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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五一假期

    到达张晓玲的家里,关沐秋就被满墙的书法绘画作品吸引,这些风格迥异的字画让她领悟到中华书法的魅力。

    “我老子的作品,练了几十年!”张晓玲悄悄告诉关沐秋和丸子、芝麻:“你们看那边,阳台哪里就是我老子练字的地方。”

    顺着张晓玲的手指,关沐秋和张晓玲三人一起走到阳台,文房四宝,墨香四溢。

    “同学们可有练字呀?”张宇峰出现在几个女孩身后,顺手拿起狼毫龙飞凤舞的在宣纸上写下四个女孩的名字,关沐秋、张晓玲、罗兰、秦若萱。

    “叔叔的字写得真好看!”罗兰不懂书法,却觉得字好看。

    “你是丸子还是芝麻?”张宇峰笑看眼前青春洋溢的女孩,年轻真好啊!

    “我是芝麻,她是丸子,”面容非常立体的罗兰指着好像奶气都还没蜕干净的秦若萱:“萱萱最小,是咱们的团宠。”又指着关沐秋:“秋秋是咱们宿舍的骄傲,大学霸!”

    “得!我是渣呗!”张晓玲很有自知之明。

    “叔叔的字写得入木三分,起笔如龙蛇蜿蜒,笔锋回转间的颜筋柳骨隐藏一股儒雅之风的中和之美。”关沐秋仔细看着张宇峰的字迹,由衷的说出自己的感受。

    张宇峰放下笔,关沐秋的点评和他的字非常吻合,他性格深处那份淡泊只能通过书法表达出来。

    而现实他不得不伏身案牍,这与他渴求的淡泊田园相差太远。

    “小关懂书法?可有练习?”张宇峰对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强大的力量让她能毫无怨言的负重前行。

    “我没有练过字,也不懂书法,只是看叔叔在书写的时候用心体会,心中略有一点感受。”关沐秋实实在在的回答。

    “来,过去吃饭吧!阿姨已经快准备好了!”张宇峰带着女儿和三个女孩返回饭厅,关沐秋和芝麻、丸子都自觉的去厨房帮忙,张宇峰的妻子黄西雅是有名的钢琴家,一边摆放碗筷,一边笑吟吟的听着女儿欢快的笑声。

    “这孩子,好久没看到她这么开心了!”黄西雅笑着问丈夫:“这下放心了吧!”

    “恩!”张宇峰拉着妻子的手,低声叹气:“咱们女儿和这三个女孩相比,条件最好却是最不努力的那个!”

    吃完饭走出小区关沐秋才知道张晓玲的父亲竟然是本市的市长。

    “哇!你入学到现在三年了都不说!”三个女孩揪着张晓玲的鼻子耳朵摇呀摇:“坏蛋,瞒得这么紧!”

    “你们也没问呀!”张晓玲很是无奈:“快松手,姐的鼻子耳朵虽然是原装原配,可禁不住你们这么扯呀!姐不是匹诺曹!”

    “别说,除了不是木偶,其他的还真像!”芝麻松开手:“铃铛,秋秋的事情是不是你爸出面摆平的?那天你拿秋秋的证书这些就是给你爸看的?”

    关沐秋也看着张晓玲,芝麻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只得找这老头出面了!”张晓玲承认:“不拿证书这些给我老子看,获得老头的认可,他还以为我是不是交的什么狐朋狗友呢!”

    “铃铛,谢谢你!”关沐秋极为感动:“你爸身居高位,还能为我这个穷学生出面,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张市长。”

    “害,不用,老头经常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张晓玲从小就听父亲念叨这句话:“那老头迂腐得很,经常在家里哼哼牛得草的豫剧七品芝麻官。不怕你们笑话,要不是我妈收入高,老头那点破工资连阿姨都请不起。好不容易厚着脸皮去化缘要点钱来,转手就给回族乡修桥去了。”

    几个女孩都齐齐大笑起来,这几年本市的改变是日新月异,这是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的。

    “马上五一节了你们怎么安排!”张晓玲不希望过过谈论自己的父亲,便转移了话题,一脸的向往:“我想去沙漠,体念一把大漠狼烟楼兰城,百丈长烟落边尘的景象。你想想,我光着脚身着异域女子的长袍,脚铃和骆驼铃声呼应,天边是血红的落日,身边是烈烈的暖风,多美啊!”

    “晒死你!渴死你!骑骆驼还敲诈死你!”丸子不合时宜的冒出一句打断了张晓玲的遐想。

    “臭丸子,你能不能说句好的!”正在幻象的张晓玲气急败坏:“气死我了!”

    “秋,你怎么安排!”芝麻像没有骨头一样依附在关沐秋肩膀上:“要不咱们组团去过把特种兵旅游的瘾吧!”

    “你们去吧,我要回棺村。”关沐秋低下头:“再怎么说也要回去看看我爸,一年前摔断了腿,落下了病根。”

    “又给他们送钱回去?”三个女孩很气不过:“他们知不知道你在外面念书很辛苦的。”

    “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大山里基本都用现金,许多卖东西的都是留守的老人,好多不会用手机支付。”关沐秋摇着头:“继母的儿子也上高中了,每个月我把一千块生活费打给他,都用不到月底,还会向我要,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会用钱,他妈根本不管。只管自己和我爸苦巴巴用我拿回去的钱的过日子,我爸这一摔坏了腿,庄稼收成更少了。只能养点鸡鸭和年猪换钱。”

    “凭什么这么大了你还要给他打钱!”丸子气呼呼的:“他又不是你儿子!谁生谁养!”

    “不打钱能怎么办?我不给他打钱,继母就在家和我爸闹,以前你们又不是没看见我爸被骂急眼了就来学校找我!”关沐秋也很无奈:“等他高中读完应该就好些了吧,念大学他可以和我一样边读书边找些奶茶店、快餐店这些地方的钟点工干,也就能养活自己了。那个时候我就能和你们出去玩了。”

    礼拜五上午一下课,关沐秋就首先去银行取了现金装在包里,给姜初一打了电话就急匆匆赶往车站搭乘客车,姜初一告诉关沐秋他与同学约好趁着节假日找资料,她就只能一个人回棺村了。

    而关沐秋不知道的是,此刻姜初一正坐在肖红袖的跑车里前往肖红袖预定的目的地:魔都上海!

    肖红袖隐藏在太阳镜后面的深邃眼眸,很明确的透出几分算计,她就是要带着姜初一这个井底蛙出去看看真正的世界,让他明白他心里的白月光关沐秋根本无能帮他走进这光怪陆离的大世界。

    市区距离小县城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小县城开往棺村附近的贵山镇就不是高速路了,狭窄的三级公路路顺着山蜿蜒盘旋而上,要翻过这座山才能到仅仅只有一条街的贵山镇。

    关沐秋在镇上买了桶油和一些吃的,还不忘父亲买了一瓶酒,拎着这些东西就往棺村的方向走;如果她走得比较快,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到家。

    连绵的群山无言的矗立,山间羊肠小道阳光斑驳,青苔在石缝间生长,山林中莫名的鸟儿在悠扬鸣叫,知了的叫声在这清幽的林子里也显得不那么焦躁。

    这条路走了那么多年,还是觉得太长了。

    渺渺炊烟升起的时候,关沐秋才赶回家。父亲坐在堂屋前,一只伤腿狰狞的伤疤尤为突出。

    “爸,我回来!”关沐秋放下油桶,把买的酒拿出来给父亲:“把,你最喜欢的二锅头!”

    “跪下!”关福贵铁青着脸打开女儿递过来的酒,酒瓶脱手飞了出来,跌落在石板上摔得粉粹。

    关沐秋莫名其妙:“爸,你咋啦?”

    关福贵站起身,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打在女儿脸上:“你给我滚,你怎么好意思回来?你和你妈一个样子,净干些伤风败德的丑事!你把我关家的脸面都丢光了,滚,你给我滚!”

    关沐秋不防被父亲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台阶,看父亲已经顺手抄起了堂屋门前的木棍,关沐秋一下跪在父亲面前,忍不住的泪流满面:“爸,你为啥打我?我干了什么伤风败德的丑事了?女儿怎么就把关家的脸丢尽了!”

    “你还好意思问!”关福贵破口大骂:“老子辛辛苦苦养大你,供你读书考上大学,你不好好读书,竟然不学好,和你妈一样偷汉子!”

    关沐秋被父亲的辱骂吓到了,腾的站起身极力反驳:“爸别人说什么我不介意,你是我爸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女儿?给自己女儿泼脏水!”

    关福贵抄起木棍不分轻重的打在关沐秋腿上:“老子今天就打断你的腿,老子让你跑,让你去偷汉子给老子丢脸!”

    一棍子下来让关沐秋感觉小腿火辣辣的疼,避开父亲关沐秋拉起筲箕抵挡父亲的第二击:“爸,你胡说什么,你听谁说的这些嚼不烂的谣言!”

    “你弟在网上都看见了!”关福贵越说越气,下手也更用力:“要不是你兄弟回来给我说,我还不知道你借着读书的名头在外面乱搞!我关福贵怎么就生出你这个倒霉玩意!”

    关沐秋永远没有想到,继母的儿子竟然把网上的东西当成事实讲给了父亲,难怪这家伙向她要钱的频率越来越快,要的钱金额也越来越大。

    父亲的话越骂越难听,关沐秋冲进自己居住的偏屋,关上门止不住失声痛哭。

    父亲还在院坝里高声怒骂,接儿子回家的继母却毫不做声,连她的儿子李阳也一头钻进屋子里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他妈妈在回来的路上就给他说了,别得罪那丫头,还得靠她给你拿钱!

    李阳知道,若是没有关沐秋,他的日子哪能过的现在这般舒坦?还能在学校交到一个女朋友。

    一个小时后,骂累了的父亲停了下来,关沐秋这才怯怯的打开房门,看继母赵香兰正在往院坝的石桌上端饭菜,今天家里煮了腊猪脚炖干萝卜,香气四溢。

    走了一天本就饥肠辘辘,炖腊猪脚的香味让关沐秋食欲大动。

    赵香兰看了关沐秋一眼,也没说什么,回身到厨房拿出三副碗筷放在石桌上,这才冷冷的招呼关沐秋:“哟!我拿少了碗筷,你自己去拿自己的碗筷一起吃吧!”

    关沐秋如何不明白赵香兰的用意,这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同桌吃饭呀!就没准备她的饭!

    父亲从堂屋里面出来:“吃什么吃,吃了有力气去做哪些埋汰事?!”

    关沐秋再也忍不住,冲进偏屋拿起自己的包,把包里的现金丢在破旧的床铺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冰冷的家。

    父亲在身后大声嚷嚷的什么,她没听清楚,也不用听清楚,从此这个家和她没多少联系,所谓血浓于水的亲情,早已泯灭在时光中那一次又一次的毒打和谩骂。

    关沐秋转过山弯敲响了姜初一的家门,姜初一的母亲一看满脸泪水的关沐秋,就只知道这孩子又受了委屈,急忙把她拉进家门:“秋啊,回来了啊?来,想吃什么姨给你煮!”

    入夜,关沐秋躺在姜初一的母亲给她准备的干净、散发着香味的床铺上,豆大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枕头上。

    第二日一早,匆匆吃过姜初一母亲给她煮的小米粥,关沐秋就告辞:“姨,我回学校了!”

    “好吧!”姜母知道这孩子受了委屈:“一路上小心点,回去学校好好玩几天!”

    “我知道的!”关沐秋低低回应了姜母:“姨,我拿点香蜡纸钱,去拜拜鬼菩萨!”

    从姜家出来关沐秋顺着山路到了后山的鬼菩萨庙。

    鬼菩萨是她从小内心最大的安慰,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她都会来和鬼菩萨说,说出来心里就好受多了。

    点燃香蜡纸钱,关沐秋一如既往的坐在鬼菩萨小小的庙堂里:“鬼菩萨,求求你让我找到我妈吧,我听你的话好好学习也考上了大学,现在还在考研,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找不到我妈呢!鬼菩萨,你说我妈会不会像我爸这样嫌弃我,和别人一样辱骂我!她这么多年怎么都不来找我!”

    小庙外山风习习,吹得树枝哗哗的响。

    “你说不会呀?”关沐秋含着泪仰望鬼菩萨像:“鬼菩萨,那我就算你答应了哦,一定要让我找到我妈,我要给我妈妈说我受了多少委屈.......”

    一边流着泪说话一边往石盆里丢纸钱的关沐秋声音哽咽:“鬼菩萨,我妈不是不要我的,是吧,我妈肯定也很想我,只是她回不来棺村。”

    风化严重的石像沉默不语。

    关沐秋看着烟火熄灭,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鬼菩萨你要保佑我找到我妈哦!咱们说好了的!”

    回到学校,关沐秋一头扎进图书馆,唯有学习可以让她忘记所有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