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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弘晳暗诉衷情肠,茑娘智辩选秀意

    自从乌尔登格被算计,心中就一直不快,偏偏急火攻心发烧于床上。弘昼送来药直接摔在地上,茶饭不思。被人污蔑贞洁,换谁也不能接受。然而距离选秀更近,嬷嬷见其一蹶不振,便也懒得管,就等她自生自灭。

    弘昼一听说乌尔登格一蹶不振,心里头有些愧疚和担忧。自己送过去的药她不用,太医院开的药也不用,这总得让一个人去劝劝。弘昼本来打算去找潺湲,但是他想到之前凶了她,便拉不下脸面去求。反而弘晳听说乌尔登格赌气不肯用药,亲自给她送药。

    乌尔登格从挨打之后,便被视为“晦气”,单独住一间房。白天秀女都在学规矩,弘晳无奈,管不了什么男女大防,只好趁着深夜去给她送药。

    见到弘晳到来,她略有些吃惊,但是她正一肚子火,弘晳劝她吃药她也不理。弘晳在一旁煎药,乌尔登格满脸不在意的模样,但是却悄悄瞅着药罐子。弘晳将熬好的药呈起来,放到乌尔登格床边:

    “快喝药,不然你怎么选秀?”

    “不去就不去!”乌尔登格依然心里来气,“说起这个选秀我就来气,我在家里可是阿玛额涅都宠着的,就连我的阿浑(满语:哥哥)都宠着我,小时候除了受二房的气,就没有受过气。一来到这个紫禁城,这样规矩那样规矩。以前可没有人敢打我,就连那个二房都不敢,凭什么……凭什么到了这里又要诬陷我又要打我?”说着乌尔登格开始委屈地哭起来。

    “弘昼也是汗阿玛宠着的。你看他那个嚣张的模样,看他的暴脾气,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弘晳道,“自从弘时被圈禁,弘昼就似乎变了一个人,开始变得贪玩好耍,总是逃课。在外面到处捧着弘历,而对所有人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他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又想方设法去汗阿玛那里索取——只要他无心皇位,他想要什么,汗阿玛都会满足他。他以前可不是那样暴戾恣睢,或许是弘时给了他太大的刺激吧。”

    “反正我讨厌他!”乌尔登格气呼呼地憋红了脸,“怪不得还娶不到媳妇儿,怪不得四阿哥都妻妾成群了他还没有嫡福晋,哪有人愿意嫁给他?谁嫁给他肯定倒霉一辈子!我真是倒霉,偏偏招惹上了他。我干脆一病不起,选秀也不去,那样直接出宫!来到紫禁城还要注重什么‘仪态’,我在家里我的规矩就是规矩,谁敢说我仪态不对?我简直快受够了!”

    “别说了,快喝药!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倒霉,偏偏被你缠上了。”弘晳道。

    “我又没让你来看我!”乌尔登格道,“王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您还是带着您的要快走吧。”

    “把药喝了,万一汗阿玛想要留你的牌子呢?若是病了岂不是耽误了。”弘晳道,“对了,本王还没有问过格格芳名呢。”

    “我叫乌尔登格,额涅说我出生那天清晨的朝霞特别好看,五彩斑斓,就像是仙女的衣袖般。我的名字就是朝阳之光的意思。”乌尔登格道,“我姓吴扎库氏,噶哈里部,镶红旗的。”

    “格格可有字?”弘晳问。

    “我还没有及笄呢!”乌尔登格笑了,“小女是乙未年出生的。”

    “倒小我二十一岁。”弘晳道,“在这批秀女中,格格算是年龄较小的了。”

    “这又如何,还是必须来选秀。”乌尔登格叹气,“选中了在紫禁城孤独一生,皇上都那么老了,几个月都不进后宫。皇上勤政爱民,我若是进了后宫,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皇上。我比不上后宫主子的美貌才气,我哪里配进后宫呢?若是被某位宗室看上,我家只是正二品,我根本不配作为正室。宁愿做穷人的妻,我也不愿意委屈做富人的妾。但是若是我喜欢他,我也甘愿做妾。但是如果他对我不好,我会逼着他写一纸休书!等我走后,我会马上改嫁。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一些女子因为丈夫守寡或者殉夫,最后赢得贞节牌坊。那些所谓的‘烈女’,若是有男人摸了一下手,换我说若是真的追求贞洁,不是像‘烈女’一样把自己的手臂砍下来,我会用那只手狠狠地将那个登徒子打得遍地求饶!”

    “那就先喝药吧。”弘晳将药送过去,“无论如何,病着也不是事。你若是铁了心这次选秀落选,皇宫里面的药,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吃了。别人可是想吃都没有机会呢!”

    “皇宫里面的药难道就不苦了吗?”乌尔登格道,“皇宫里面的药就叫‘御赐’,但是我看除了药好了一点儿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家里面的药难道就没有用了吗?我不喜欢喝药,太苦了!”

    “爱喝不喝。”弘晳道,“反正我是不会庇护你的,你自求多福吧。”

    “不喝就不喝,你成心跟着五阿哥一起来欺负我的!”乌尔登格道,“我再坚持几天,离开这个地方,他五阿哥手再长也抓不到我!”

    “他敢强抢民女,只要他不造反,汗阿玛会包容他的一切。”弘晳道,“汗阿玛最近心情不好,若是弘昼再去他那里告你一状,你们噶哈里部就完了。”

    “我喝还不行嘛!”乌尔登格捏着鼻子把药一饮而尽,忽然又想起之前被灌醉的事情,忽然警惕地问:“五阿哥请我赴鸿门宴,你那么关心我,莫不是又是一肚子坏水吧?”

    “格格或许是有误解吧。”弘晳淡淡笑了,“实不相瞒,格格像极了我儿时的玩伴。”

    “真的吗?”乌尔登格马上来了兴致,支起身子,双眼放光:“快给我讲讲!”

    “罢了,过去的事情了。”弘晳似乎在回味,“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乌尔登格不再去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有了倦意,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弘晳离开。她不会知道,弘晳离开的时候,轻拢了一下她的青丝。

    选秀之日不日便到,上三旗的秀女已经阅完,今日是两红旗和镶白旗选秀之日。随着大太监李德全的叫喊,镶红旗的秀女来到御花园延晖阁,依次走过,按照父亲官职排列。五什图乃镶红旗满洲副都统,而每旗设都统一,宗室为之,副都统二。乌尔登格左边是另一位副都统之女,她们两个站在第一排,其后分别是参领、佐领和骁骑校之女,后面还有许多不上台面官职之女。乌尔登格在镶红旗中是所有秀女都要尊敬的人物,但是在别人面前或许看了都觉得脏了眼睛。

    登阁俯视,园中古柏成行,风光绮丽,北望景山,峻挺葱郁。

    一群贵妇依次坐好,乌尔登格见其中一位端庄的贵妇,其朝冠薰貂为之,上坠朱纬。顶三层,贯东珠各一,皆乘以金凤,饰东珠各三,珍珠各十七,上衔大东珠一。朱维上周缀金凤七,饰东珠九,猫睛石一,珍珠二十一。后金翟一,饰猫睛石一,珍珠十六。翟尾垂珠,凡珍珠三百有二,五行二就,每行大珍珠一。中间衔青金石结一,饰东珠、珍珠各六,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明黄绦二,末缀宝石,青缎为带。耳饰左右各三,每具金龙衔一等东珠各二。朝褂石青色,绣文前后立龙各二,下通襞积,四层相同,上为正龙各四,下为万福万寿文。此乃当今皇后乌拉那拉氏。

    左右依次各妃:齐妃李氏,熹妃钮祜禄氏,安妃安氏,裕嫔耿氏,弘昼乳母老贵人。以上五人,除老贵人外,均后宫之高位者。此三妃朝冠,顶二层,贯东珠各一,皆承以金凤,饰东珠九,珍珠十七,上衔猫睛石。朱纬上周缀金凤五,饰东珠七,珍珠二十一。后金翟一,饰猫睛石一,珍珠十六,翟尾垂珠,凡珍珠一百八十八,三行二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饰东珠、珍珠各四,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金黄绦二,末缀宝石。青缎为带。吉服冠顶用碧琧㺨。裕嫔朝冠,顶二层,贯东珠各一,皆承以金翟,饰东珠九,珍珠十七,上衔子。朱纬。上周缀金翟五,饰东珠五,珍珠十九。后金翟一,饰珍珠十六,翟尾垂珠,凡珍珠一百七十二,三行二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饰东珠、珍珠各三,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金黄绦二,末缀宝石。青缎为带。此五妇,均石青色朝褂。

    雍正坐正中龙椅,乌拉那拉氏为旁。雍正方才下朝,于是朝服未更。其色明黄,披领及裳俱表以紫貂,袖端薰貂。绣文两肩,前、后正龙各一,襞积行龙六。列十二章,俱在衣,间以五色云。朝冠黑狐为之,上缀朱纬。顶三层,贯东珠各一,皆承以金龙四,馀东珠如其数,上衔大珍珠一。上缀朱纬,前缀金佛,饰东珠十五。后缀舍林,饰东珠七。

    而此时又见三人来,分别为皇四子弘历,皇五子弘昼和理郡王弘晳。弘晳朝冠,顶金龙二层,饰东珠八,上衔红宝石。后缀金花,饰东珠三。石青色补服,绣五爪行龙四团,两肩前后各一。二位皇子朝冠,分别用薰貂、青狐为之。上缀朱纬。顶金龙二层,饰东珠十,衔红宝石。上缀朱纬。前缀舍林,饰东珠五。后缀金花,饰东珠四。其端罩,紫貂为之,金黄缎里。左右垂带各二,下广而锐,色与里同。龙褂,色用石青。正面绣五爪金龙四团,两肩前后各一,间以五色云。金黄朝服,披领及裳俱表以紫貂。袖端薰貂。绣文两肩前后正龙各一,襞积行龙六,间以五色云。一,披领及袖俱石青,片金缘,冬加海龙缘。绣文两肩前后正龙各一,腰帷行龙四,裳行龙八,披领行龙二,袖端正龙各一。下幅八宝平水。

    “怎此时才来?”雍正问之,“此选秀可选否?”

    “可以了,可以了!”弘昼道。三人依次坐下。

    弘历气宇轩昂,隆准颀身。若论相貌,弘历乃诸女所爱慕。但乌尔登格从未见过他,今日一见,竟眼睛放光。但是她所认为,弘晳乃绝配,虽说年龄较长,却实为可靠。

    李德全依次念过各位秀女家世。乌尔登格无时无刻不在思索如何被撂牌子。一旁的太监手中端着花、如意和荷包,选入后宫者留牌子,落选者撂牌子赐花,选为嫡福晋者赐如意,侧室妾室为荷包。

    “朕问你们一个问题,我大清选秀是何目的?你们依次回答。”雍正问出此问——前几批秀女选秀,他也问过这个问题。

    “回皇上,我大清选秀,乃充实后宫,绵延子嗣之用。”另一位副都统之女回答道。

    雍正面无表情,不否定这个答案,但是也并不满意。接着,他将眼神投向乌尔登格。乌尔登格心想不知者无罪,便言:

    “奴才愚昧,不知其缘由。”

    “想到什么说什么,但说无妨,每个人都必须说,朕恕你无罪。”雍正误以为其胆怯不敢言。

    “是。”乌尔登格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选秀充实后宫绵延子嗣自是不会有错,但是最后关头到达紫禁城的秀女大多是高官之女。选秀途中,高官可使银助女入选,若选入后宫,即可光宗耀祖。而皇上恰巧也需高官之女为妃,即可权衡利弊。而不愿自家女儿入选者,大多已经淘汰。奴才从噶哈里部一路来到紫禁城,见过使银贿赂沿途官员者,或助女,或阻女。助女者,或高官维护其权,或低官借此升官;阻女者,或亦知一入宫门深似海,或不舍其女。欲入选者,均有欲望。而选秀之目的,恰巧是帝王利用其欲望,使庙堂之高者相互牵制,使江湖之远者益忧其君,培育新牵制之力……”

    “放肆!”雍正亦怒也,“小小秀女竟敢妄议朝政!”

    皇帝怒也,不知乌尔登格将面临何事,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