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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走不进婚姻了

    晚上八点多,红伟值班回到家,看到红华与洪涛正在聊天。他与洪涛打了个招呼,忙拿出了信封说:“红华,这是你的挂号信,找你签字没找到,通讯员让我帮你签收了!这里面好像是照片吧?快拿出来看看!……”

    红华一看是照片的信封,她高兴地拿出照片对洪涛说:“洪涛快看,这是我们团干部的合影!……”红伟马上凑上去一看说:“红华,你太美了!嗨!这几个姑娘与你合影,真的是太倒霉了。蛮漂亮的女孩,一个个变成了丑八怪。红华,这张照片上,你是最美的,真的是美若天仙。洪涛你看看,是不是?……。”

    红华高兴地把照片递给洪涛看,怕洪涛看不清,放到了洪涛的眼前。红伟笑着说:“红华,照片快撞到洪涛的鼻子了!”洪涛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弧度,冷冰冰地看着照片上的红华,一言不发。红伟笑着说:“洪涛,你说是不是红华最美?”洪涛看着红华的左右两边,站着两个男青年,那两个跟红华挨得很近。洪涛满脸醋意地对着红伟说:“嗯!太美了。不过要小心点,豺狼凶猛!”听到这一句话,红伟无趣地挠了挠头说:“你们聊吧!我去睡觉了!”

    红伟走后,洪涛皱着眉头说:“快拿掉,快拿掉!不要刺激我的眼睛!刺激了我的眼睛,伤到了我的心!你看看,边上的两个家伙,跟你的肩挨得这么紧,这哪像是团体合影?我看他们好像是赶来拍结婚照片的!你再看看,这两个混蛋笑得这么的甜!甜蜜得像喝醉了蜜汁。这两个家伙是计划好的,紧挨在你的边上,明明是想吃豆腐。

    不是我说你,你干嘛让他们站在你的左右,并且又挨得这么紧呢?简直就是零距离接触嘛!有这么多女孩,为啥你不和女孩们挨在一起,而要让两个男的站你左右呢?这完全可以女孩坐在一起的,你干吗非要这样呢?

    红华我估计着,你右边的该是公社团高官吧?看看他的眼神,好像是一个花公鸡。……怎么我横看竖看,都有越界了的感觉呢?他俩还真有点虎视耽耽、其欲逐逐之势。……唉!红华,只怪我太单薄了,这个社会太可怕了。这两个人,不是纨绔子弟,就是有后台的主。这个社会真的是,一人当领导,鸡犬能升天,没有靠山只能在田里埋头苦干。

    看到了这张照片我怕,我真的很怕!我受不了他们站在你边上,那种得瑟的样子!唉!我太可悲了,尽管我很不乐意看到这种照片,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比我强,他们都是团干部;我是什么?嘿,一个种田的农民,是新社会的长工!”

    红华苦笑着说:“洪涛,你不要这样!我左右两边的人,都已经结了婚!他们把我当小妹妹,他们不会有啥想法的。你是知道的,我对他们,绝对不会有什么想法的。你这个样子,有点杞人忧天了!……”

    洪涛嘴角勾起一痛苦的表情说:“唉!实际上,我和林华一样的不甘和无奈,……红华,你说林华剪了你的衣袖,她为什么要剪?现在的我,很是理解她的做法的。她肯定和我爱你一样地爱着张福,可张福给你写信,送你衣服。而对她呢?视而不见!你认为张福送你东西,是因为你帮助他寄书解题,是他对你的答谢?我现在想想不光是为了答谢,他是另有企图的。

    我问你,他要考军校,为什么不求助别人寄书?凭啥他知道你会为他寄书的?他还提出让你帮他写好解题过程!凭啥他知道你定会帮他弄的呢?他有高中同学,他有学校同事,而且明知林华怀疑着你和他,他为啥不避避嫌?非要让你帮他?常言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张福他追过你,被你拒绝了,他又找你帮助了,这里面有问题!

    他为啥只给你写信,而一封都不写给林华?要送东西,得送我呀?都是我在帮他搞,可为啥还要送你?而且不送别的,偏偏送你军装呢?这种送衣服的事,只能是男朋友送未婚妻,而他又不是你的未婚夫,送这军装穿出去,怎么跟人家解释呢?你说是林华未婚夫送的?而林华怎么没有呢?跟你说吧,凡事,凡人都有想象空间的,不光是林华不舒服,其实我心里也极为不舒服。

    你拒绝张福时,他还没有考取军校,现在他地位升高了,我洪涛还是个新社会的长工,你再跟他缠绵不清,人家都会怎么想呢?作为林华当然咽不下去这口气的啦!所以她就要把这衣服剪掉。实际上她在捍卫自己的尊严,跟你说吧!你的优秀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她,她焦虑、她恐惧、她担忧,但又无能为力。

    你知道她爱得多么的累吗?她与我-样,爱得多么的卑微吗?依我说,你以后不能再给张福回信了,告诉他以后不要给你写信,你不要再这样拖泥带水了,你与一个未婚夫外的男人通信,无论如何都是不妥的。告诉了他不要给你写信,我想他也该不写了。之所以他一直给你写信,你的拒绝是不是透彻?只有你自己心里明白,我认为这个里面是存在问题的!……’’

    红华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侧面看去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一脸严肃得让人害怕。红华知趣地没有了声音,接下来两个人呆坐着,寂静得只剩下两个人大口大口的呼吸声了。静静地坐着的俩个人,好像都在努力地寻找话题,可无论多么努力,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红华心想,洪涛怎么会这样的呢?不就是一张合影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张福送的东西不是你也有的吗?你不许我跟张福通信,我就不通好了,怎么你认为林华剪衣服是正确的呢?难道你与林华一样的,有极强的妒忌心?红华再用余光瞄了一眼这张不适时宜出现的照片。它冷冰冰地躺在了桌子上,照片上的自己还是笑得那么的欢快。

    红华右手一把拿起这张照片,极为生气地说:“既然这照片惹得生这么大的气,我干脆把它撕了!……你不要这个样子,这一张照片的事,怎么会说着说着说到张福了呢?你同意林华的想法?也感觉我与张福有暧昧不清?为张福寄书,解题不是你自己揽下来的吗?当时我不是让红伟帮我回信拒绝他的吗?……。”

    说完红华用手把照片一撕为二,并重重地扔在了桌上。洪涛想抢下,刚伸手红华已经把照片撕下了,洪涛只能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并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洪涛一阵长叹后,两个人低着头,又进入了深深的沉默中。许久,洪涛说:“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对不起,害得你把照片都撕了。我向你道歉!都是我不好,我小心眼,可是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要小心眼啊!……”

    分别时洪涛那冷漠的表情,让红华第一次感觉到了,洪涛的性格这么的难以捉摸。她惊讶地发现了,原来洪涛是一个敏感、自卑、多疑,很难相处的人。这一次表现出来的行为,不同于以往的每一次见面。他刚才的一番话,让红华觉得特别的陌生,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让红华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了洪涛的另一个面。

    红华想,爸爸常常说自己不男不女,性格边缘化,处事缺乏女性的特质。难道我真的太不着调了,伤害到了洪涛?想想好像没有。今天的洪涛情绪不好到了极点,对我这么的冷言冷语,难道是对合影的左右人的两个人有误会?还是对与张福的事心有芥蒂?仔细想想好像都不是,又好像都是,反正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此刻两个人明明离得很近,但又感觉十分的遥远,遥远得讲不上话,听不到对方的心声。这让人很难受,难受得想哭。让人很无奈、无奈在于无从着手。红华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么极端的无奈、无助、无从着手、无能为力,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下让红华为两个人的关系产生了担忧,让人觉得突然间陌生了起来。又好像中间隔了厚厚的墙,无法穿越,无法沟通,心离得很远很远难以靠近。

    红华深知自己爱着洪涛,而且那种爱是唯一的,独钟的。可这么深的爱,眼看着在慢慢的变,似乎在变浅变薄。好像看到洪涛的心,在往外移不停往外移,急死红华了,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所以找不到走近他的路。

    没有办法向他靠近,也没有办法阻止他的往外移。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吗?不!无论如何不能就此离开,我已经全身心地爱上了他。红华心里面在撕心裂肺地高喊,“洪涛,你不能离开我的,你离去我不甘心!”红华一心爱着洪涛,她希望洪涛也深爱着自己。

    对于洪涛来说,也因为太爱太爱红华,才在父母让自己复读时,因为红华不复读,自己也就没有复读。可眼看红华现在混得风光无限,而自己只能天天干农活,两个人的差距太大了,担心红华看不起自己。看看现在的自己,小农民一个,怎么与红华相匹配呢?这让洪涛真的是细思极恐。

    洪涛对红华的爱,既想靠近却又想推开,好似小时候他渴望父母能关注他,能抱抱他一样。当母亲真的抱他时,他又会急忙推开,并迅速逃离。为什么会这样呢?其实防御机制在作用,是潜意识为了免受伤害,而作的防御性逃离。小时候他怕父母爱他一会儿,又拋弃他,所以他把自己包裹了起来,封闭了起来,不让别人触碰到这柔弱的地方。

    现在他在与红华的关系里,爱红华但又不敢与红华太亲密,总是担心着红华哪天离自己而去。这种诚惶诚恐的,坐卧不安的,痛苦难受的,焦虑万分的感受又涌上洪涛的心头了。

    对于洪涛来说,与眼前的红华在一起,那种感受与十多年前养母要嫁人时,要把他送回生父母家去时的,那种感受是一模一样。在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人与人之间建立亲密关系,不管是什么关系,都是为了最终的分离。这种分离的痛苦感受让洪涛深恶痛绝,他极为害怕这种分离。

    从小不被人关注,被家人嫌弃让他极度的自卑。这种被嫌弃被抛弃的焦虑感受,让洪涛极度的讨厌。洪涛一直想远离它,可它总是时不时的会回来。这种被抛弃的恐惧感受,对于洪涛来说,一有空就会找上门来了。

    洪涛不知道这是啥东西?其实这就是童年时期,原生家庭留给他的礼物。极度的自卑,怕被抛弃的焦虑,已经是根植入了他的每个细胞,已经是他心理的一份子了。他很想和红华亲密,但又怕受到伤害,对这份爱既想依恋又想逃离,是一种回避型依恋。

    红华看着怏怏不乐的洪涛走后,她走进了父亲的卧室,哽咽着对父亲说:“爸!我求你了!你去找一下张书记,为洪涛安排一个工作好吗?”陈老师从被窝中坐起来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为他安排工作,等结了婚后!”红华哭泣着说:“爸!他没有工作的话,我怕我们走不进婚姻了!他自卑,觉得配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