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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菀柳红绫祭红娘,弘昼怒骂江浸月

    她抱起自己最心爱的琵琶,这是当年张中正送给她的。过去她以为红娘终于眷顾她,可谁曾想却被锦衣郎抛弃。忧郁从心起,作《祭红娘》:

    【月夜翻书《莺莺传》,

    叹惜张崔终走远。

    红娘你将我书信送去给他,

    张生啊,你我同床共枕似水流年!

    无奈我这佳人被说成妖孽无颜面!

    红娘你快将我的书信送给我亲爱的人儿,

    斜月晶莹,幽辉半床,飘飘然。

    愁艳幽邃,恒若不识;喜愠之容,亦罕形见!

    离忧之思,绸缪缱绻,暂若寻常;幽会未终,惊魂已断!

    红娘啊,我却爱这如此人儿!

    我每每将你供在我床头描摹你的容颜,

    你让我明白这始乱终弃的凄惨!

    我被我的张生抛弃,

    你让我明白这始乱终弃的凄寒!

    莺莺委身于人,张生另有所娶,

    我便羞郎不见!】

    或许没有人知道,菀柳就姓崔氏吧。她爱过张中正,可他竟连张生都不如!

    “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使崔氏子遇合富贵,乘宠娇,不为云,不为雨,为蛟为螭,吾不知其所变化矣。昔殷之辛,周之幽,据百万之国,其势甚厚。然而一女子败之,溃其众,屠其身,至今为天下僇笑。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菀柳苦笑,摔碎了自己最心爱的琵琶:“张中正,我的张生啊,你对我又有过一丝怜爱吗?张生与崔莺莺,张中正与崔菀柳……我身边的红娘何处寻觅!”

    门外守着无数侍卫,最外面有两个丫鬟。她听见她们在谈论些什么,心想反正自己马上就要受罚,自己不一定能够挺过那八十杖,于是便隔着门听。

    “方才我路过江格格的卧房,发现徐格格、郑格格、雨格格和淑格格都在那里,雪璎姐姐也在那里,她们正在讨论怎么处置菀柳。反正就说,在流放之前格格们可以随意处置菀柳。我听见江格格说,要让菀柳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但是让她回到青楼书寓的位置肯定不行,要把她送去做暗娼生意!那里面接待的都是地痞流氓,听说特别会折磨人,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病呢!”

    “可是要流放,送去做暗娼生意,不是和刑部对着干吗?”另一个丫鬟问。

    “你懂什么,江格格自然有法子将菀柳在流放途中截下来!这个菀柳,真是太不要脸了!光天化日之下勾引王爷,不愧是青楼里面出来的!”

    听着两个丫鬟的嬉戏言语,菀柳心灰意冷。她猜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却没想到还要遭此迫害。可是在离开之前,她还想要见见她心爱的张生。死囚犯都会有丰盛的断头饭,她最后一个小小的心愿,如何不能实现?她给丫鬟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丫鬟也想让她在受刑前圆满一下,于是将她的请求转告了弘昼。弘昼知晓后,征得纤袅同意,便找来了张中正。张中正来到菀柳房间,菀柳穿上了一件桃色绣裙,这是他们初见时菀柳穿的。她特意整理好妆容,只为了将自己最美的一面留给心爱的人儿。

    “张秀才,你还过得好吗?”菀柳满脸泪光。

    纵使他骗了她,可是她还是好爱他。

    “行吧。”他淡淡道,“我便继续寒窗苦读,等来日中举。你是青楼书寓,纵使色艺双全,我没能力也不可能娶你当我的正室妻子,你便死了这条心吧。”

    “张秀才,你告诉我,这么多年来,你可曾喜欢过我?”她满怀期待,拿出锦盒里面的红绫:“这是你对我表白时送给我的,也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你说,希望我穿上这红绫做的嫁衣。”

    “我……忘了。”他眼神带着躲闪。

    “是啊,你不记得了。”菀柳苦笑,“我见过无数秀才,无数举人,无数贡士,甚至见过朝廷命官,我偏偏爱上你。我喜欢你为我写的诗词,我喜欢你为了见我的不懈努力。你偏偏将我抛弃,我便落得如此下场。”

    “崔菀柳,你的丢脸事我已知晓。”张中正冷哼一声,“你乃天上尤物,不成云雨,成为蛟螭。我德行太浅,恐怕难以抵御妺喜、妲己和褒姒这类的妖孽。”

    菀柳含泪一笑,转过身,里面是摔碎的琵琶,但是还有一筝。她抚弄琴弦,弹出一首《霓裳羽衣曲》。都说“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恐怕在座也无心观看。幽怨生,暗情述,声声泣血,字字含泪。周围的丫鬟和太监无不为之流泪,不苟言笑的侍卫也偷偷抹泪。鸟儿停止了歌唱,蝴蝶停在花蕊上。一曲终了,菀柳缓缓走近张中正,取下自己腰上自小佩戴的玉环,含情脉脉地看着张中正:

    “周而复始,永不断绝。心如玉坚贞,志如环永恒。”

    “多谢。”张中正收下玉环,也给了菀柳一个红色的匣子:“我将娶韦氏女,这里面是兼惠花胜一合与五寸口脂,算是我将要新婚添喜送你的吧。”

    菀柳默默收下这份礼物,娇啼不已,张中正便离去。她抹上心爱之人送给她的兼惠花胜和口脂,泪痕在竹,愁绪萦丝。她抚摸着心爱之人送给她的红绫,悬挂在房梁之上。她将玉颈悬挂在红绫上,泪水打湿了红绫。她踢开那雕花木凳,默默闭上了眼睛……

    纤袅和弘昼正在品读《西厢记》,丫鬟来报张中正刚走,纤袅询问方才之事,丫鬟如实道出。叹惋不已。

    “倒也怨不得她,始乱终弃,一个悲惨的结局。”纤袅叹气,“不如去找刑部的人来,给她减刑。”

    “始乱终弃,张生玩弄崔莺莺的感情,说她是尤物妖孽,不妖其身,必妖于人,后世竟夸赞张生善于补过!”弘昼叹息,“有人说,其实张生就是元稹本人,崔莺莺不过是元稹玩弄过的一个女人罢了。元稹离开崔莺莺三年后,便娶韦丛为妻。”

    夫妻二人正在叹息,商量着通知刑部减刑。忽然有侍卫楚匆忙赶来,将事情告诉门外的楚桂儿,楚桂儿马上进来:

    “王爷,福晋,菀柳上吊自尽了!”

    一听闻这个消息,纤袅和弘昼都愣住。他们连忙赶到菀柳房间,见菀柳正挂在红绫上,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纤袅吓得几乎站不稳,全靠弘昼扶着。可怜这绝色尤物,如今却被一条红绫了断!

    “本来都打算为她减刑,本不会要了性命,为何她还要寻死路?”纤袅叹息,“菀柳她……还是走了。”

    “罢了,给她寻一处风水宝地葬了吧。”弘昼道。

    菀柳自尽一事,很快整个王府都知晓。格格福晋们齐聚一堂,浸月最先提出不满:

    “是菀柳有错在先,本来就该死。如今她自尽,就应该罪加一等,可惜寻不到她的家人,否则定然让她的家人与她一起去死。”

    “菀柳的确有错,但是不光是她的错。”纤袅道,“她是我的族姐,我对她也有一定了解。如今她已经离开,我们也不该过于追究。”

    “韫袭苑西厢房附近正在修一处古亭,那里有着杏花树,是处好景致,会让人将菀柳埋在那里。”弘昼叹气。

    在他心里,菀柳多少还是走进去了一点儿。毕竟若是自己突发状况,菀柳也不会香消玉殒。

    “此亭便名西厢亭,会在那里供上红娘。”纤袅道。

    西厢房,就是菀柳来到王府住的地方。格格们心里面不爽,不知为何纤袅和弘昼会放过菀柳。菀柳做错那么多事情,差点儿害得王爷丧命,为什么还要放过她?可是格格们没有什么话语权,不敢说什么,反倒是浸月心里面实在不爽,站起来:

    “菀柳自尽,就算要减刑也是死罪,为何还要建亭纪念?”

    “你们有什么异议吗?”纤袅问,“我不知道为什么菀柳会一条红绫自尽,或许是因为见了张中正吧。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忽然想要见张中正。”

    “除非是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弘昼敏锐察觉到什么,“杖八十不一定会致命,若是她猜想自己会死在那八十杖下,想必也不会现在自尽。也许是担心宁古塔受辱,也许是……受谁逼迫。似乎在菀柳被关这些日子,你们都去见过她、羞辱过她吧?”

    杏雨和格格们马上跪下,浸月想着菀柳已死,倒不如将矛头对准纤袅,便言:

    “王爷,嫡福晋说,在流放之前,我们可以随意处置菀柳。”

    纤袅知道自己的确当着众人的面上说过这种话,如今也是百口莫辩。她当时与格格福晋们“同仇敌忾”,当时也是说气话,想解心头之恨,如今浸月说出来,她马上跪下解释:

    “王爷,奴才的确说过。可是当时奴才一直在您身边照料,菀柳也必须派人看着,于是就让格格们任意处置。但是至于如何处置,奴才当真不知啊!”

    “你先起来吧。”弘昼将纤袅扶起来,“我听守门的侍卫怎么说,这不关你的事情。”

    见弘昼如此袒护纤袅,浸月怒火中烧,可是也无可奈何。守门的侍卫进来,便言:

    “回王爷、福晋,奴才只见一回侧福晋和所有格格给菀柳宣布刑部下的结果,之后侧福晋没有再来,而其余几位格格倒是常来辱骂击打。”侍卫看了看浸月,“这位格格最为面熟,想必这位格格来最多吧。”

    “江氏,你有什么可说的?”弘昼冷冷问,“若是菀柳因你羞辱而自尽,便是你阻碍刑部执行法令。说说吧,你做了些什么?”

    “王爷,奴才不过和姐妹们一样啊!”浸月抹着眼泪,“您被菀柳害成那样,奴才心里一口恶气出不来啊!”

    “那你对菀柳又有多少偏见?”弘昼问。

    “王爷,奴才怎么也不敢啊!多少她也算是您心里面的人,不过是她害惨了您,奴才才会恨她。至于偏见,在座哪位格格没有?”浸月道。

    一听到浸月这样说,格格们也吓破了胆,生怕浸月将自己出卖,直接跪倒一片。蕊蝶连忙将功折罪:

    “王爷,浸月姐姐强行将我们姐妹几人聚集,讨论如何处置菀柳。我等只是出于对菀柳害人的厌恶,才与浸月姐姐聚集。怎曾想浸月姐姐说,要让雪璎将菀柳杖责八十的命吊着,然后将菀柳在流放途中截下,送去做暗娼生意,将她折磨致死。”

    浸月难以置信地看着蕊蝶,满脸恐慌。若是说送去做暗娼生意,弘昼可能只是责骂她恶毒。可是将她从流放途中截下,就是和刑部作对,做这种事情被发现,害了自己不说,还会连累整个王府。

    “江浸月!”弘昼怒道,“说你恶毒,我看算是美化,属实是不要脸!你公然对抗刑部,是想害惨整个王府吗?”

    “王爷,格格们也赞同啊!”浸月十分着急,“王爷,她们存心想杀菀柳,奴才是被她们当刀子使啊!”

    “浸月啊,我该怎么说你好呢?”弘昼叹气,“也罢,人都已经死了,死者不能复生。浸月啊,你便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出来。”

    弘昼虽然没有过多责罚浸月,但是浸月始终心里面横着一根刺。一回到卧房,便怒气冲冲地摔东西。玫瑰连忙来安抚浸月,浸月马上送去一个耳光,怒道:

    “那些格格就是妒忌我,妒忌我比她们受宠!我一月一两次的受宠她们也不放过,就是想要抢走!我算是认清楚了,和她们联合,简直就是拖累自己,还不如自己靠自己呢!”

    “主子,王爷也没有怎么惩罚您……”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浸月又送去一个耳光,“我才是你主子,你竟然不向着我!明明处置菀柳是嫡福晋的主意,王爷竟然还那么温柔地原来她!吴扎库氏她凭什么,凭什么获得王爷的宠爱?就因为她出身比我高贵,她是嫡福晋?”

    浸月十分恼怒地将人轰出去,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