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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伤脑筋的医术

    两人从白府出来时,雨消云霁,虹光挂襟。

    初歆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针尖似的豹瞳只盯住前边店里的那个女人的片影,道:“她还不如死了。”

    “嗯,你说什么?”曹胡儿因为去路不定而心中飘忽道。

    “我说,你俩不能一直吃我的钱吧。”初歆沉着脸把曹胡儿带回到店里,就坐在他们之前选的位席上,伸手向曹胡儿道,“把钱付给我。”

    曹胡儿有些嘲弄地摸了摸自个人的眉梢,指着初歆的手掌心道:“钱两货币,有金票,铜币之分。我等高门贵士自打出生起就没见过铜币,更别提用它。”

    初歆打开曹胡儿的手重新摊着手掌道:“那巧了,我没怎么见过票子,你给我票子。”

    “哈?”曹胡儿轻蔑地摇摇手指头,道:“一张金票够下民们花上三辈子,知道朝廷制票有多稀贵吗?”

    “不知道。”初歆瞥见女店家已经注意到他们俩,再听曹胡儿凑近来说话。

    “此世修德明道者为人,恃强无道者,兽人,不重道德者,器人。无论阿谁都可以向有司价卖其五行,有司取其水火木土一次,给予铜币五十贯,取金一次,币百贯,然后真金淬火,需匠人糅炼锻打,反复成千上万回才能制成金票。”

    初歆大为震惊,道:“便是不修五行,那金木水火土也是凡体必需,这卖来卖去的,人不就残废了吗?”

    曹胡儿认可地道:“所以金票价贵啊。”

    “哦,金票贵,人命贱。”初歆反感的和曹胡儿拉开距离,正巧女店家把他们点了没吃的两盘鱼放到桌子中间。

    “新杀的鱼,吃吧。”女店家觉着店里反正没什么别的客人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席子上。

    曹胡儿不悦女店家僭越身份的举动正要离席就见初歆拿出剑来摆在了女店家的面前,道:“假如我说你只要用力握住剑刃就能见到你丈夫,你儿子,你怕不怕流血?”

    “你是疯子还是她是疯子?”曹胡儿跽着腿没动,看初歆的眼神变得戏谑。

    女店家没有吭声仿佛沉寂着心中的雷声,她只是突然伸手把剑刃紧紧握住,流血了还要搭上另一只手。

    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的体温果真溢出在掌心里,她梦寐以求的牵住了他们。

    曹胡儿见着剑光愈来愈亮,诡异的兴趣就愈来愈高涨:“你想利用这柄剑补救她的五行?”

    “她是白路的小女儿。”初歆放任不管的用筷子夹鱼吃,味道明明还算上等,可是吃进嘴里的似乎都是这个女人半辈子的辛酸。“晋植提到她的时候,白路有在忏悔,而正因为那份忏悔,我窥见了一点东西。”

    “既如此,白路又怎会留着她呢。”曹胡儿斜看白府一眼,自去店里抱了一坛酒,再拿了两只碗。

    初歆呸呸几口粘在嘴皮上的鱼刺,道:“就像你们做票子似的,白路从关西找了邪道人,把她脑子弄坏了,剩下的人生都是她的臆想罢了。”

    曹胡儿听着新鲜的趣闻尝了尝酒,联想着别人家的丑怪事乐呵呵的喝光了一碗,道:“所以晋初是不是她亲生的?”

    初歆倏而把筷子当两炷香似的插进了鱼肚里,身边的女人尽管还是活在她自己的世界,但是脑中所有的记忆都没有被现实锁上。

    少女永远都像那穿云的红英,飞翩在日升月落之间。那窗外晨曦欲明,正如韶华欲艳之时。微风扫青叶,邕邕群鸣,她羞颊粉腮淡笼着天真无邪的笑意,七色的彩虹在她眼中就是七个奇妙的国度,里边的人全都住在春风中。

    可她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她刻在生命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人有她生身父亲的身份,一个人叫周瀛的却不是她的丈夫。

    “你长得太像你娘亲了。”作为父亲的男人用苍白的道歉去试图掩饰着什么,少女鲜丽的天空却因为他破了一个黑洞,连一缕风都没有。

    “为父当时喝多了。”

    女孩没有尖叫,初歆旁观着她发着呆犹如死了一般的无神,她不会承认自己罗裙翻污的样子,她还是想着自己在鲜花丛中奔跑的时候。

    但是她父亲解释的每一句都是长满毒刺的荆棘直至把她围拢起来,囚禁起来,封死在那张颠灭人伦的床上。

    “为父......”

    她忽然把手臂从毒刺的缝隙中奋力探出,这种无力的抗争使她在可怜的流着泪。

    白路的声音消失了,作为父亲也再没有来见她了,她就一个人待在阴暗绝望的地方等着她和她肚里的孩子在哪一天被饿死。

    然而挂锁的房门又在夜里被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推开了,他叫周瀛,而她这次做不了任何的反抗。

    初歆至此一把将剑从女人手里抽了回来,扭头就呕吐不止。

    “你看到什么了,”曹胡儿好奇又着急地扶住初歆的双肩,“你看到什么了!”

    “别他妈晃我了。”初歆用力推开曹胡儿,难受的连打几个嗝。

    两人扭头就看到女店家两手是血的喜极而泣的对他们说:“侬团圆了。”她一边落泪一边在头顶比划着。“侬仔这么高了。”

    初歆往后瘫坐下去,一手搭在膝盖上,不愿回想的道:“我算是明白晋植了,世间那么多的苦楚,那么多的遗恨,他若谁都去共情了,去感爱了,这人呐还能盼着活头吗?”

    曹胡儿也被初歆推得在地上坐着,想来心中是有些答案的。

    “怎么吐了,”女店家忙不迭拿着帚几回来了,“吃酒吃多了?”

    “啊,吃多了。”初歆爬起来给女店家挪位子,长剑斜挎腰后。

    女店家收拾着初歆造的一滩狼藉,依然满脸笑容。“鱼都没见你俩动几口,咋,吃不惯?哎,酒钱不用给了。”

    初歆不是滋味的去把曹胡儿拽到一边,道:“你带票子没有?”

    “做什么,你可怜她?”

    “你曹家东征西讨的不知被赏了多少金子票子,给她一张有什么大不了的。”初歆上手在曹胡儿身上搜摸着。

    曹胡儿抓住他腕子道:“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给她两张票子。”

    初歆不知道吐露他人隐秘有时远比杀了那个人更加厉害,只当背俗的闲话托耳告诉了曹胡儿。

    “哈,哈哈哈。”曹胡儿听后十分满意地咧笑了嘴,顺带问道:“你还医她吗?”

    “我,”初歆的思绪兀地陷入了谷底,“或许她就当她疯了还要活得好些呢。”

    “活着?照你说的,她早就死了两次了,这个人的心都死透了。”曹胡儿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初歆的肩头,去到女店家旁边从袖囊里抽出三张金票递给她道:“你仔子托我给你的,他在白府里吃穿不愁,只是常常要侍奉主人不能脱身,叫你先去置办点田地屋舍,把日子过活着,别惦念他了。”

    “咋能不惦念呢。”女店家并不想接过薄比蝉翼的金票。

    “拿着,这可是他这辈子卖命都换不来的。”曹胡儿有些不耐烦了。

    女店家把票子小心翼翼地拿过来又飞快地塞回给曹胡儿,乞求道:“那侬用这个换他回来行不?”

    曹胡儿皱皱眉,正好初歆接话道:“你儿子后头要去京城干活,你把这留着当盘缠,到京城等他吧。”

    “嗯,对。”曹胡儿附和着再把票子交给女店家,回头示意初歆跟自己先出去。

    “怎么了。”初歆和他来到店外十几步的地方问道。

    “瞧不出你还挺良善,”曹胡儿把鞋底的泥在路边的石坎上刮蹭着,“我多给她一张票子,买你暂且不要对晋散骑说这事。”

    初歆搓搓下巴,抱臂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要空口抬价。”

    “凭什么。”

    “凭着嘴巴长我脸上。”

    就像两个少年在打赌,曹胡儿其实并不在意什么后果,一笑而过道:“半点儿不实诚,你良善个屁。说吧,还要怎样。”

    “白路为什么骗晋衎收养那个孩子。”

    曹胡儿刮干净了鞋底,伸个懒腰道:“白路以为晋衎那次会死在景州,所以欺骗晋衎当众收养了晋初,你想想,晋衎那时又没有后嗣,白路便能假借晋氏的名义做了江州的主人。”

    初歆不敢置信地微张嘴巴,道:“所以他对晋氏从来没有过真心,哪怕他献上整个江州,现在又与晋植念尽旧情!”

    “哼哼,不仅如此,他还在故技重施呢。”曹胡儿空握拳头捶了初歆胸口两下,走在前边道:“你小我两岁就对我谦卑些,关于人心,我可以教你的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