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他们的家（一万肥章）
“这……”
纪倾柠的问题一针见血，萧凛一时间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涨红了脸，不知该如何说。
纪倾柠也不着急，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家主他，从前用的多是夏灵大陆的下等生灵，只是如今下等生灵为了逃难，都离开了北山，家主才会用族人炼化。”
萧凛经过思想斗争，还是决定还是将一切和盘托出。
“长老！”跟着萧凛一块出来的几人有些不满了，连忙制止。
萧凛闭了闭眼睛，横了心，低声训斥了几句：“闭嘴。”
萧家，不能再错下去了。
夏灵大陆不能就如此毁了。
“低等生灵？不知在萧长老眼中何为低等生灵？”
纪倾柠状似不解。
萧凛的身体匍匐得更低：“萧凛早已知错，还请少尊暂且放过，眼下形式紧迫，萧昊已经入了魔了。”
看着萧凛的模样，纪倾柠冷哼了一声，终究还是放过了。
“下一步，萧昊要做什么？”
这场局，萧凛必然不是无辜的。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容不得她再去一个个清算乱臣贼子，夏灵大陆已经危在旦夕。
萧凛还没到清算的时候。
“萧昊已经聚集了九千九百九十二条怨念，只余下最后七条，他就要炼化怨气，届时，整个夏灵大陆怨气升腾，将成为炼狱，就连华岐大陆也不能幸免。”
时景煊在一旁听的认真，注意力却全在纪倾柠身上。
萧凛所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陌生。
唯一和他息息相关的，只有眼前的女孩。
纪倾柠用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桌面，喃喃自语：“九千九百九十二，萧家，很好。”
纪倾柠扫视了一眼身边，不多不少，脸上时景煊和萧凛，正好七人。
他们是最后一个环节。
“三日后就是阴时，萧昊必然会选择那个时间炼化怨气，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纪倾柠很快就估摸出了萧昊的计划。
那个人已经疯了，他迫不及待地要所有人给他陪葬，自然是越快越好。
最晚三天之内，他一定会夺得最后七条怨念。
“少尊，这最后一条怨念尤为关键，萧昊为之寻找了很久，如今我们逃了出来，萧昊不会轻易找到替代的。”
萧凛补充。
纪倾柠点了点头。
是了，如果只是要普通的怨念，夏灵大陆还有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生灵，萧昊大可不必拿萧凛下手，更不必老远拿时景煊下手。
纪倾柠理清了头绪，凝神吩咐：“萧长老先将你幸存可以用的族人秘密组织起来，令公子私下走访一下北山周围的种群，他们应该也已经受害，争取能用之人。”
“萧长老的地界虽然隐蔽，但还是在萧昊的掌握之中，列位不妨转移到我九尾狐族的东山暂居，也少受怨念的侵害。”
“最晚，明天晚上，我希望在东山见到各位。”
纪倾柠直截了当地说完自己的计划。
她目前的状况已经无力与萧家一争，只能争取更多人的支持。
“是。”萧凛眉目凛然，带着他的人消失了。
纪倾柠的神色这才暖了几分，转身对着时景煊，嘴角微微勾起：“我带你去我家看看。”
在夏灵大陆自然没有诸多束缚，纪倾柠拉住时景煊的手，下一秒已经回到了东山。
东山其实已经是一座空山。
自纪倾柠之后，世间已无九尾狐。
九尾狐族隐世，几乎和当年白泽一族一样的下场。
只是九尾狐族的威名在此，没有种群敢觊觎东山。
纪倾柠脸上笑容淡淡的，仿佛没有受过伤一般，拉着时景煊的手，在东山走了许久。
她在东山生活的记忆早已模糊，如今说东山是家，不过是因为，她在夏灵大陆，再也没有家了。
时景煊握紧了纪倾柠的手。
纪倾柠身上有太多太多的谜团了。
他总觉得纪倾柠离他好远好远。
两人正走着，东山却突然间变了天气。
纪倾柠连忙拉住了时景煊，脸色凝重。
“小心。”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是天道即将降罪的前兆。
终究还是来了。
纪倾柠死死地握住时景煊的手，似乎这样就可以改变生。
她死死地盯着乌云密布的天色，手指用力到泛白。
纪倾柠的紧张，时景煊自然感觉到了。
“柠宝，发生什么事情了？”
时景煊上前一步，挡在了纪倾柠面前。
纪倾柠刚想伸手抓住，下一秒，男人却消失在了面前。
“时景煊！”
纪倾柠蓦地睁大了眼睛，四下寻找，却再也感觉到不到时景煊的一点灵力。
天道带走了时景煊！
他要对他如何！
纪倾柠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遥远地望着北方。
北山已经笼罩在黑雾里，萧昊应该找到了新的怨念，距离他炼化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周遭的空气波动，有人来了。
纪倾柠收敛了情绪，下一刻，她又是那个自衿的少尊。
萧凛的动作很快，很快就带着雪山狼族的族人来了。
纪倾柠挨个看了一圈。
情况不容乐观。
坦白说，他们加在一起，也不是萧昊的对手。
雪山狼族，竟落寞至此！
也对，一代天骄萧夫人都被萧昊折磨逼死，其他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过了一个时辰，萧凛的儿子也回来了。
他的收获不大，北山周围的种群，轻则重创逃难，重则已经灭族，没有可以一战的力量。
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黑雾又浓重了许多。
萧凛和纪倾柠看着远处的黑雾，萧凛的语气惊慌：“他又炼化了三人！夏灵大陆又有三位修灵者陨落啊！”
纪倾柠握紧了拳头。
“最后一人，他绝不会轻易得到。”
萧凛在她这里，时景煊已经被天道带走，萧昊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从天道手里抢到时景煊。
唯一的方法就是主动来找萧凛。
见纪倾柠说的信誓旦旦，萧凛的担心也压下来了不少。
还有最后两天半。
对于他们，对于萧昊都要争分夺秒。
……
时景煊才刚刚站在纪倾柠面前，就感觉眼前一片白光，头脑里一阵眩晕。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白雾里，周围是雾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有人吗？”
时景煊爬起来，不停地往前走。
可是不管他怎么走，他始终不能走出这个迷雾中，他都仿佛在原地踏步。
这样灵异的事情，时景煊从未经历过。
“老朋友，许久未见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响起。
时景煊猛地一回头，却发现空无一物。
“老友不必惊慌，匆匆一别，已经万年了，你缘何又回到了此地？”
时景煊听不明白，没有回答。
“当年，老友执意离开此地，曾与我立下了誓言，如今又为何公然回来，又公然违背誓言呢？”
时景煊皱着眉头，在原地转圈。
“你在说什么，与我无关！”
“我倒是忘了，一别万年，老友如今不过是华岐大陆普通人的身躯。”
“也罢。”
“你既然回来了，是做好准备继续你未完成的使命了吗？”
时景煊越发迷惑，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但是此处古怪，他如果不答应，恐怕不能轻易离开。
“我答应你。放我离开。”
时景煊离开心切。
那个声音叹了一口气，最终没有再说什么，一阵风吹过，时景煊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他又入梦了。
另一个梦。
这个梦很真实。
有花有草，有树木，有阳光。
时景煊只是一个旁观者。
草地上有两只小动物。
一只是九尾狐。
白身红尾红耳朵，尾尖、耳尖火红色，一双蓝紫色的眼睛格外不同。
而另一只，是白泽。
通体雪白，金角、金蹄、金羽翅膀，冰蓝色的眼眸幽深难辨。
这是他曾经梦到过的情景！
意识到这一点，时景煊的愈发好奇。
梦境是一帧帧画面。
下一幕就是一只九尾狐趴在地上，死死地拽着手里的画册，上面歪七扭八地画着一只九尾狐，一只白泽。
时景煊突然间像是有了感应一般。
那只狐狸是纪倾柠。
而他就是那只白泽！
当年白泽一族与九尾狐一族共居东山，他和纪倾柠年龄相仿，少时常一同玩耍。
那时候，他的父亲是圣尊。
人们都少尊少尊地叫着他。
他不理解，也不喜欢。
他只喜欢那只小狐狸奶声奶气地叫他“煊煊哥哥”。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被他的父亲叫过去。
那天他本来约好要和小狐狸一起去东山捉蝴蝶玩来着。
半路就被父亲的人叫走了，他只能让伙伴去给小狐狸说一声。
希望她不要因为他失约而生气，并且告诉小狐狸，明天他会带着糖人去找她玩。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没有机会去见他的小狐狸了。
他一向强大不可摧的父亲，那天虚弱得仿佛一张白纸。
他甚至没有见到他的母亲在哪里。
父亲一句话也没和他说，就让人把他打晕了。
他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
身边只有一个长老。
这个长老他很怕，因为他是最凶的一个。
他不敢闹着要去见小狐狸，也不敢闹着要去见爸妈。
只能瑟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杀戮，掠夺，雷电，洪水……
他从未见过这样人间炼狱一般的夏灵大陆。
他听到人们都说，是因为白泽一族突然隐世，才会导致生灵受难。
他想要辩解，但是长老却死死地捂住他的嘴，直到他们走了才松开手。
他像是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一般，在山洞里躲了不知道多少年。
长老对他要求很严格，他只能一刻也不懈怠地修灵。
疲惫的身体，让他越来越少地想爸妈，也越来越少地想起小狐狸。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的小狐狸死了！
人们说，九尾狐族族长的小女儿死了。
他疯了一般想要去证实，却亲眼目睹长老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长老倒在血泊了，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景煊，离开这个炼狱，去哪里都好，忘记我们，忘记白泽。”
但他还是没有立刻离开，他还是去见了他的小狐狸。
他看到小狐狸的皮毛挂在东山最高的树上，鲜血不断地滴落，下面围着一群嗷嗷待哺的修灵者。
因为他们认定，小狐狸天生与白泽亲近，她的血可以让人灵力大增。
时景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那个山洞的。
他终于明白了长老为何拼了命也要他离开。
祥瑞，只是一个笑话。
所谓祥瑞，万千尊贵，可他在世间已无族人。
小狐狸尚且不能幸免，白泽一族他们更不会放过。
白泽一族的鲜血染红了东山，更染红了时景煊的眼。
白泽作为祥瑞，是天道所定。
只要有白泽在一天，夏灵大陆都会安稳一日。
可是时景煊不愿了，这样一个炼狱，毁了又如何？
他和天道做了交易，他离开夏灵大陆，将天道给予他的一身灵力尽数封锁，从此，夏灵大陆战火纷飞也好，天灾人祸也罢，与白泽一族无关。
“滴答滴答……”
清脆的水声响起，时景煊猛然从梦境里惊醒。
他还在那片白茫茫的梦境之中。
“天道，是你！”
“老友终于想起了，你既已做出决定，就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时景煊却站定不动：“当年我问你，你创造出这样一番炼狱意欲何为，你不回答，如今，你又有什么想说？”
“你创造了贪婪的生灵，又故作大方地创造了白泽一族，看到生灵之间的残杀会让你觉得快乐满足吗？”
时景煊戾气尽显。
时至今日，他仍不能理解。
“老友何必动怒？这些本不是我的初心，事已至此，我也不愿。”
“你不愿？天地都在你的股掌之间，你若不愿，还能有谁能操纵这一切？”
“没有谁能操纵这一切。这些都是生灵选择的结果。我没有要他们残害白泽去获取灵力，我也没有要他们炼化怨气去迫害生灵，可是他们这么做了。”
老者的声音里流露出悲恸伤感。
他无能为力。
时景煊终究是冷静了下来。
“那只小狐狸和纪倾柠之间有什么关系？”
梦里的小狐狸已经死了，他亲眼所见，可是为什么，那双眼睛长得和纪倾柠的一模一样。
而且按照年龄来算，万年前，纪倾柠还尚未出生。
“万年后，又见故人归。那只小狐狸当年因白泽而遭难，白泽欠她良多，自然是要还的。”
听到天道的回答，时景煊的心突然沉静了下来。
他不怕偿还，他只怕再次连累到纪倾柠。
“老友，时间不多了，祈求你保住夏灵大陆。”天道挥了挥衣袖，送走了时景煊。
再次醒来，时景煊在东山的草地上。
和梦里第一幕的场景一模一样。
有花有草，有树木，有阳光。
只是他没有时间再细想，如今的世间已经不是万年前的世间了。
空气里汹涌着怨念，一波更比一波高。
时景煊盯着北方，黑雾已经越来越浓了。
东山没有生灵存在。
纪倾柠他们去哪了？
时景煊心里愈发着急。
北山的黑雾不断地移动，慢慢靠近西侧。
时景煊被萧昊抓走过，他知道，萧昊在找最后一条怨念，炼化所有的怨气。
他原来的人选是萧凛，遇到他之后，改为了他。
如今他们都跑了，夏灵大陆还有第三个人选吗？
西侧，又有什么古怪？
时景煊直奔西山。
……
早在今天早上，纪倾柠就发觉到萧家有异动。
黑雾逐渐向西移动。
西山物资贫乏，少有生灵居住。
但是没有人比纪倾柠更熟悉西山，她在西山长大，如果萧昊去了西山，除了静川，她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难道他是要用静川做最后一条怨念？
静川数千年前被萧家算计，功力只剩下一成，她不是萧昊的对手。
纪倾柠把心里的猜想和萧凛说了，萧凛也觉得很有可能。
静川也是九尾狐族，她的怨念作为最后一条怨念，也未尝不可。
“全部前往西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组织萧昊获得最后成功。”
纪倾柠死死地盯着西山。
她怕萧昊夺得了怨念，炼化怨气后，夏灵大陆变成人间炼狱。
但是她更怕，静川会毫不反抗地任由萧昊夺走怨念。
而纪倾柠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
西山已经被黑雾遮盖了半边天。
萧昊已经到了。
萧昊孤身一人，与静川相对峙。
两人均一言不发。
“静川，和我一起毁了这个炼狱吧，结束天道老儿的游戏。”
萧昊脸上带着癫狂的喜色。
静川看了一眼萧昊，脸上仍是没有神色：“你是怨我当初背叛了你，所以才报复吗？”
提到“背叛”两个字，萧昊仿佛被人踩住了痛脚。
“我早知祥瑞没有心，谈什么背叛，不过是我一人的痴梦罢了。”
萧昊的语气中怨念很重，静川丝毫没有受他话语的影响。
见静川不为之动容，萧昊更加倍受刺激。
“你知道，炼化自己的怨念是什么感觉吗？”
“炼化怨念？你竟怨我到这个地步？”静川这才正眼看了萧昊一眼。
萧昊抬头：“我不怨你，我怨天道，天道无情，我自毁了他。”
静川不再劝说：“既然这样，你将我的怨念拿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静川答应得太过爽快，萧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静川已经笼罩在黑雾里。
她在提取自己的怨念！
“静川！”萧昊一时间乱了神，眉目间出现慌乱之色。
静川却无法再回答他。
提取怨念，抽筋剥骨之痛。
如今，她也算是和他同受了。
纪倾柠赶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的场景。
静川已经被黑雾完全笼罩。
静川似是察觉到了纪倾柠的气息，朝着纪倾柠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只能看到铺天盖地的黑。
她本就只有一尾了，内丹破碎，如今提取怨念，她本就做好了死的打算。
只是，倾柠，姐姐只能陪你到这了。
万年前，姐姐没能保护你，姐姐努力了万年，最终也是落得这样的结局……
“师父！”
纪倾柠想要靠近，却被一股力量抓住了手腕。
是时景煊！
他回来了！
可是纪倾柠还没来得及欣喜，她就看到静川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了黑雾里。
萧昊也顿在了原地。
他竟忘记了他的初衷，直到静川的怨念主动钻进了怨念团里，和那些黑雾融为一体。
“遭了，怨念要炼化了！”萧凛大惊失色，惊恐地看着天边的黑雾越来越浓。
可是下一秒，一道刺眼的红光从黑雾里冲出来，黑雾被四下冲散，火一般的红光照亮了整片天空，染红了云霞。
萧昊蓦地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他仿佛像是被夺舍了一般，痴痴地看着静川刚才的方向。
一点一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地上什么也没有留下，除了一个玉佩。
玉佩摔在了地上，已经四分五裂。
萧昊颤抖着手想要捧起玉佩，却只是徒劳，只是一遍遍被破碎的玉佩刮伤手掌，流下一汩汩鲜血。
萧昊顾不得有旁人在场，也顾不得他费劲千辛万苦的怨念灰飞烟灭，他像是一个失去一切的孩童，徒劳地坐在地上。
纪倾柠刚想要靠近，下一刻就觉得身体一轻，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时景煊的手。
天旋地转，纪倾柠知道他们又要回华岐大陆了。
时景煊带着纪倾柠回到家里。
“柠宝，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时景煊面色凝重，将于天道的对话和盘托出，只是省略了小狐狸的那一段。
他欠她的自然会还，但是他不想让她知道。
纪倾柠越听心里越惊。
先是白泽，然后是九尾狐，他们不是隐世，他们怕是都成了其他生灵的祭品。
静川保下了她一人。
而静川也做出了当初和时景煊一样的选择，那就是离开夏灵大陆。
纪倾柠想起在夏灵大陆顷刻间发生的事情，她一时间全明白了。
是静川。
她用她最后的灵力冲散了怨念，送纪倾柠回华岐大陆。
静川默许了萧家的行为，但是纪倾柠没有死成，去了华岐大陆，这不是意外，而是静川的刻意安排。
借着萧家的手送走了她。
理清了这一点，纪倾柠一时间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静川做了这么多，是怕她重复当年白泽一族的惨案。
可她最后，又与静川说了什么？
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打击，纪倾柠再也无法承受，晕了过去。
时景煊之前对夏灵大陆一知半解，尚且会被纪倾柠哄骗到，如今他已经恢复了白泽的记忆，又怎么会被纪倾柠轻易哄骗到？
说什么没事，纪倾柠明明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从前他不明白内丹自燃意味着什么，如今又怎能不明白？
时景煊握住纪倾柠的手腕，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进去。
是他欠纪倾柠良多，可是这一次，他又险些害纪倾柠因为他丢了性命。
纪倾柠心里记挂的事情很多，没有晕多久，就醒过来了。
她死死地握着时景煊的手，眼睛憋得通红。
时景煊看得心疼，抚摸着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出来吧。”
纪倾柠一头扎进了时景煊的怀里，抱得很紧，几乎要勒断时景煊的肋骨。
时景煊没有动弹，就静静地让纪倾柠发泄。
女孩压抑地哭声响起，仿佛濒死的一只猫儿一般惹人怜爱。
时景煊有节律地安抚着她，不作声响。
这一次夏灵大陆的经历，无论哪一件事都是纪倾柠难以接受的。
静川之死。
白泽隐世的秘辛。
还有夏灵大陆的人性。
她都无法接受。
她到底不过刚满千岁，在夏灵大陆来说也算得上稚嫩。
哭得累了，纪倾柠闷声闷气地突然说话：“萧昊是不是是对的？这样一个糟糕的世界，还留着做什么？”
纪倾柠知道自己想岔了，但是她已经走不出来了。
静川的死给她太大的震撼。
如果一切是真的，那么静川当年亲眼目睹了夏灵大陆的生灵屠戮了自己的同族，而她却还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按照其他人的期待，将纪倾柠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祥瑞。
然后在筹谋已久的继位大典上，把纪倾柠送走，留下夏灵大陆的烂摊子给她自己。
这样的想法让纪倾柠喘不过气来。
时景煊语气温和：“这个世界也许很糟糕，可是，这样一个糟糕世界里，还有许多爱我们和我们爱的人，你舍得毁掉吗？”
时景煊有了白泽的记忆，空长了万年的见识阅历，此时在纪倾柠面前循循善诱。
时景煊说的话，纪倾柠无法反驳。
华岐大陆一行，已经让她无法割舍下这个世界。
“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好吗？做一个普通人，生老病死，就这一生。”
纪倾柠窝在时景煊的怀里，声音很小，细弱蚊蝇。
她也知道自己所说的根本不切实际，但是时景煊也没有点破。
他只是摸着她的头发，把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好，我们就在这里生活，我们结婚，一起组建一个普通的家庭，生活一辈子。”
时景煊的另一只手牵住了纪倾柠，十指相扣。
纪倾柠“噗嗤”一声笑了：“如果我们要生个宝宝的话，会有生殖隔离吗？”
这话更是说得不切实际了。
夏灵大陆与华岐大陆不同，不会像没有开灵智的生物一般，不同物种之间有生殖隔离。
时景煊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知道，也许有吧。你喜欢孩子吗？”
“我不知道呀，我才一千多岁，在夏灵大陆，我还是一只幼狐呢！”
纪倾柠天马行空地说着戏言，似乎这样就能掩盖她心里的沉重。
说起年龄，时景煊倒有些不是滋味。
本来嘛，小狐狸是差不多年龄的，如今也该是万岁了。
但是有了那一遭，现在纪倾柠确确实实也不过千把岁。
按照他们之间的年龄来说，他之前的一些行为，似乎有些不太君子……
但是这个结论时景煊实在不喜欢。
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之前他不过区区二十来岁，纪倾柠都已经千把岁了，她尚且毫无顾忌，他现在也没有什么无地自容的。
时景煊很好地调理了自己的心态。
纪倾柠自然不知道时景煊心里的弯弯绕绕。
自从知道时景煊是白泽后，她其实是有些好奇的。
她从未见过白泽的实体，都是在画册上见的。
只是在夏灵大陆，提出要看别人的原身跟提出要看别人果体没什么区别，十分地冒犯。
因此纪倾柠，也只能扭扭捏捏地提出了这个请求。
纪倾柠所想，时景煊又怎不明白，不过这不影响，他想逗逗纪倾柠。
纪倾柠虽然表面看起来嘻嘻哈哈，其实他心里知道静川对纪倾柠亦师亦母，静川的死，她很难接受。
“礼尚往来，我也要见你的原身。”
时景煊说的有道理，纪倾柠找不到反驳的借口，只好同意。
于是须臾之间，两只毛茸茸相对。
都是雪白的毛发。
一双冰蓝色的眼眸。
一双蓝紫色的眼眸。
各有各的明亮耀眼。
时景煊眼睛里流露出细密的笑意。
跟他记忆里一模一样，就是他的小狐狸，一点不差。
时景煊上前两步，用头蹭了蹭纪倾柠的头。
小时候，他们就会经常这样以示亲昵。
这样的动作很熟悉，纪倾柠心里空了一块地方仿佛被填补起来了。
那天他们没有变成人型，就以毛茸茸的姿态，蜷在一起。
他们都需要一份和解。
和夏灵大陆。
和过去。
和天道。
……
纪倾柠再没有提过要回夏灵大陆的事情，她似乎真的做好了准备，在华岐大陆当一辈子的普通人。
但是华岐大陆，也没有再出现过萧家主的身影，一切都归于平静。
纪倾柠和时景煊之间也不再提起有关夏灵大陆的话题，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纪倾柠按部就班地按照公司给她规划的路线，从新生小花，逐渐积累了一定的作品。
而时景煊则还是老样子，原地踏步，既没有转型，也没有退圈，维持着一个稳定的状态。
江聿曾经对时景煊的职业规划做出过建议，可是时景煊最终没有在娱乐圈更近一步的打算。
有了白泽万年记忆的他，与之前的时景煊还是不同了。
他更愿意平静。
江聿和他聊了很久，最后的结果是，时景煊直接作为最大的股东，投资江聿开了一家娱乐公司。
纪倾柠最近接的这部戏就是江聿公司创作的。
这也是江聿公司第一部独立作品，江聿作为执行人，天天片场监督。
江聿一定要纪倾柠演女主，她也无法推拒。
下午五点半，纪倾柠的助理准时出现在江聿面前：“江总，那个五点半了。”
江聿一阵无语，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助理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江总，柠姐的确家里有事。”
江聿没好气。
他还能不知道她家里有什么事？
家有恶犬，一到时间见不到人，就会发疯的那种。
只是自从时景煊资助他开公司后，他和时景煊的关系，一下子从艺人和经纪人的平等关系，变成了金主爸爸和下属的关系，连带着纪倾柠都成为了他的老板娘。
江聿自然不敢有怨言。
纪倾柠已经卸完了妆，经过江聿的时候，还笑了笑：“江聿，今天元旦，你也别老是孤家寡人了，早点回家吧。”
说完，纪倾柠就走了，头也不回地上了大奔。
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必然坐着时景煊。
江聿皱着眉头看着开车离开的小两口，脸都绿了。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
【江洋大盗】：没什么好说的，祝福恋爱脑。
配图是时景煊扬长而去的大奔的屁股。
【厌世版】：小江子，事业虽然重要，但是结婚有结婚的好处。
【玉市小王子】：河南拔智齿。
【Yan】：江聿也该谈恋爱了。
【姐就是女王】：小江子，爱情的美妙你不懂。
江聿死死地握住手机，看着手机上一条条气死人不偿命的消息。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群已经从他们的七个人的群，变成了十三个，也就是说，江聿是里面唯一一条单身狗。
江聿不理解，且大为震惊。
这个世界都在背着他偷偷搞对象。
“江总，辉映那边想塞个人进来。”江聿还在悲春伤秋，他的秘书就跑过来。
“塞什么塞？不要。”
元旦佳节，只有他还在工作，江聿成功地把怨气转嫁到辉映传媒身上。
……
时景煊在开车，纪倾柠坐在副驾驶上。
“今天怎么这么慢？江聿他不放人？”
纪倾柠说了句公道话：“没有，今天妆造有点复杂，卸的时间比较久。”
纪倾柠看了一下，不是回去的路，有些好奇：“我们去哪？不是回家吗？”
时景煊点点头：“嗯，回家。爸妈说要我们回家一起过节。”
提起时景煊的爸妈，纪倾柠安静了下来。
时景煊身为白泽在华岐大陆里游走，时家虽然是他这一世的父母，却与白泽没有关系。
他们的缘分也不过就这一世。
而纪倾柠则是想到了别的。
在华岐大陆，元旦佳节，是全家团圆的日子。
在夏灵大陆从没有过这样的节日习俗。
当然，她也没有全家。
从小她身边就只有师父一人，而现在静川也已经离开了。
三年的时间过得很快。
足够所有的事情归于平静，包括静川的死在纪倾柠心里的烙印。
久不回夏灵大陆，纪倾柠很多时候都会忽略她和普通人的不同。
华岐，终究是成为了她的家。
等路灯的间隙，时景煊握住了纪倾柠的手。
他似是意有所感，知道纪倾柠在想什么。
“柠宝，明年，我们就结婚吧。”
时景煊再一次提起了这个话题。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起，每一次都郑重其事，但是纪倾柠都是岔开话题。
可能在内心里，她还是没有当自己是华岐的人，她没有觉得这样一个仪式有什么必要性。
可是，三年了。
她好像渐渐习惯了这样普通的生活。
没有修灵，没有圣尊，没有庇佑，每个人都平平凡凡地生活。
“好。”纪倾柠回握住了时景煊的手。
他们彻底和华岐大陆的人融为一体了。
结婚、生子。
他们将简简单单地过完一生。
时家的别墅里灯火通明，隔老远就看到管家跑过来：“少爷和小姐回来了！”
三年来，纪倾柠和管家已经很熟稔了。
纪倾柠和时景煊刚推开门，时妈妈就迎了上来。
“小柠回来了，又瘦了些，景煊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时妈妈上来就对纪倾柠嘘寒问暖。
时景煊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毕竟三年以来，他的地位是直线下降。
“小柠，我们买了一些烟花爆竹，吃完饭，让景煊带你去放烟花。”
自从知道了纪倾柠的身世，知道她在季家过得不好，又年幼失祜，时妈妈就格外心疼她，恨不能将所有纪倾柠缺失的母爱补上。
时景煊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也没有什么异议的资格。
“柠宝，你要放什么烟花？”
时景煊在箱子里翻翻找找，找了几个好看的。
“放这个吧，这个好看。”
纪倾柠点点头：“好。”
眼睛看着烟花，深蓝紫色的眼眸流露出期待的神色，明亮得仿佛深海的宝石。
“瞧好了。”时景煊点燃了烟花，快速跑到纪倾柠的身边。
“噗——嗤——”
金色的光束冲上了天，在黑色的天幕绽放，划过五光十色的尾巴，恍若流星。
纪倾柠抬头，看着天空。
华岐大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华岐大陆可能没有夏灵大陆时不时的流星。
但是华岐的烟花并不逊色。
而更重要的是——
纪倾柠的眼神下移，烟花的光芒照在时景煊的脸上，本就俊朗的脸庞，更显得耀眼。
更重要的是，华岐大陆，有他们的家。
纪倾柠的问题一针见血，萧凛一时间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涨红了脸，不知该如何说。
纪倾柠也不着急，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家主他，从前用的多是夏灵大陆的下等生灵，只是如今下等生灵为了逃难，都离开了北山，家主才会用族人炼化。”
萧凛经过思想斗争，还是决定还是将一切和盘托出。
“长老！”跟着萧凛一块出来的几人有些不满了，连忙制止。
萧凛闭了闭眼睛，横了心，低声训斥了几句：“闭嘴。”
萧家，不能再错下去了。
夏灵大陆不能就如此毁了。
“低等生灵？不知在萧长老眼中何为低等生灵？”
纪倾柠状似不解。
萧凛的身体匍匐得更低：“萧凛早已知错，还请少尊暂且放过，眼下形式紧迫，萧昊已经入了魔了。”
看着萧凛的模样，纪倾柠冷哼了一声，终究还是放过了。
“下一步，萧昊要做什么？”
这场局，萧凛必然不是无辜的。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容不得她再去一个个清算乱臣贼子，夏灵大陆已经危在旦夕。
萧凛还没到清算的时候。
“萧昊已经聚集了九千九百九十二条怨念，只余下最后七条，他就要炼化怨气，届时，整个夏灵大陆怨气升腾，将成为炼狱，就连华岐大陆也不能幸免。”
时景煊在一旁听的认真，注意力却全在纪倾柠身上。
萧凛所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陌生。
唯一和他息息相关的，只有眼前的女孩。
纪倾柠用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桌面，喃喃自语：“九千九百九十二，萧家，很好。”
纪倾柠扫视了一眼身边，不多不少，脸上时景煊和萧凛，正好七人。
他们是最后一个环节。
“三日后就是阴时，萧昊必然会选择那个时间炼化怨气，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纪倾柠很快就估摸出了萧昊的计划。
那个人已经疯了，他迫不及待地要所有人给他陪葬，自然是越快越好。
最晚三天之内，他一定会夺得最后七条怨念。
“少尊，这最后一条怨念尤为关键，萧昊为之寻找了很久，如今我们逃了出来，萧昊不会轻易找到替代的。”
萧凛补充。
纪倾柠点了点头。
是了，如果只是要普通的怨念，夏灵大陆还有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生灵，萧昊大可不必拿萧凛下手，更不必老远拿时景煊下手。
纪倾柠理清了头绪，凝神吩咐：“萧长老先将你幸存可以用的族人秘密组织起来，令公子私下走访一下北山周围的种群，他们应该也已经受害，争取能用之人。”
“萧长老的地界虽然隐蔽，但还是在萧昊的掌握之中，列位不妨转移到我九尾狐族的东山暂居，也少受怨念的侵害。”
“最晚，明天晚上，我希望在东山见到各位。”
纪倾柠直截了当地说完自己的计划。
她目前的状况已经无力与萧家一争，只能争取更多人的支持。
“是。”萧凛眉目凛然，带着他的人消失了。
纪倾柠的神色这才暖了几分，转身对着时景煊，嘴角微微勾起：“我带你去我家看看。”
在夏灵大陆自然没有诸多束缚，纪倾柠拉住时景煊的手，下一秒已经回到了东山。
东山其实已经是一座空山。
自纪倾柠之后，世间已无九尾狐。
九尾狐族隐世，几乎和当年白泽一族一样的下场。
只是九尾狐族的威名在此，没有种群敢觊觎东山。
纪倾柠脸上笑容淡淡的，仿佛没有受过伤一般，拉着时景煊的手，在东山走了许久。
她在东山生活的记忆早已模糊，如今说东山是家，不过是因为，她在夏灵大陆，再也没有家了。
时景煊握紧了纪倾柠的手。
纪倾柠身上有太多太多的谜团了。
他总觉得纪倾柠离他好远好远。
两人正走着，东山却突然间变了天气。
纪倾柠连忙拉住了时景煊，脸色凝重。
“小心。”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是天道即将降罪的前兆。
终究还是来了。
纪倾柠死死地握住时景煊的手，似乎这样就可以改变生。
她死死地盯着乌云密布的天色，手指用力到泛白。
纪倾柠的紧张，时景煊自然感觉到了。
“柠宝，发生什么事情了？”
时景煊上前一步，挡在了纪倾柠面前。
纪倾柠刚想伸手抓住，下一秒，男人却消失在了面前。
“时景煊！”
纪倾柠蓦地睁大了眼睛，四下寻找，却再也感觉到不到时景煊的一点灵力。
天道带走了时景煊！
他要对他如何！
纪倾柠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遥远地望着北方。
北山已经笼罩在黑雾里，萧昊应该找到了新的怨念，距离他炼化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周遭的空气波动，有人来了。
纪倾柠收敛了情绪，下一刻，她又是那个自衿的少尊。
萧凛的动作很快，很快就带着雪山狼族的族人来了。
纪倾柠挨个看了一圈。
情况不容乐观。
坦白说，他们加在一起，也不是萧昊的对手。
雪山狼族，竟落寞至此！
也对，一代天骄萧夫人都被萧昊折磨逼死，其他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过了一个时辰，萧凛的儿子也回来了。
他的收获不大，北山周围的种群，轻则重创逃难，重则已经灭族，没有可以一战的力量。
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黑雾又浓重了许多。
萧凛和纪倾柠看着远处的黑雾，萧凛的语气惊慌：“他又炼化了三人！夏灵大陆又有三位修灵者陨落啊！”
纪倾柠握紧了拳头。
“最后一人，他绝不会轻易得到。”
萧凛在她这里，时景煊已经被天道带走，萧昊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从天道手里抢到时景煊。
唯一的方法就是主动来找萧凛。
见纪倾柠说的信誓旦旦，萧凛的担心也压下来了不少。
还有最后两天半。
对于他们，对于萧昊都要争分夺秒。
……
时景煊才刚刚站在纪倾柠面前，就感觉眼前一片白光，头脑里一阵眩晕。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白雾里，周围是雾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有人吗？”
时景煊爬起来，不停地往前走。
可是不管他怎么走，他始终不能走出这个迷雾中，他都仿佛在原地踏步。
这样灵异的事情，时景煊从未经历过。
“老朋友，许久未见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响起。
时景煊猛地一回头，却发现空无一物。
“老友不必惊慌，匆匆一别，已经万年了，你缘何又回到了此地？”
时景煊听不明白，没有回答。
“当年，老友执意离开此地，曾与我立下了誓言，如今又为何公然回来，又公然违背誓言呢？”
时景煊皱着眉头，在原地转圈。
“你在说什么，与我无关！”
“我倒是忘了，一别万年，老友如今不过是华岐大陆普通人的身躯。”
“也罢。”
“你既然回来了，是做好准备继续你未完成的使命了吗？”
时景煊越发迷惑，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但是此处古怪，他如果不答应，恐怕不能轻易离开。
“我答应你。放我离开。”
时景煊离开心切。
那个声音叹了一口气，最终没有再说什么，一阵风吹过，时景煊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他又入梦了。
另一个梦。
这个梦很真实。
有花有草，有树木，有阳光。
时景煊只是一个旁观者。
草地上有两只小动物。
一只是九尾狐。
白身红尾红耳朵，尾尖、耳尖火红色，一双蓝紫色的眼睛格外不同。
而另一只，是白泽。
通体雪白，金角、金蹄、金羽翅膀，冰蓝色的眼眸幽深难辨。
这是他曾经梦到过的情景！
意识到这一点，时景煊的愈发好奇。
梦境是一帧帧画面。
下一幕就是一只九尾狐趴在地上，死死地拽着手里的画册，上面歪七扭八地画着一只九尾狐，一只白泽。
时景煊突然间像是有了感应一般。
那只狐狸是纪倾柠。
而他就是那只白泽！
当年白泽一族与九尾狐一族共居东山，他和纪倾柠年龄相仿，少时常一同玩耍。
那时候，他的父亲是圣尊。
人们都少尊少尊地叫着他。
他不理解，也不喜欢。
他只喜欢那只小狐狸奶声奶气地叫他“煊煊哥哥”。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被他的父亲叫过去。
那天他本来约好要和小狐狸一起去东山捉蝴蝶玩来着。
半路就被父亲的人叫走了，他只能让伙伴去给小狐狸说一声。
希望她不要因为他失约而生气，并且告诉小狐狸，明天他会带着糖人去找她玩。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没有机会去见他的小狐狸了。
他一向强大不可摧的父亲，那天虚弱得仿佛一张白纸。
他甚至没有见到他的母亲在哪里。
父亲一句话也没和他说，就让人把他打晕了。
他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
身边只有一个长老。
这个长老他很怕，因为他是最凶的一个。
他不敢闹着要去见小狐狸，也不敢闹着要去见爸妈。
只能瑟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杀戮，掠夺，雷电，洪水……
他从未见过这样人间炼狱一般的夏灵大陆。
他听到人们都说，是因为白泽一族突然隐世，才会导致生灵受难。
他想要辩解，但是长老却死死地捂住他的嘴，直到他们走了才松开手。
他像是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一般，在山洞里躲了不知道多少年。
长老对他要求很严格，他只能一刻也不懈怠地修灵。
疲惫的身体，让他越来越少地想爸妈，也越来越少地想起小狐狸。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的小狐狸死了！
人们说，九尾狐族族长的小女儿死了。
他疯了一般想要去证实，却亲眼目睹长老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长老倒在血泊了，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景煊，离开这个炼狱，去哪里都好，忘记我们，忘记白泽。”
但他还是没有立刻离开，他还是去见了他的小狐狸。
他看到小狐狸的皮毛挂在东山最高的树上，鲜血不断地滴落，下面围着一群嗷嗷待哺的修灵者。
因为他们认定，小狐狸天生与白泽亲近，她的血可以让人灵力大增。
时景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那个山洞的。
他终于明白了长老为何拼了命也要他离开。
祥瑞，只是一个笑话。
所谓祥瑞，万千尊贵，可他在世间已无族人。
小狐狸尚且不能幸免，白泽一族他们更不会放过。
白泽一族的鲜血染红了东山，更染红了时景煊的眼。
白泽作为祥瑞，是天道所定。
只要有白泽在一天，夏灵大陆都会安稳一日。
可是时景煊不愿了，这样一个炼狱，毁了又如何？
他和天道做了交易，他离开夏灵大陆，将天道给予他的一身灵力尽数封锁，从此，夏灵大陆战火纷飞也好，天灾人祸也罢，与白泽一族无关。
“滴答滴答……”
清脆的水声响起，时景煊猛然从梦境里惊醒。
他还在那片白茫茫的梦境之中。
“天道，是你！”
“老友终于想起了，你既已做出决定，就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时景煊却站定不动：“当年我问你，你创造出这样一番炼狱意欲何为，你不回答，如今，你又有什么想说？”
“你创造了贪婪的生灵，又故作大方地创造了白泽一族，看到生灵之间的残杀会让你觉得快乐满足吗？”
时景煊戾气尽显。
时至今日，他仍不能理解。
“老友何必动怒？这些本不是我的初心，事已至此，我也不愿。”
“你不愿？天地都在你的股掌之间，你若不愿，还能有谁能操纵这一切？”
“没有谁能操纵这一切。这些都是生灵选择的结果。我没有要他们残害白泽去获取灵力，我也没有要他们炼化怨气去迫害生灵，可是他们这么做了。”
老者的声音里流露出悲恸伤感。
他无能为力。
时景煊终究是冷静了下来。
“那只小狐狸和纪倾柠之间有什么关系？”
梦里的小狐狸已经死了，他亲眼所见，可是为什么，那双眼睛长得和纪倾柠的一模一样。
而且按照年龄来算，万年前，纪倾柠还尚未出生。
“万年后，又见故人归。那只小狐狸当年因白泽而遭难，白泽欠她良多，自然是要还的。”
听到天道的回答，时景煊的心突然沉静了下来。
他不怕偿还，他只怕再次连累到纪倾柠。
“老友，时间不多了，祈求你保住夏灵大陆。”天道挥了挥衣袖，送走了时景煊。
再次醒来，时景煊在东山的草地上。
和梦里第一幕的场景一模一样。
有花有草，有树木，有阳光。
只是他没有时间再细想，如今的世间已经不是万年前的世间了。
空气里汹涌着怨念，一波更比一波高。
时景煊盯着北方，黑雾已经越来越浓了。
东山没有生灵存在。
纪倾柠他们去哪了？
时景煊心里愈发着急。
北山的黑雾不断地移动，慢慢靠近西侧。
时景煊被萧昊抓走过，他知道，萧昊在找最后一条怨念，炼化所有的怨气。
他原来的人选是萧凛，遇到他之后，改为了他。
如今他们都跑了，夏灵大陆还有第三个人选吗？
西侧，又有什么古怪？
时景煊直奔西山。
……
早在今天早上，纪倾柠就发觉到萧家有异动。
黑雾逐渐向西移动。
西山物资贫乏，少有生灵居住。
但是没有人比纪倾柠更熟悉西山，她在西山长大，如果萧昊去了西山，除了静川，她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难道他是要用静川做最后一条怨念？
静川数千年前被萧家算计，功力只剩下一成，她不是萧昊的对手。
纪倾柠把心里的猜想和萧凛说了，萧凛也觉得很有可能。
静川也是九尾狐族，她的怨念作为最后一条怨念，也未尝不可。
“全部前往西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组织萧昊获得最后成功。”
纪倾柠死死地盯着西山。
她怕萧昊夺得了怨念，炼化怨气后，夏灵大陆变成人间炼狱。
但是她更怕，静川会毫不反抗地任由萧昊夺走怨念。
而纪倾柠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
西山已经被黑雾遮盖了半边天。
萧昊已经到了。
萧昊孤身一人，与静川相对峙。
两人均一言不发。
“静川，和我一起毁了这个炼狱吧，结束天道老儿的游戏。”
萧昊脸上带着癫狂的喜色。
静川看了一眼萧昊，脸上仍是没有神色：“你是怨我当初背叛了你，所以才报复吗？”
提到“背叛”两个字，萧昊仿佛被人踩住了痛脚。
“我早知祥瑞没有心，谈什么背叛，不过是我一人的痴梦罢了。”
萧昊的语气中怨念很重，静川丝毫没有受他话语的影响。
见静川不为之动容，萧昊更加倍受刺激。
“你知道，炼化自己的怨念是什么感觉吗？”
“炼化怨念？你竟怨我到这个地步？”静川这才正眼看了萧昊一眼。
萧昊抬头：“我不怨你，我怨天道，天道无情，我自毁了他。”
静川不再劝说：“既然这样，你将我的怨念拿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静川答应得太过爽快，萧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静川已经笼罩在黑雾里。
她在提取自己的怨念！
“静川！”萧昊一时间乱了神，眉目间出现慌乱之色。
静川却无法再回答他。
提取怨念，抽筋剥骨之痛。
如今，她也算是和他同受了。
纪倾柠赶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的场景。
静川已经被黑雾完全笼罩。
静川似是察觉到了纪倾柠的气息，朝着纪倾柠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只能看到铺天盖地的黑。
她本就只有一尾了，内丹破碎，如今提取怨念，她本就做好了死的打算。
只是，倾柠，姐姐只能陪你到这了。
万年前，姐姐没能保护你，姐姐努力了万年，最终也是落得这样的结局……
“师父！”
纪倾柠想要靠近，却被一股力量抓住了手腕。
是时景煊！
他回来了！
可是纪倾柠还没来得及欣喜，她就看到静川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了黑雾里。
萧昊也顿在了原地。
他竟忘记了他的初衷，直到静川的怨念主动钻进了怨念团里，和那些黑雾融为一体。
“遭了，怨念要炼化了！”萧凛大惊失色，惊恐地看着天边的黑雾越来越浓。
可是下一秒，一道刺眼的红光从黑雾里冲出来，黑雾被四下冲散，火一般的红光照亮了整片天空，染红了云霞。
萧昊蓦地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他仿佛像是被夺舍了一般，痴痴地看着静川刚才的方向。
一点一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地上什么也没有留下，除了一个玉佩。
玉佩摔在了地上，已经四分五裂。
萧昊颤抖着手想要捧起玉佩，却只是徒劳，只是一遍遍被破碎的玉佩刮伤手掌，流下一汩汩鲜血。
萧昊顾不得有旁人在场，也顾不得他费劲千辛万苦的怨念灰飞烟灭，他像是一个失去一切的孩童，徒劳地坐在地上。
纪倾柠刚想要靠近，下一刻就觉得身体一轻，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时景煊的手。
天旋地转，纪倾柠知道他们又要回华岐大陆了。
时景煊带着纪倾柠回到家里。
“柠宝，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时景煊面色凝重，将于天道的对话和盘托出，只是省略了小狐狸的那一段。
他欠她的自然会还，但是他不想让她知道。
纪倾柠越听心里越惊。
先是白泽，然后是九尾狐，他们不是隐世，他们怕是都成了其他生灵的祭品。
静川保下了她一人。
而静川也做出了当初和时景煊一样的选择，那就是离开夏灵大陆。
纪倾柠想起在夏灵大陆顷刻间发生的事情，她一时间全明白了。
是静川。
她用她最后的灵力冲散了怨念，送纪倾柠回华岐大陆。
静川默许了萧家的行为，但是纪倾柠没有死成，去了华岐大陆，这不是意外，而是静川的刻意安排。
借着萧家的手送走了她。
理清了这一点，纪倾柠一时间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静川做了这么多，是怕她重复当年白泽一族的惨案。
可她最后，又与静川说了什么？
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打击，纪倾柠再也无法承受，晕了过去。
时景煊之前对夏灵大陆一知半解，尚且会被纪倾柠哄骗到，如今他已经恢复了白泽的记忆，又怎么会被纪倾柠轻易哄骗到？
说什么没事，纪倾柠明明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从前他不明白内丹自燃意味着什么，如今又怎能不明白？
时景煊握住纪倾柠的手腕，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进去。
是他欠纪倾柠良多，可是这一次，他又险些害纪倾柠因为他丢了性命。
纪倾柠心里记挂的事情很多，没有晕多久，就醒过来了。
她死死地握着时景煊的手，眼睛憋得通红。
时景煊看得心疼，抚摸着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出来吧。”
纪倾柠一头扎进了时景煊的怀里，抱得很紧，几乎要勒断时景煊的肋骨。
时景煊没有动弹，就静静地让纪倾柠发泄。
女孩压抑地哭声响起，仿佛濒死的一只猫儿一般惹人怜爱。
时景煊有节律地安抚着她，不作声响。
这一次夏灵大陆的经历，无论哪一件事都是纪倾柠难以接受的。
静川之死。
白泽隐世的秘辛。
还有夏灵大陆的人性。
她都无法接受。
她到底不过刚满千岁，在夏灵大陆来说也算得上稚嫩。
哭得累了，纪倾柠闷声闷气地突然说话：“萧昊是不是是对的？这样一个糟糕的世界，还留着做什么？”
纪倾柠知道自己想岔了，但是她已经走不出来了。
静川的死给她太大的震撼。
如果一切是真的，那么静川当年亲眼目睹了夏灵大陆的生灵屠戮了自己的同族，而她却还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按照其他人的期待，将纪倾柠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祥瑞。
然后在筹谋已久的继位大典上，把纪倾柠送走，留下夏灵大陆的烂摊子给她自己。
这样的想法让纪倾柠喘不过气来。
时景煊语气温和：“这个世界也许很糟糕，可是，这样一个糟糕世界里，还有许多爱我们和我们爱的人，你舍得毁掉吗？”
时景煊有了白泽的记忆，空长了万年的见识阅历，此时在纪倾柠面前循循善诱。
时景煊说的话，纪倾柠无法反驳。
华岐大陆一行，已经让她无法割舍下这个世界。
“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好吗？做一个普通人，生老病死，就这一生。”
纪倾柠窝在时景煊的怀里，声音很小，细弱蚊蝇。
她也知道自己所说的根本不切实际，但是时景煊也没有点破。
他只是摸着她的头发，把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好，我们就在这里生活，我们结婚，一起组建一个普通的家庭，生活一辈子。”
时景煊的另一只手牵住了纪倾柠，十指相扣。
纪倾柠“噗嗤”一声笑了：“如果我们要生个宝宝的话，会有生殖隔离吗？”
这话更是说得不切实际了。
夏灵大陆与华岐大陆不同，不会像没有开灵智的生物一般，不同物种之间有生殖隔离。
时景煊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知道，也许有吧。你喜欢孩子吗？”
“我不知道呀，我才一千多岁，在夏灵大陆，我还是一只幼狐呢！”
纪倾柠天马行空地说着戏言，似乎这样就能掩盖她心里的沉重。
说起年龄，时景煊倒有些不是滋味。
本来嘛，小狐狸是差不多年龄的，如今也该是万岁了。
但是有了那一遭，现在纪倾柠确确实实也不过千把岁。
按照他们之间的年龄来说，他之前的一些行为，似乎有些不太君子……
但是这个结论时景煊实在不喜欢。
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之前他不过区区二十来岁，纪倾柠都已经千把岁了，她尚且毫无顾忌，他现在也没有什么无地自容的。
时景煊很好地调理了自己的心态。
纪倾柠自然不知道时景煊心里的弯弯绕绕。
自从知道时景煊是白泽后，她其实是有些好奇的。
她从未见过白泽的实体，都是在画册上见的。
只是在夏灵大陆，提出要看别人的原身跟提出要看别人果体没什么区别，十分地冒犯。
因此纪倾柠，也只能扭扭捏捏地提出了这个请求。
纪倾柠所想，时景煊又怎不明白，不过这不影响，他想逗逗纪倾柠。
纪倾柠虽然表面看起来嘻嘻哈哈，其实他心里知道静川对纪倾柠亦师亦母，静川的死，她很难接受。
“礼尚往来，我也要见你的原身。”
时景煊说的有道理，纪倾柠找不到反驳的借口，只好同意。
于是须臾之间，两只毛茸茸相对。
都是雪白的毛发。
一双冰蓝色的眼眸。
一双蓝紫色的眼眸。
各有各的明亮耀眼。
时景煊眼睛里流露出细密的笑意。
跟他记忆里一模一样，就是他的小狐狸，一点不差。
时景煊上前两步，用头蹭了蹭纪倾柠的头。
小时候，他们就会经常这样以示亲昵。
这样的动作很熟悉，纪倾柠心里空了一块地方仿佛被填补起来了。
那天他们没有变成人型，就以毛茸茸的姿态，蜷在一起。
他们都需要一份和解。
和夏灵大陆。
和过去。
和天道。
……
纪倾柠再没有提过要回夏灵大陆的事情，她似乎真的做好了准备，在华岐大陆当一辈子的普通人。
但是华岐大陆，也没有再出现过萧家主的身影，一切都归于平静。
纪倾柠和时景煊之间也不再提起有关夏灵大陆的话题，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纪倾柠按部就班地按照公司给她规划的路线，从新生小花，逐渐积累了一定的作品。
而时景煊则还是老样子，原地踏步，既没有转型，也没有退圈，维持着一个稳定的状态。
江聿曾经对时景煊的职业规划做出过建议，可是时景煊最终没有在娱乐圈更近一步的打算。
有了白泽万年记忆的他，与之前的时景煊还是不同了。
他更愿意平静。
江聿和他聊了很久，最后的结果是，时景煊直接作为最大的股东，投资江聿开了一家娱乐公司。
纪倾柠最近接的这部戏就是江聿公司创作的。
这也是江聿公司第一部独立作品，江聿作为执行人，天天片场监督。
江聿一定要纪倾柠演女主，她也无法推拒。
下午五点半，纪倾柠的助理准时出现在江聿面前：“江总，那个五点半了。”
江聿一阵无语，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助理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江总，柠姐的确家里有事。”
江聿没好气。
他还能不知道她家里有什么事？
家有恶犬，一到时间见不到人，就会发疯的那种。
只是自从时景煊资助他开公司后，他和时景煊的关系，一下子从艺人和经纪人的平等关系，变成了金主爸爸和下属的关系，连带着纪倾柠都成为了他的老板娘。
江聿自然不敢有怨言。
纪倾柠已经卸完了妆，经过江聿的时候，还笑了笑：“江聿，今天元旦，你也别老是孤家寡人了，早点回家吧。”
说完，纪倾柠就走了，头也不回地上了大奔。
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必然坐着时景煊。
江聿皱着眉头看着开车离开的小两口，脸都绿了。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
【江洋大盗】：没什么好说的，祝福恋爱脑。
配图是时景煊扬长而去的大奔的屁股。
【厌世版】：小江子，事业虽然重要，但是结婚有结婚的好处。
【玉市小王子】：河南拔智齿。
【Yan】：江聿也该谈恋爱了。
【姐就是女王】：小江子，爱情的美妙你不懂。
江聿死死地握住手机，看着手机上一条条气死人不偿命的消息。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群已经从他们的七个人的群，变成了十三个，也就是说，江聿是里面唯一一条单身狗。
江聿不理解，且大为震惊。
这个世界都在背着他偷偷搞对象。
“江总，辉映那边想塞个人进来。”江聿还在悲春伤秋，他的秘书就跑过来。
“塞什么塞？不要。”
元旦佳节，只有他还在工作，江聿成功地把怨气转嫁到辉映传媒身上。
……
时景煊在开车，纪倾柠坐在副驾驶上。
“今天怎么这么慢？江聿他不放人？”
纪倾柠说了句公道话：“没有，今天妆造有点复杂，卸的时间比较久。”
纪倾柠看了一下，不是回去的路，有些好奇：“我们去哪？不是回家吗？”
时景煊点点头：“嗯，回家。爸妈说要我们回家一起过节。”
提起时景煊的爸妈，纪倾柠安静了下来。
时景煊身为白泽在华岐大陆里游走，时家虽然是他这一世的父母，却与白泽没有关系。
他们的缘分也不过就这一世。
而纪倾柠则是想到了别的。
在华岐大陆，元旦佳节，是全家团圆的日子。
在夏灵大陆从没有过这样的节日习俗。
当然，她也没有全家。
从小她身边就只有师父一人，而现在静川也已经离开了。
三年的时间过得很快。
足够所有的事情归于平静，包括静川的死在纪倾柠心里的烙印。
久不回夏灵大陆，纪倾柠很多时候都会忽略她和普通人的不同。
华岐，终究是成为了她的家。
等路灯的间隙，时景煊握住了纪倾柠的手。
他似是意有所感，知道纪倾柠在想什么。
“柠宝，明年，我们就结婚吧。”
时景煊再一次提起了这个话题。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起，每一次都郑重其事，但是纪倾柠都是岔开话题。
可能在内心里，她还是没有当自己是华岐的人，她没有觉得这样一个仪式有什么必要性。
可是，三年了。
她好像渐渐习惯了这样普通的生活。
没有修灵，没有圣尊，没有庇佑，每个人都平平凡凡地生活。
“好。”纪倾柠回握住了时景煊的手。
他们彻底和华岐大陆的人融为一体了。
结婚、生子。
他们将简简单单地过完一生。
时家的别墅里灯火通明，隔老远就看到管家跑过来：“少爷和小姐回来了！”
三年来，纪倾柠和管家已经很熟稔了。
纪倾柠和时景煊刚推开门，时妈妈就迎了上来。
“小柠回来了，又瘦了些，景煊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时妈妈上来就对纪倾柠嘘寒问暖。
时景煊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毕竟三年以来，他的地位是直线下降。
“小柠，我们买了一些烟花爆竹，吃完饭，让景煊带你去放烟花。”
自从知道了纪倾柠的身世，知道她在季家过得不好，又年幼失祜，时妈妈就格外心疼她，恨不能将所有纪倾柠缺失的母爱补上。
时景煊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也没有什么异议的资格。
“柠宝，你要放什么烟花？”
时景煊在箱子里翻翻找找，找了几个好看的。
“放这个吧，这个好看。”
纪倾柠点点头：“好。”
眼睛看着烟花，深蓝紫色的眼眸流露出期待的神色，明亮得仿佛深海的宝石。
“瞧好了。”时景煊点燃了烟花，快速跑到纪倾柠的身边。
“噗——嗤——”
金色的光束冲上了天，在黑色的天幕绽放，划过五光十色的尾巴，恍若流星。
纪倾柠抬头，看着天空。
华岐大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华岐大陆可能没有夏灵大陆时不时的流星。
但是华岐的烟花并不逊色。
而更重要的是——
纪倾柠的眼神下移，烟花的光芒照在时景煊的脸上，本就俊朗的脸庞，更显得耀眼。
更重要的是，华岐大陆，有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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