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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桃源镇

    古道的风簌簌拂过垂柳、直卷起黄沙漫漫,大漠的夕阳灼灼洒向荒漠、直衬得天地灰蒙。

    古道的路边,酒馆似乎是用黄沙堆起来的,如在远处乍一看就像跟荒漠融为一体。今天的酒馆里,来了一位带白框眼镜的年轻人,与一位留有长长白须的老者相对而坐,两人都呆呆望着窗外的风沙。

    “这么说,整个凤凰城都消失了,前天的事情,然而新闻里没有报道。”许久,白须老者淡淡地说,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一些波澜。

    “除了您,我想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了。”年轻人抓起酒杯,晃了晃半杯浊酒,随后一饮而尽,一脸苦涩地盯着对方。

    “你来找我,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白须老者从窗外收回目光,咂了一口酒。

    “吾桐是我的室友和好兄弟,另外,夏茉儿是我的,我的好朋友……出事的时候他们都在城里,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他们去哪了。我常听吾桐说您是他的师父,对最深奥的玄学涉猎颇深,另外,我听过那个关于谜城的故事,也许您能告诉我他们去哪了,”年轻人看来很急,说完就离开了椅子单膝跪下,“求求您了,前辈!”

    白须老者因年轻人突然的举动愣了一下,赶忙扶起他,“先起来,不要急,有话好好说,这事我先考虑考虑。”年轻人坐回去了,低着头,眼眶已有些湿润。

    天色渐晚,大漠的夕阳一半藏进了地下,只留下红彤彤的一半,染透了那连绵不尽的远山。马路上偶尔有人牵着骆驼走过,归家的气氛忙碌而有序。现在已经是中元时代,然而这里的一切,似乎还停留在上元时代。

    “羊帆,你不要着急,先跟我来吧。我陆某的徒儿呀,应该还不至于躲不过这事吧。”白须老者对年轻人招了一下手,然后转身向酒馆大门走去。“两位慢走,陆老仙,欢迎下次再来啊!”酒馆的伙计见两人要离开,赶忙上前招呼。

    白须老者说:“小二,老规矩啊。”伙计回:“好咧。”白须老者就是陆仪,老年的他定居在这附近的小镇,开有一家看风水的小铺子,在这十里八乡颇有名望,人称陆老仙。陆老仙跟酒馆老板很熟,说的老规矩,就是记账后每月结一次。

    跟在陆老仙后面的年轻人叫羊帆,是凤凰大学的本科一年级学生,跟吾桐和韩邑新同一个寝室。他近视严重,外表文弱,但脑子灵光,年纪轻轻却拥有了多项科技方面的专利。

    陆老仙带他到了自己的店铺门口,羊帆看到招牌上写着“济世名堂”四个漆金大字,感到好奇,于是右手摸了摸眼镜柄,左手抬起看了看手表,就对陆老仙说:“前辈,您这招牌了不得,有三百年历史了!”陆老仙步子停顿了一下:“哦?你怎么知道的?”心想这事可没跟吾桐讲过。“我的AI助手‘艾小羊’告诉我的,我的眼镜可以当做扫描仪,AI助手‘艾小羊’依据图像进行分析。”

    “好一位AI助手‘艾小羊’!”陆老仙称赞了一番羊帆的扫描仪眼镜和AI助手。羊帆介绍说艾小羊是他专门训练的AI助手,有一段时间让艾小羊专门研究了历史文物知识,后来每当他去博物馆或者文物古迹,艾小羊就成了私人导游。陆老仙的牌匾,艾小羊比对了世界各地出土的文物、同时基于文字进行检索和联想,最后得出三百年的结论,结论准确的概率提示为81%。

    “时代变化太快了,小伙子年轻有为啊。你先坐这儿稍等一下。”陆老仙示意羊帆坐在铺子里的凳子上,然后绕过屏风进里屋去了。羊帆环顾四周,这间铺子实在简单得很,虽为风水铺子,却没有任何风水的物品。屋子中间一张桌子,桌子里头一张凳子,外头则放了两张,屋子的侧墙上挂着一张素描画,似乎是一座城市。可能因为挂的时间有些久了,已经有些泛黄和模糊,唯一能一下清晰辨认的是照片中间有一座很高的塔,塔是八角攒尖顶的,顶上似乎嵌着一个圆球体,圆球体看着通透,就像明珠一般。“这难道是谜城?”羊帆入神地看着这墙上的画,自言自语道。

    “哈哈,眼力不错。”陆老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同时桌子上多了一个古铜色的茶壶和两个杯子。“这就是谜城了,以前遇到一个画家,请他帮我画的,也有好几十年了。”陆老仙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羊帆继续和陆老仙聊着聊着,一会说到羊帆的成长与求学经历,一会说到陆老仙当年的奇闻轶事,可就是一直说不到正事上,羊帆心里着急,不得不直截了当地问道:“前辈,凤凰城可能就像谜城一样消失了,您认为是什么原因呢?还有消失的人他们去哪了,还有办法回来吗?”

    令羊帆想不到的是,这个问题引发的对话,将改变他的余生。因为这个问题把一个古老的话题扯出来了,人类的哲学家、科学家穷尽一生去理解和证明的终极问题——世界的本源。

    作为一个自诩对前沿科技有很多研究的年轻人,羊帆总以天才自居,然而后来的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每每想起这次对话,总是能感到浑身颤抖不已。

    陆老仙斟酌了一会,经过刚才的对话与了解,他已经确定眼前的年轻人可以理解和接受他即将说的内容:“凤凰城的消失和谜城的消失,本质上是一样的。在宇宙中,物质和能量的总和是不变的。物理上有费米子还是玻色子的概念,或许无非是物质和能量的区分,都是细枝末节的东西。物理学家大都将视野看向了微观世界,其实这个世界的大轮廓问题还亟待研究。”

    “您是说当代科学不足以解释凤凰城是消失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当然我不是说当代科学有什么问题,就像经典力学只能解释宏观物体一样,目前的科学成果也是有其解释范围的。我们现在遇到的情况就是非科学解释的事情,至少,不是当代科学可以解释的。”

    “那么如何解释呢?”

    “物质和能量是守恒的。凤凰城从我们的世界消失了,必定以某种形式,不管是物质和能量,在我们世界的某个地方,或者在另一个世界出现了。”

    “会存在另一个世界?是所谓平行世界吗?”

    “准确的说,我们的世界隔壁,有另两个世界,但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平行世界。”陆老仙接着讲述了他对世界本源的认识。世界的本源是一个三角形:我们存在的世界、还有两个人类文明对其认知尚浅的世界,三个世界相互依存。

    陆老仙拿出纸,画了世界的模型图:三角形左下角写着“实世界”(那个世界只有物质而没有能量),三角形右下角写着“虚世界”(那个世界只有能量而没有物质),三角形上方的角写着“衡世界”(衡世界亦称为人间,人间既有物质又有能量)。

    羊帆看着三世界的模型图陷入沉思,突然问了一句,三世界之间是什么呢?如何来往于三个世界呢?

    “三个世界之间存在捉摸不定的空间,我们世界的特殊群体一般称其为零域。”

    “我们世界还有特殊群体?”

    “嗯,这个特殊群体叫做常灵,通俗的说法是在我们世界里可驾驭魔法的灵。人,只是灵的降生载体之一,能不能调用灵的力量却看机缘。自从进入了中元时代,科技的发展使得人们以为掌控了世界,实际上人们只是掌控了物质的存在形式而已,而对于能量存在的形式还了解甚少。”

    羊帆一下子接受不了那么多,直问道:“历史上那些法师们呼风唤雨是真的可以的吗?”

    陆老仙笑了笑道:“能量有一种调用的特殊形式,传统称谓是魔法,但是常灵一般只称之为法。法在上元时代用得多,进入中元时代后就少了。”

    这些话彻底刷新了羊帆的三观,那真是醍醐灌顶,一下子让人开了窍。羊帆曾借助艾小羊批量研究过历史上的法师事迹和各种奇怪现象,最后艾小羊提示道,法存在于我们世界的概率是99%,但羊帆曾一度以为艾小羊出了问题,现在听到这个说法,眼前突然豁然开朗。艾小羊同时也在听,给羊帆提醒道这些解释准确概率为99%。

    羊帆不是固执的人,这么短一段时间就让他转变了世界观。他随即想到了其他问题:“前辈,既然存在异世界,那么是什么夺走了我们的城,我们上哪儿找去呢?”

    陆老仙让羊帆关上了店铺门,然后一起穿过里屋,到了一个小小的后院里。在院子中有一块方形铺地,以黑白石子铺着,构成一个奇特的图案。

    陆老仙嘱咐了羊帆几句,然后端坐在图案中央,就像修禅的人一样,似乎正在闭目眼神。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陆老仙仍端坐着,羊帆只觉得抓不着头脑,陆老仙只说让他安静等会,没具体说要多久。

    又不知道等了多久,羊帆原本在思考着世界的三角形模型图,后来只觉得有些困意,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打起了瞌睡,突然感觉旁边地上闪出一阵光芒,羊帆迷糊中看到是从黑白石子构成的奇特图案里发出的,惊醒过来后又不敢确定迷糊中的情景是不是真的,只看到陆老仙已经睁开眼站起来了。

    羊帆也站了起来,但不好马上问什么,陆老仙踱步了一会说他知道凤凰城消失后去哪了,在虚世界里。只是,吾桐不在虚世界里,他逃出来了。羊帆不清楚陆老仙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又不得不信,赶忙请教怎么才能见到吾桐。

    “凤凰城外有一金雀湖,湖边有一鹧鸪山,去那里就可以找到他了。老夫老了,明儿一早,就让我徒弟铁云和你去一趟凤凰城吧。”陆老仙当晚收拾了一个包裹,并写了信,吩咐徒弟铁云带去给吾桐。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铁云和羊帆就告别了陆老仙。

    铁云长得壮实,外号铁胖,他们在路上碰到早起的人们,有个老大爷问道:“哎呦,铁胖,大早上的,背着行囊哪去呀?”铁胖回道:“张大爷早啊,师父他老人家叫我去一趟凤凰城,是个挺远的地。”一个老阿姨说:“凤凰城啊,晓得晓得,好地方,是个有名的古都。”“是啊,凤凰城,怎么会没听过呢……”“我年轻的时候可去过一次,那里有一种汤特别好喝……”

    早起的人们边吃早餐边谈论着,不过铁云顾不得回答那么多,对着这群质朴的老乡笑笑就继续赶路了,他们要赶上第一班车。

    两天后,羊帆和铁云赶到了凤凰城城外,但是凤凰城已经不能进去了,问关卡的人,只说无可奉告,反正一般人是不给进出凤凰城了。

    羊帆和铁云在附近吃午餐,人们有不少在讨论凤凰城的事情,有一个大爷言之凿凿,说凤凰城里一定是发生了可怕的瘟疫然后被隔离了,然后就是种种分析与猜测,同桌的其他大爷听得信以为然,都替城里的人感叹天地不仁。

    要不是知道了事情的基本情况,羊帆和铁云也都要信了。两人吃罢午餐,就拦了一辆的士说绕着城墙往金雀湖,的士不愿意去,两人花多一倍的钱,司机师傅才肯去。

    原本两人对金雀湖的了解甚少,但是羊帆有艾小羊这种高科技助理,艾小羊一路上可是不间断地收集整理着金雀湖的详细消息。数年前,金雀湖被开发成为了一个很火的风景区,城里的人周末都喜欢到城外的地方休憩,凤凰城的地铁还专门延伸至此。

    可惜好景不长,后来临近的鹧鸪山上时不时发生一些意外事故,景区开始封锁了鹧鸪山,然而意外事故就像会蔓延一样,突然一段时间内有很多游客掉湖里了,被救上岸的那些人都不知道是怎么掉下去的。附近的动物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攻击性变得越来越强,不少游客被动物袭击,后来还发生了一只鹅追着一群人跑的闹剧。

    久而久之,怪事多了,景区也没什么人去了,最后,这个金雀湖景区因为没有经济效益,甚至都没人去管了。这也难怪司机不愿意前往了。这个外人不轻易过去的地方,为什么吾桐会在那里呢?羊帆和铁胖二人都有些疑惑。

    “从这拐进去,往前面走一公里就是金雀湖景区了,我要在这掉头了,两位进去的话可要当心了。”司机说完就靠边停了车。明明进景区的路很宽,羊帆和铁胖要求接着开进去,可是司机始终不愿意走:“二位爷,再给我一倍的价钱我也不进去了,这地方邪乎。”来回说了数次无果,二人无奈下了车。

    司机看着这一胖一瘦,背着大小行囊进了传说中邪门的金雀湖景区,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又不敢停留太久,赶紧掉头一脚油门开走了。

    羊帆和铁胖边走边聊,已经很是熟络。“大下午的,幸亏天空有些云,不然非得烤干不可。”铁胖擦着汗抱怨了一句。

    “胖哥,可得了吧,您为啥老走大马路中间,路边有树哎。”羊帆揶揄了一句。说时迟那时快,羊帆话音刚落,突然感到背部被什么拽住了,直往路边的草丛拉去,他惊恐万分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