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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夫妻连理诉情意,纤袅含泪嫁弘昼

    话说乌尔登格见母亲前来,本是满心欢喜,却不想完颜氏叹气劝之:

    “这就是你的命啊!这是皇上赐婚,不管你是否乐意,这非嫁不可啊!被五阿哥选中,至少是一个嫡福晋,他还年轻,前途无量,今后再差也是一个王爷。我听说内管领刘满的女儿就进宫封了答应,与其嫁给老皇帝,还不如嫁个年轻的后生。”

    “额涅,您怎么也这样说?”乌尔登格已经满脸泪水,“我不喜欢他,他就是一个纨绔,他就是一个地痞流氓!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你若是不嫁,就是悔婚,就是抗旨不遵!你若是想死,现在就可以去死,不要让我们全族为你陪葬!”完颜氏狠下心骂道,眼睛已经红透了。

    “额涅,我要回家,我不嫁!别人都可以说我,为什么您也要说我?”乌尔登格号啕大哭,“额涅,我不嫁,我不嫁!”

    “你这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以后也莫管我叫额涅!”完颜氏的眼泪已经留不住,“你这个不孝女,你不嫁,你是想要害死全族吗?也怪我从前一直娇惯你,你倒任性刁蛮惯了!乌尔登格你听着,你现在就是五阿哥的福晋,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完颜氏丢下几句怨言,便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也不知走了多远,完颜氏终于可以哭出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不愿自家女儿嫁入皇家。可是不愿意又如何,这婚不得不结,这是圣旨。

    话说开春了,御花园亦是一片生机。乌尔登格心中烦闷,便来到御花园。倒也不曾关注景物,不知不觉走到钦安殿,见里面一棵古树,似乎由两棵树相拥而生。相传两树自动结伴,心往一处想,坚贞不屈,因而感动了上苍,使之融为一体,人们叫它连理树,象征纯真的爱情。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此时乌尔登格才发现弘晳也在此,听一曲《长恨歌》,不觉倍感凄凉,不禁落泪。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苑(一作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乌尔登格苦笑,“这怕不是我今后的生活吧!都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就连这古树都知晓这个道理,这人怎就反而不知了!我记得我还小的时候,额涅为了我可以出人头地把我送到安布和安布玛那里去,那时候安布玛远征在外,我看见安布时常望着西北默默拭泪。那时候我不明白安布为什么要哭,现在终于知晓了!那是孤独与寂寞,那是闺怨!”

    “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弘晳叹气,“我理解你的感受。可惜这是汗阿玛赐婚,你再不愿意也必须接受。”

    “我知道!我知道必须认命,可是我不服气!”乌尔登格苦笑道,“这就是命,我不愿意又如何?安布临死前告诉我,一定不要嫁入帝王家,更不能动情。可是不动情的婚姻是不圆满的,可是我无法对他动情!他就是一纨绔,就是一风流!我不想嫁给他!”

    “不要过于悲伤,接受他吧。”弘晳转过身,“你若渴望幸福的婚姻,就向这棵连理树许愿吧,据说很灵验的。”

    “灵验又如何?就算它对天下人灵验,也对我没用。”乌尔登格道,“不过话说理郡王,您又为何到此?”

    “还是那句话,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弘晳叹气,“我终是争不过他。他想要的,汗阿玛一定会满足他,他的心思,不必说,汗阿玛也会知道。本王告辞了。”

    弘晳缓步离开。乌尔登格见这连理树,不禁怀古伤今起来。那唐明皇与杨贵妃可以有比翼连枝的爱情,换作自己或许是希望渺茫了。但仍然忍不住十指合一,虔诚许下心愿:

    “信女不求嫁得好郎君,只求婚后生活安宁祥和;不求比翼连枝,但求相敬如宾;不求举案齐眉,但求一世无悔;不求情投意合,但求敬慎威仪;不求翡翠华衾,但求丰衣足食;不求鸳鸯共栖,但求心心念念……”

    “我求比翼连枝,愿举案齐眉;令终身厮守,盼白头偕老;吾生须臾不可哀,凤凰于飞终盼之。不见行宫伤心月色,但见七夕星桥横过;唐明皇之朝朝暮暮情,今所之众人亦如此。自古情乃伤心字,我愿破其悲哀立新意。嫁我一生无悔,我愿不负真心。我愿殷勤期盼,睹你一世芳华。我护红颜不衰,愿汝不吝情意。假令天地合,绝不与妾绝。”

    乌尔登格回头一看,竟见弘昼走来。听其言,乌尔登格略诧异,不信其出此言。弘昼便拉起她,来到浮碧亭,亭东西两侧为石雕栏板,南北两面在石栏板中间设两步台阶。方亭内天花正中有双龙戏珠八方藻井,周围为百花图案天花,檐下苏否式彩画。池壁雕有石蟠首出水口,夏天时池中芙蓉出水,游鱼穿泳。

    如今初春时节,正是杨柳依依,摇曳婆娑。弘昼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柳树,倒似那仙女的青丝。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弘昼问。

    “你连我名字也不知道,怎么娶我?”乌尔登格觉得可笑,“我叫乌尔登格。”

    “怪不得在延晖阁选秀,延晖二字,即延驻夕阳光辉之意,倒应了你的芳名。”弘昼道,“我知道一首词,是宋朝秦观的《念奴娇•咏柳》。词云:‘纤腰袅袅,东风里、逞尽娉婷态度。应是青皇偏著意,尽把韶华付与。月榭花台,珠帘画槛,几处堆金缕。不胜风韵,陌头又过朝雨。闻说灞水桥边,年年春暮,满地飘香絮。掩映夕阳千万树,不道离情正苦。上苑风和,琐窗昼静,调弄娇莺语。伤春人瘦,倚阑半饷延伫。’选秀也过去了,‘乌尔登格’这个名字也过去了,不如我赐你一名‘纤袅’如何?回头我就去跟汗阿玛说,借他的名义下旨赐名。就这么说定了!”

    “我都没有听过,想必是不出名吧?”乌尔登格问,“这倒不必了,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如此,名字也是父母取的,怎么能说改就改?”

    “自古结婚都是要婚礼当天才能问名的,你的名字我提前问了,我就知道了,就不能用了,用了就不吉利,所以要重新换一个名字‘冲喜’。”弘昼道。

    “你怕不是嫌我名字难听吧!或者说,你觉得我名字拗口,叫不顺也记不住,干脆改了你好记。”乌尔登格白了他一眼,“我又没答应要嫁给你……”

    “如意可是你亲手接的,不是我逼你。”弘昼道。

    “那是我不想驳了皇后的面子!”乌尔登格道,“你可不可以跟皇上说,随便找一个理由,比如……”

    乌尔登格一时间想不到正当的理由,生辰八字都没有冲撞,反而还锦上添花。

    “我先送你回储秀宫吧。”弘昼道,“一会儿我就去养心殿。”

    过不久,雍正就口头上同意了改名,但是很快也迎来了大婚。前一日,纤袅的所有嫁妆都送去了南三所,纤袅也回到在京城的临时住所等候。次日一大早,纤袅还在甜睡中,忽然就被叫醒。接着,就迷迷糊糊地被折腾起来。她感觉自己睁不开眼睛,天还没有亮,纤袅就被一群女官围着,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一旁南三所的弘昼也穿上了红色的喜袍。弘昼准备好之后,就急忙来到纤袅家中。

    吉时届,銮仪卫备采舆,内府大臣率属二十、护军四十诣纤袅第奉迎。内大臣、侍卫随弘昼诣纤袅家行文定礼。五什图采服迎门外,弘昼升堂拜,福五什图答拜,三拜,兴。见完颜氏亦如之。辞出,福五什图送大门外。行纳采礼,所司具仪币,并备赐纤袅父母服饰、鞍马。以内府大臣、宫殿监督领侍充使。采舆陈堂中,女官告“升舆”,纤袅升,父母家人咸送。内校舁行。女官从,出大门乘马。至禁城门外,众步行随舆入,至南三所宫门降,女官导入宫。及门,五什图迎入中堂,谢恩毕,与宴,大臣陪五什图宴中堂,命妇、女官陪女眷宴内室,毕,使者还朝复命。

    此途中,纤袅微微拉开花轿帘子,回头一看,竟见弘晳在附近看着花轿。她又朝前看着弘昼喜气洋洋地骑在白马上,重新拉回帘子。差不多花轿停下来,接着听到一阵喧哗,弘昼连射三箭射在花轿上,接着就有女官拉开门帘,搀扶着纤袅下轿。跨火盆,拜堂。

    然,纤袅看到婚房,竟感到忧伤。弘昼恰好在外喝酒,纤袅看着案台上摆着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不禁忧从中来。她看到婚房里还有纸笔,便写下一诗:

    【青丝渐落胭脂艳,红唇含泪双眸闪。遥望纤纤一柳腰,近察袅袅许风骚。玉峰初雪映朝阳,柳枝妩风流水缠。眉月多情升眼上,春心不复几多愁?喜鹊断桥银河涌,关雎分离情丝断。情丝断,月线残,深院不言空寂寞!花烛光影摇曳舞,春宵流水东风去。媒妁送去红颜老,纤袅能有几何怨?几何怨,是离愁,何处四海凤凰游!】

    写好诗,纤袅将诗叠好压在枕头下面,然后坐在床上等候。不久,弘昼在一群女官簇拥之下进入洞房。接着,弘昼拿起喜称,挑开红盖头。

    “祝五阿哥五福晋喜结连理,称心如意。”一群女官满脸喜气。

    合卺时,弘昼西乡,纤袅东乡,行两拜礼。各就坐,女官酌酒合和以进,皆饮,酒馔三行,起,仍行两拜礼。此时又上子孙饽饽,女官夹起一个子孙饽饽放在纤袅嘴边,纤袅木然地咬了一口。女官问:

    “生不生?”

    其实这子孙饽饽就是饺子,饺子本来就容易熟,况且也一般不会用生饺子去吃,免得吃坏肚子。然纤袅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实话实说会被认为不吉利,而如今自己已经嫁过来了,自然是要追求婚姻幸福。

    “生。”纤袅轻声道。

    女官和弘昼都很满意,弘昼吃后,不等女官问,弘昼就急不可耐地回答:

    “生,生的很多很多呢!”

    待一切流程结束,一群宫女知趣退下,关上门。此时红烛高照,屋外是一阵热闹。

    “按照流程,现在,应该行周公之礼了。”正说着,弘昼便尝试靠近她。

    纤袅下意识往后缩,面对这个不熟悉又讨厌的男人,她一刻也不敢相信他成为了她的丈夫。此时纤袅看着“早生贵子”四大件儿,忽然道:

    “你多少还是去吃了酒的,我还没有用膳,饿得慌。”

    弘昼允许她吃点儿东西。新娘一般会在手上捧一个苹果,并且喜娘会特意叮嘱要拿稳,一定不能掉。入洞房的时候苹果就放在案台上,纤袅抱起苹果就啃。弘昼见其似乎当真是饿坏了,就给她剥“早生贵子”,偏偏纤袅就是不想吃。

    用完苹果,弘昼便想着与她行周公之礼,偏偏纤袅想到无数借口,一会儿口干,一会儿又要出恭,一会儿又问起紫禁城的构造,一会儿又问起各种称谓和规矩。这让弘昼看清楚——纤袅是成心不愿与他入洞房。

    此时他也不禁感到无助与落寞,面对眼前这个美艳的女人,明明是自己的妻子,可她却不愿意和他在一起。面对纤袅的各种借口,他忽然恼羞成怒,忽然将其按在床上。他想着,倒不如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她想不认命也不得不认命。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洞房花烛夜他若是都错过了,这个婚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但不知纤袅行动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