼,他想。

    “嘿!我发现你怎么老喜欢在别人干正事时胡思乱想呢?”

    鞠沂霖一边对菲尼克斯冷嘲热讽,一边把写有“此面向敌”的特制地雷反盖在地面。看上去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违规操作下随时会爆炸的地雷,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从桌上顺来的油性笔,

    菲尼克斯这才明白“此面向敌”是这家伙亲手写上去的。

    “你不会是打算靠这几个可能连剐蹭都不会留下的地雷阻止安保机器人前进的脚步吧?”

    菲尼克斯十分清楚作为荒坂塔安保力量之一的安保机器人,构筑其身体的金属有多么坚硬,他在广告里看过,大街小巷铺天盖地,可以说人尽皆知。

    “谁说这是给机器人准备的了?”

    一切像是排练上演过无数次,在鞠沂霖整齐摆放好地雷的那一刻,从头到尾武装到牙齿(前提得有牙齿)的安保机器人步伐整齐有序,呈“一”字形依次排开围绕,以鞠沂霖为圆心最终呈“O”形固定。

    门外还有一连串不停奔跑的脚步声,那应该是由荒坂自行组建的军队,包括顶尖网络黑客在内,那才是武装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是牙齿、真正的主力军,人人都以一当十,随便丢进某个领域必然处金字塔顶尖的人物。更不要说在他们的地盘,所有安保程序都是精心演练过、保证万中无一万无一失的精英中的精英。

    “我投降。”

    黑黝黝的枪口像是无底的黑洞,光是眼神对上便能感觉生命的流逝,仿佛从中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一颗颗来自黄泉索命的钩锁头,穿过身体,然后张开内置的钩爪,接着退回抓住你的皮肉、陷进你的肌肤,感受鲜血在体表流动,一同流逝的还有无法挽回的生命力。

    “让我看看,不知名的操作系统,还有义眼。”

    被行动比人类还要流畅的机器人铐住双手,一个个冰冷坚硬的枪管子死死顶住额头,连跪地的双膝也被限制,鞠沂霖被揪着头发强迫与之对视。

    黑色西装与黑色长裤,紫色衬衫下是虬结撑起线条分明的肌肉,头顶发髻高高扎起,露出光滑的额头,耳后连接端口毫无掩饰,正闪烁着红光。瞳孔间倒映着鞠沂霖的身影,虹膜内也有红色光点有规律闪亮。

    毫无疑问,这是个荒坂培养的网络黑客,更是个能扛能打的网络黑客。

    “菲尼克斯......不像是你能负担起的合成肺叶与肾,奇怪,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黑客站在由机器人退避开来的中心,像是君临天下的帝王,臣与子与一切皆避让两侧,用身体搭建起属于帝王道路两旁的围墙,

    “忘记自我介绍了,荒坂三郎。”

    带着谦卑的弧度,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以及同样恰到好处的躬身,黑客对鞠沂霖自我介绍道,不卑不亢。

    装模作样的狗杂种。鞠沂霖想。

    他当然知道这肯定不是荒坂三郎本人,一个被暂时占据的傀儡罢了,他是那么惜命又小心谨慎活了百年有余的老家伙。不过无妨,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本也没打算在这里做掉那老头,更没那个实力。

    鞠沂霖想的,仅是供出自己知道荒坂三郎“计划”的事实,以此保全自身性命,不然早在刚才,大门打开的瞬间迎接他的不是黑黝黝的、整齐划一的枪管,而是一颗颗子弹与爆炸组成的枪林弹雨。

    光是闯入荒坂塔这一点就足够他死上百次千次,更不要说潜入即便在荒坂内部也是绝对机密的“灵魂杀手”。

    他要的只是暂时的生存,不被第一时间抹杀,足以。

    “年轻的小家伙,你很有潜力。”

    被三郎占据身体的黑客冲他微微点头,像是欣赏像是钦佩,

    “考没考虑过,为我效力?为整个荒坂家族效力?”

    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对我说,我很看好你。鞠沂霖在心里腹诽。

    “我很看好你。”

    “......”

    菲尼克斯很是无语,无语的同时又感到些微庆幸,好在不是自己面对荒坂三郎,那个无论在日本还是夜之城乃至世界都呼风唤雨的、简直比帝王还要帝王的重量级人物,光是对视期间就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尽管此时控制身体的人是鞠沂霖,可自己与他共享平均来自身体所有感觉的一半。菲尼克斯能感到鞠沂霖忐忑的内心,那股子躁动不安好像要破壳而出剧烈跳动个不停的心脏。虽然鞠沂霖已经竭尽全力去掩饰住表面的惶恐与焦躁不安,但菲尼克斯不认为这能逃过荒坂三郎的眼,那双锐利如匕首般的目光,像是要剖开他的外表解析内脏,好像在荒坂三郎面前,一切秘密都无处遁形,不,连“秘密”这一概念也不复存在。

    “我......我也很宽(看)好我自己。”

    完了破音了,太过紧张控制不好抖动的嘴唇和不停咽口水的喉咙。鞠沂霖越是回想起刚才,一股难以抑制的笑意越是浓郁,到最后竟是溢出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夹杂着尴尬与惶恐与自嘲与强压制内心失败后的各种情绪。

    而这一切在荒坂三郎看来,像是对他提出邀请的拒绝。

    既然软的不吃,那就只好来硬的呗。

    只要人在自己手上,能从他脑子里挖出想要的情报并不困难,反倒非常简单,光是现在能想到的办法就有四种。

    黑客挺拔的身子环顾四周,那是帝王在君临他的天下,周围是忠心耿耿一声令下便可赴死的臣子,瞳孔闪烁的红光忽地消失,那股帝王的威压也一同离去,鞠沂霖垮下双肩大口喘息。

    “动手吧。”

    一切遵从帝王的号令,重新拿回自己身体后的黑客俯视脚边落魄如野狗毫不起眼的角色,区别只差随地大小便标注领地。

    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回荡,动作完全一致的机器人从腋下将野狗隔空架起,四肢离地后在空中胡乱的狗刨,像是想抓住救命的稻草,可周围除了索命的枪管,便是无形无味的空气。

    虽然也考虑过失败后自己的下场,无论是被用作“灵魂杀手”又一个实验数据,或是以大部分原生身体为人体实验,还是对自己进行严刑拷打逼问出背后不存在的组织,鞠沂霖更愿意相信萨沙和那个AI有能力将几人完好无损的带出去。

    好吧,哪怕受点伤只要能离开这里也好过被活捉然后又一次的生吞活剥。

    他的相信90%源自主观臆断,冥冥之中他感觉就是可以从这毫无生气的鬼地方逃出生天,与在“灵魂杀手”里感觉到自己改变的那一刻相同。剩下的10%则来自他对AI能力的判断。

    能做到悄无声息不被任何人或物发现,行动完全与幽灵一致,哪怕比不上奥特·坎宁安抬手便将整个荒坂的系统搅得风云色变,至少能做到瞒天过海也差不离了。

    有这般实力足以在夜之城过上有滋有味儿的小资,不,得叫大资生活了。

    在与“灵魂杀手”的连接即将被从物理层面切断前,相处短暂却显得无比熟悉的声音于脑海如晨钟动鸣清脆动听,仿佛大脑都为之一振,思维也变得清晰明快起来。

    “萨沙!”

    “要叫姐姐。”

    象征紧急情况的蜂鸣于整栋大楼响彻,暗红与黑交替转换的指示灯替代原本灯火通明的各个楼道。

    门外急促不断的脚步再度传来,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在此处,逐渐消失在通道尽头,连同刚才被荒坂三郎占据身体的黑客一起。

    在所有人离开后不到一秒,将本属于菲尼克斯的身体高高架起的安保机器人开始抽搐摇晃,电火花于内部串联,紧接着两道黑色不浓也不淡的烟从头顶冒出。

    是个明眼人都能知道它们被什么入侵捣毁了。

    整栋大楼在即刻间便完成了对所有通道口的封锁,毫不夸张地形容,细如沙砾的蚊蝇也别想从这儿离开,或是从外飞入。

    “这是?”

    “你们那个AI朋友做的,我可没这么大能耐。”

    语气带着轻松明了,萨沙一边处理来自鞠沂霖与菲尼克斯两道不同记忆的潮涌,一边对二人解释,

    “它攻击了整个荒坂的安保系统,加密编码破译后会显示出太平洲的地址,让高层误以为是巫毒帮那群一直以来鬼鬼祟祟的网络黑客要对荒坂进行某种大规模的动作,制造足够大的动乱以争取我们逃走的时间。”

    “可现在大楼封锁连苍蝇都无法从这该死的地方飞走,我们该怎么办?”

    菲尼克斯又想起那自荒坂三郎周围存在的压抑得叫人窒息的气氛,接着联想到被抓之后对方或许会亲自前往,意味着下一次他们要面对的将是真真正正的荒坂三郎本人,而不是借他人身体的傀儡!他无法想象该如何面对那仿佛迟暮却依然兽血沸腾的猛禽,那好像来自生物本能不可抗拒甚至刻进基因的压迫感。

    “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而准备的这个啊?奶奶的,刚才差点就吓尿了。”

    “文明用语!”

    萨沙仍不忘提醒。

    鞠沂霖边触电似的点头,边拿起贴合在一起的特质地雷,因为之前被他反面粘合至地板,才没被其他人发现。

    菲尼克斯恍然大悟,接着又意识到……或许这些炸药也是为他们自己留的,如果萨沙与AI失败,说不定鞠沂霖会直接引爆,哪怕刚才正处于炸弹中心正上方。不,这疯子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摁下开关或是触发爆炸条件,不然他也不会亲自了解他原本的生命,从高楼向下,不带犹豫的跃出。

    “可这些炸药连这个房间的大门都无法炸开,怎么把楼上楼下炸个大洞让我们离开啊?”

    菲尼克斯愁眉苦脸,看来这炸弹果然是留给自己的。

    “谁说要炸穿楼上楼下了?”

    利用简单的杠杆原理,在两个机器人帮助下,鞠沂霖用尽全力将倒下的房门摆正,挪到角落。他拍了拍一旁的实心墙面,指着金属制门的凹槽,那是先前破门时留下的痕迹,恰好可以容纳下菲尼克斯纤瘦的体型,

    “我们坐在这上头,炸弹在下,然后——”

    说着,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我们就可以在空中变成光变成飞人啦。运气好落到一旁的臭水沟捡回半条命,运气差,啪,像生蛋从高处落下,其实煮熟的蛋下场也一样,区别只是溅出来的蛋黄是液体还是固体。”

    很快,一切就绪,准备齐全。

    菲尼克斯不知道疯的人是出谋划策罪魁祸首的鞠沂霖,还是从旁协助提供支持的萨沙,亦或者仍在为自己等人争取逃离时间的智能AI,他不知道AI是否跟人类一样也会疯癫。

    他想来自己或许才是那个已经疯掉的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用自己的身体随意糟蹋,没有阻止也没有出声劝阻,

    什么都好,无所谓了。他想。

    “对了?我们是跑了,那AI怎么办呢?”

    倒计时的最后几秒,鞠沂霖才想起这个计划最为重要的助力。倒不是他偏心、女AI有别,因为操作系统还在菲尼克斯体内,他下意识地认为AI是与萨沙一同离开的“灵魂杀手”,并回到体内。

    可期间无论他怎么呼唤,对方都不曾回应。

    “放心吧,它在这里留了备份,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萨沙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悲,但迟钝如菲尼克斯,也感觉到了一丝凄凉。

    既然萨沙不愿意说,他们也默契地不开口问。

    火光与炸响于云端间的楼层迸发,远看上去像是数百枚烟花在空中炸开,有玫瑰、牵牛花、紫罗兰、彼岸花……七彩斑斓五颜六色,整个天空都变成了花篮。

    “这义眼是不是出毛病了?为什么炸弹会有这么多种颜色?”

    鞠沂霖在下坠同时仰望空中,若不是双手抓紧边缘以防整个人向外冲出,他都想揉揉刚装上不久的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