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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他乡遇故知,小伙伴发达了

    佟富明笑了笑,两人既然有着共同的“受苦”经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因此他从儿时的蟋蟀讲起,一路说道自己留洋深造。

    延大人听完,擦了擦眼角的汗滴,跪下行了一套大礼。

    “下官延熙有眼无珠,见过佟大人!”

    佟富明当即让他起身,当着洋人的面行如此繁琐的礼节,未免有些不好意思。

    “佟大人,您这经历真是坎坷啊,待会我立刻和总理衙门上报,要他们好好申斥一下华盛顿的容大人,怎么能办这种事!”

    佟富明拦住了他,“算了,容大人也没经历科举,不懂我们中国的规矩并不奇怪。你只需要替我做一件事,告诉总理衙门说我晚一年入学。”

    “这又是为何?”延熙不解地问道。

    虽然他之前不认识佟富明,但两人既然都生长在京师,也都受过红带子凯顺的气,就已是同舟共济的朋友了。

    佟富明苦笑,指了指脑后:

    “我这样子怎么见人?要是被其它官员检举,说我私自剪辫,我可如何是好。”

    他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则是要寻找被林放带走的寇湄。

    延熙点头同意。虽然早已过了睿亲王留发不留头的时代,可剪辫子,依旧是清廷的禁区。

    若被清流派的御史知道,佟富明的三等阿达哈哈番铁定当不成。

    “休学一年也好,用来看看异国的风光。”

    他对佟富明安慰道:“我这次来考察河工,就去了密西西比河。不得不承认洋人的技术有可取之处,蒸汽船的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佟富明打了个哈哈,没有在河工的问题上和延熙深究。

    自从咸丰年间黄河决口,大清已经有二十年没治理黄河。

    佟富明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心里都不禁为朝廷担心。

    要知道在金朝灭亡前夕,黄河曾被人为掘开,用来抵挡北伐的宋军。

    六百年过后,脱胎于女真的大清也因为防守太平军的需要,不治理黄河。

    这种不顾百姓,生灵涂炭的行为,岂非亡国之兆吗?

    翻译见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就准备以英文的方式复述给警员。

    “等一下,”佟富明拦住了翻译,“别告诉他我是大清的官员,就说我是个有钱的地主。”

    “佟大人,这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吗?”

    “我们在进看守所前,都有拍照。这照片若被人拿到,岂不是我剪发的铁证?”

    “原来如此!”

    延熙恍然大悟,“佟大人百无一漏,真是高明!”

    他转头吩咐翻译,让他告诉警员,佟富明虽然没有功名,但却是我辉发纳喇·延熙的旧相识,必须立刻释放。

    听到这句话,警员也就只能让佟富明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警局,外边八月份的阳光甚是刺眼。

    棕榈树微微摇曳,买椰子的小摊立在路边。

    佟富明只觉得恍如隔世。

    从来到金山算起,这半个多月的经历可谓光怪陆离。

    先是被曼努埃尔污蔑,然后登台唱戏,接着邂逅了寇湄,最后又阴阳差错地进了监狱。

    这座名为金山城市好似有某种神秘魔力,能将人钉在此处,永远无法脱离。

    “佟大人还没吃饭吧,若不嫌弃,可以去我下榻的客栈少酌几杯。”

    延熙做了个请的姿势。

    佟富明也有此意,就跟着他来到几天天前瑶姬所在的两层小屋。

    小屋变了主人,物是人非,可窗外的飞檐斗拱依旧映射着太阳的光芒。

    延熙又拿出鼻烟,吸了一口,略带惆怅地说:

    “想不到一起玩耍的少年,现在都承担起国家未来了。”

    服务员按照两广的习俗,先给他们上了生蝎子炖老鸽的清汤,汤由白釉碗装着,反而衬出鸽子的色泽。

    佟富明尝了一口,似回想起什么:“当时好像听说有位学习不错的英才,给自己取了个‘引路侯’的别号,那人是你吧。”

    “大人谬赞了,下官年少时不懂事,净干些假托古人的无聊举动。还以为自己很有文化,到头来不仍是个笔帖式出身?”

    两人说说笑笑,话题也逐渐引到了延熙此次考察的见闻。

    “佟大人,前几天我坐火车经过内华达州,有人给了我一尊地藏菩萨。但依照我的理解,美国人似乎不信咱们这套。”

    佟富明听到他说内华达州,心里顿时警觉起来。

    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依着曼努埃尔的语气,瑶姬的矿洞里好像发现了另一个世界!

    “喔,我能看看吗?”

    “当然了!”

    延熙说完唤来贴身的小厮,要他从箱子里请出和手掌差不多大小的泥象。

    小厮战战兢兢地捧起泥象的基底,可它好像肥皂一般,竟然从手中滑落,跌碎在地面上。

    “你……”

    延熙拍案而起,正欲痛骂一顿,但被佟富明劝住。

    “他也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好吗?”

    佟富明开了口,延熙自然不好发作,只是抖了抖脖子上的朝珠,从地上拾起雕像的碎片。

    “幸好手中的摩尼珠没有碎,那可是金子。”

    他边说边将残存的手臂递给佟富明。

    “佟大人您帮我瞧瞧,我感觉有点想唐朝的款式,不知道大人您怎么看。”

    佟富明正准备接过,那摩尼珠却啪地一裂开,冒出团难以名状的黑雾。

    “佟大人,您没事吧!”

    那雾气一瞬间填满整间屋子,遮蔽住窗外强烈的阳光,将一切笼罩在黑暗中。

    “我还好,您呢?”

    佟富明回道。

    话音未落,黑雾又在一瞬间消失,两人眼前出现了片陌生的树林。

    目睹此景,延熙手中的鼻烟壶颤了两颤。

    他不敢相信,自己突然离开了金山,似乎回到辉发河的老家。

    “延大人稍安勿躁,”佟富明看出他的焦虑,一把拉住脖子上的朝珠,将他拽了回来。

    “这个时候着急也没有用,我们先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佟富明冷静地说道。如果问这半个月的经历教会他什么,那一定是考虑问题时不能冲动。

    延熙自知失礼,扶正歪掉的官帽,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