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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你好,夜之城(下)

    砰——当——

    子弹偏离预想中的轨道,击中坚硬的铁皮迸发金属碰撞的锃亮火光,转瞬即逝。

    黝黑的枪管冒着一缕青烟,洞口深不见底像是黑洞,让人感觉像站在天台往下,总有一股子想往下跳的冲动。

    “你他妈在笑什么?”

    白衣男在看见那笑容的瞬间拔枪就射,简直同呼吸般自然,好像杀死面前这个瘦不禁风的同类就像捏死微不足道的蚂蚁。

    从小到大他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笑容。从出生到拥有个人意识,人们见到他的第一眼便满脸笑容,有的大胆上前笑嘻嘻的与母亲怀中的自己招呼,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带着温暖柔和的笑容畅谈整夜,更多的是带着腼腆的微笑远远地朝自己点头示意。那时候他用那肉嘟嘟的婴儿肥的双手紧紧捏着母亲的胸襟,笑容填满他的整个视野,仰面仍是母亲上扬的下巴,她也用微笑一一回应,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柔和洋溢着的幸福堆砌。

    他喜欢那样的环境,喜欢那样的温柔,喜欢雾霾下看不透的天空挂满五彩斑斓的广告牌,街上人们行色匆匆,可无论带着怎样的忧愁与烦恼,在看见自己的那一刻似乎都会放下所有焦虑,以笑容报之。他开始喜欢起上街。

    不愿意留在家里的原因很多。

    矮烂的棚屋随意搭建,参差不齐像是正在发育生长的牙齿,七倒八歪的无序排列。风雨交加的夜晚或是白天,因为乌云遮盖的天空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从快被人们遗忘的角落搜集来的金属棚顶,在雨点中哐当作响,在风吹里哗哗的唱,棚顶上盖住金属的巨石随时可能倒塌下落,每在这时他都会想象巨石下落,将自己一家人压在之下的场景。

    其实潮湿阴冷的环境他可以忍受,比起叫人难受的环境,他更讨厌的是母亲在家无时无刻不愁眉苦脸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

    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那个街上以笑待人、温婉尔雅的妇人在踏进斜耷拉的房门瞬间,脸上洋溢的幸福与微笑不再,皱纹转瞬爬满她的整个脸颊,像是生命力顽强的爬山虎占据整片墙面,阳光甚至不能进入丝毫。

    那对带着柔和仁慈母爱的眸子一片死灰,他在后来短暂的人生路上见过无数次那种眼神,是死掉的人的眼神。所以他更喜欢街上母亲抱着自己、或是牵着小手对人付之一笑。

    直至年龄往上,到了该学习独自生活的年纪,周围是体型远比自己高大数倍的同龄人,仿佛随时间周围早已变得复杂,所有人都在成长变化,只有自己仍是抬头仰望一切的那个小孩,那个紧紧抓住母亲衣襟不放、对陌生的一切感到害怕的婴儿。

    这时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街上那么多人路过自己时总是要带着笑容冲自己笑,他以为那是人与人间释放的善意。现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没有变化的体态与依旧短小的手掌,唯一变化的是身体小脑袋大,看上去无比的......畸形。

    原来那不是善意的、招呼的笑,而是第一次看见异类、感到稀奇的同时又带点恶心,掩饰尴尬而露出的嘲笑。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每回到小屋之后母亲总是一副无精打采样儿。也明白为什么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始终带着恨不得掐死自己的怒意。

    也是自那时起,他喜欢上了屠宰场。那时由动物引发的全城瘟疫还未爆发,能在码头听到海鸥的叫声,与即将起航的巨型游轮钟鸣似的喇叭此起彼伏一唱一和。也能在生鲜市场看店户老板手持塑料蝇拍将苍蝇挥舞成群,像是这场乐队的主指挥。当然最棒的还是在中央公园的草丛里一脚踩到狗屎,然后一路摩擦着脚底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记,通往回家的路。

    他最喜欢的是看被昏迷的动物安静地躺在金属夹板,像是睡着似的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那么安静那么淡定,安静得好像不知道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这个爱好随时间不断升温成长,连那长期不长分毫的身体都比不过其成长的速度,直到亲手将父母解剖,在一群身披白色袍子头戴遮掩整张脸面具的自称清道夫的家伙们欢呼雀跃下,他在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哭了,因为他找到能容纳自己的地方,以及一群志同道合完全可以接受自己的......同伴。

    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嘲笑了?他不清楚。

    既是弹膛又是弹仓的转轮扭转回转,拇指再次压倒击锤,弹膛时刻待击,食指扣紧的扳机像是即将要在生死簿上写画的毛笔,将要完成的名字叫“菲尼克斯”。

    银色左轮像是死神的镰刀,正架在鞠沂霖脖颈,锋利的刀刃在皮肤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他仿佛看见自己人头落地的景象,无头尸体仍站立着,能喷至六米的血柱从脖颈发射,宛若喷泉,随后血液流尽,身体像是棉花糖无力地栽倒。

    笑容僵硬固定在线条分明的脸颊,心脏猛烈地跳动,像是要突破胸膛,在大脑无情地催促操控下,肾上腺素不要钱似的飙升,先前的难受与饥饿带来的感觉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浑身上下散发的寒冷,以及止不住的颤抖。

    “你吓到人家了。”

    皮衣男伸手盖在银色枪管,稍微用力将枪口对往地面,朝鞠沂霖投去缓和气氛的笑。

    如果鞠沂霖是个春心荡漾正直花样年华的思春少女,这种情况下要见了这如春风抚面的笑容那妥妥地二话不说,直接对皮衣男投怀送抱以身相许。可他不是怀春的少女,更不是对夜之城一无所知的游客。在他眼里那春风山脊般柔和的笑容确实能让人感到阳光洒在身上,可笑容浮现于来自地狱的使者,那是勾引无知之人的致命陷阱。

    要是萨沙或者AI此时清醒,解决掉此情此景那自然小菜一碟,可万事如果都尽人意,他也不会这么被动,不,更不会从天台主动下跃了。

    该死,一定要找萨沙教会我成为网络黑客。他愤懑的想,思维又不受限制的延展开来,好像自己化身黑客帝国里的主角,抬手是山覆手摧云。

    可再热血的幻想终究敌不过冰冷的现实。

    皮衣男安抚好白衣男情绪后,笑盈盈地靠近还在瞎想的鞠沂霖,那双改造后的手臂连汽车也能轻而易举地抬起,拎起鞠沂霖就像商业街拎着各种商标口袋、穿着华丽的矜持妇人那般轻松。

    “你不会是想......嘿嘿嘿。”

    白衣男见状,立马便反应过来。毕竟他俩可是合作多年情同手足的好搭档,能从对方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读出很多意思。

    接下来是他们最喜欢、在清道夫中也是最受欢迎的环节。

    “知道这是什么吗?”

    “尸,尸体。”

    鞠沂霖像是被绑在绳索上动弹不得的烤鸭,区别是底下没有燃烧的火堆,而是一具被开膛破肚的人体。

    尸体很新鲜,没有他曾在影视作品里形容的那种腐烂,唯一的臭味来自旁边流淌的生活废水沟,各式各样的化学产品与垃圾都被投放其中。浓郁的血腥味却挣扎着突破恶臭的防线,势要独树一帜,玩命地争抢要进入他的鼻孔,然后从食道钻进胃里,在身体深处走上一圈,最后被当做废弃气体,也就是俗称的“屁”,排出体外。

    “你觉得这很好笑吗?”皮衣男靠近他的耳朵,声若蚊蝇,仿佛恶魔在耳畔低语,要引诱凡人触及不可侵犯的天条。

    “我只是觉得自己像只猴子。”可鞠沂霖清楚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天堂跟地狱。至少天堂他可以肯定没有,地狱嘛,这里不正是地狱的巢穴吗?

    皮衣男没有得到预料中的答案,反倒被他弄得丢头丢尾糊里糊涂,“猴子?”他摇摇头丢掉多余的想法,避免被拉进对方的节奏中去,“听着,小子,我们可以不计较你刚才对我们的冒犯,但有个条件,你必须得满足我们,作为道歉,我才能放你离开。不然下场你也清楚。”

    像是威胁,皮衣男的目光越过鞠沂霖头顶,落在地上不再动弹的人体上,“至少能给你个痛快。”

    “要我干什么?”他又想到荒坂三郎了,尽管是借傀儡之身出现的老头,下意识的将眼前这人与老头比较,顿时紧张的气氛消失清零。他想或许这辈子那该死的老头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印象会保持很久很久,久到他也不知道何时可以忘却。

    “把他的眼球拿出来,然后吃掉,我们就原谅你放你走,怎么样?很简单吧?倒是便宜你了。”

    在皮衣男居高临下以俯视的角度看着跪在地上的鞠沂霖时,白衣男不知从哪儿摸出速食罐头,坐在铁锈堆积的油桶上,大口吃着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一样。

    呕——

    这让鞠沂霖又想起之前在旅馆吃的那个叫人反胃的堪称猪食,他快要与地面零距离接触,几乎是趴在地上打着干呕。

    “哈哈哈哈瞧这狼狈样儿!”

    一旁响起肆无忌惮的笑。

    “嘿!看枪!”

    砰砰——

    鲜红带着些许白点向远处飞溅,两具身体脱力般无声地倒下。

    “最后的赢家是——我!”

    高举手中握着的荒坂HJKE-11幸村智能手枪,鞠沂霖模仿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口吻及姿势,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艰难起身,摇摇晃晃。

    指尖在掌心摩挲,那是去荒坂塔前,AI在手掌植入的智能连接芯片,配上尸体下隐藏的荒坂员工专用智能手枪,不需要接受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专业训练,连接操作系统的智能瞄准模块将自动锁定目标,他所要做的,仅是稳住手腕扣下扳机,然后智能子弹出膛,像是寻觅鲜血的蚊子,自动吸附于目标。

    “哎呀!你还活着!”

    脚边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叫他一惊,以为那两个清道夫即使被洞穿脑子还留有一口气。低头却见本该早已死透的公司狗一对眼珠子正轱辘地转,锁定自己跟着移动的身体一起旋转。

    原来这手枪藏在身体底下不是巧合!这公司狗一直在装死!就等着出现刚才那样的机会!

    “你是想让我救你吗?”

    鞠沂霖歪着耳朵凑近,但那种伤势不可能还能发出声音,他什么也没听见。

    “不回答就是否定,我走啦!谢谢你的手枪,很好用。”

    公司狗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瞪大双眼,像是怒目的佛视,看那道瘦弱的身影渐行渐远。

    ......

    砰——

    “我不救公司狗,也不会放过每一个清道夫。”

    第一次开枪与杀人并没有带给他什么印象深刻的感觉,一切似乎都是那么正常。

    丢下双眼圆睁的公司狗,以及一旁或仰面或脸埋地的清道夫,去而复还的鞠沂霖结束了公司狗仅剩的最后一口气,简单清理掉身上残留的血渍,他深吸一口气,直至合成肺叶涨至最大,隐隐作痛,

    “夜之城,你孙爷爷来啦!”

    趁那股气与劲头还未完全散去,他得抓进时间找地方落脚好好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