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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吟慧羡问宫外事,弘昼吃醋王府门

    纤袅接过一盒珍珠,捏起一颗细细端详,又不忍见幼雏觳觫,因道:

    “此珍珠颜色不好,和鸡蛋也一个价,不过一两银子一颗,扔起来自然没有感觉。倒不如给底下的丫鬟做簪花,看起来也精致。”

    “我竟忽略如此!”弘昼道,“我便让人寻来大东珠,一定可以将鸟窝打下来。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心烦难眠。”

    “何必跟几只畜生过不去!”纤袅笑道,“随我去听曲儿吧。今儿我点了一出《西厢记》,又点了许多弋阳腔曲目,倒也高亢动听。”

    “行,我们去听曲儿!”弘昼笑道。

    二人相约听曲儿,弘昼方得了一笼子鸟,十分喜爱,也提着去看戏,时不时跟着哼唱几句。高亢的弋阳腔吓得笼子里的鸟乱窜,弘昼感到扫兴,将鸟笼扔得老远,笼中之鸟羽毛折断,哀嚎不已。

    “怎么又跟几只鸟过不去了?之前不是还当宝贝一样的吗?”纤袅问。

    “扫兴!”弘昼道,“前阵子收租收不到,我心里头不爽!我当初果真大意,亏了那么多!”

    “何必生气呢?不过一些银子,对您而言不过小数目。您放过他们,显得您大度!”纤袅笑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何必跟他们置气?”

    “是啊,跟他们置气,降低了我的身份。”弘昼道,“来,听曲儿!”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青山隔送行,疏林不做美,淡烟暮霭相遮蔽。夕阳古道无人语,禾黍秋风听马嘶。我为甚么懒上车儿内,来时甚急,去后何迟……”台上正唱着《西厢记》,听如此,纤袅不禁潸然泪下。

    “《西厢记》与《莺莺传》的结局不太一样。《莺莺传》中,张生最终抛弃了崔莺莺;《西厢记》中,有情人终成眷属。”弘昼叹气,“十里长亭送别,总是离人泪。”

    “明儿我与贵妃有约,你上朝的时候我便跟着。”纤袅道,“你下朝的时候让人来给我捎个信儿,也许我跟你一起离开。”

    “好。”弘昼道,“你与贵妃如何有约?”

    “我与贵妃素来交好,你也是知道的。”纤袅笑道,“贵主儿在宫里头烦闷,便让我去陪她。宫里头可不比咱们这儿,哪儿有那么多自由?”

    次日一早,纤袅还在熟睡,便被弘昼叫醒。纤袅本来嗜睡,又想到与吟慧有约,便也睡眼惺忪地起床与弘昼一起进宫。进宫时,主子娘娘们也去长春宫向皇后请安,纤袅亦去请皇后安,后又去请皇太后安。请安过后,便跟着吟慧去了钟粹宫。

    “难为福晋这么早就进宫了。”吟慧笑道,“也是我闲来无事,才敢叨扰福晋。”

    “是我叨扰贵妃了。”纤袅笑道。

    “快跟我讲讲宫外的事情!”吟慧也十分激动,“前阵子我宫里头有几个奴才出去采购,我就听见他们谈起宫外头,我羡慕得很。”

    “宫外头可好玩儿了!”纤袅亦十分激动,“那外头有说书的,卖艺的,卖东西的。你去逛胡同,里面有好多小店。不过我还是最爱去大栅栏,那里的冰糖葫芦酸酸甜甜可好吃了!还有周边的小铺子,路边的包子铺卖的包子香飘十里,用料虽不比宫里头,但是别有一般风味。路边杂耍的,那技艺,卖油翁都自愧不如。我最爱去听书,听什么《西游记》,什么《水浒传》,别人讲的可比干看书有意思多了!若是整天在王府,我每天面对着一群丫鬟太监,可无趣了!我在想,什么时候你跟我出宫去玩,我带你去大栅栏逛逛,我出银子,你只管玩!”

    “出宫岂是那样容易的事?”吟慧苦笑,“若是可以出宫,我就谢天谢地了!”

    “要不你跟皇上说一声,我带你去?”纤袅问,“咱一块儿去那儿,我请你吃冰糖葫芦!”

    “若要出宫,先是得去找皇后,且不说皇后是否同意,就算同意了,皇上又不一定同意。你们王府里面的格格,你仔细回忆,她们可有离开过王府?她们若要回家省亲,不应该禀报你吗?”

    “是这个道理,但是王府的事情有侧福晋打理,故我也没有操心。”纤袅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对这些格格省亲的事情竟一概不知!”

    “这可不行,若是侧福晋长期掌权,你这个嫡福晋不就徒有虚名了吗?”吟慧摇头,“到最后,格格们只记得侧福晋,哪里还记得你这个真正的女主人呢?”

    “倒也无所谓了。”纤袅轻轻一笑,“王爷自然会帮着我。更何况,只要王爷宠着我,什么权力也不怎么重要了。”

    “花开花落会有时,红颜易逝,如今不为自己打算,以后老了,总会有新人承宠,你若不掌握实权,以后会让新人看不起的。”吟慧劝道。

    “不会的!”纤袅笑道,“王爷答应我了的,我无需担心新人的事情。”

    “有一句话叫作‘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又有一句话叫‘信誓旦旦,不思其反’,何必相信那海誓山盟呢?”吟慧叹气,“哪有不变心的男人呢?”

    纤袅倒不曾理会吟慧的规劝,虽然不同意吟慧苦口婆心说的每一个字,但誓死捍卫她说话的权力。虽然嘴上不反驳,但是打心底儿不信。下朝之后,弘昼便在乾清宫逗留,又随弘历一起去了养心殿。忽见弘历得了一幅新画,便要去品鉴。

    “此画中美人倒看着有些面熟。”弘历细细端详,忽笑道:“倒与你家福晋有几分神似!”

    “您这一说,倒当真挺神似!”弘昼笑道,“这天下的珍宝都归皇上所有,竟寻得这样一幅美人图!”

    “虽不知此画何人所作,但确实难得,当与《海棠春睡图》媲美。”弘历拿起书桌上的印章,一连盖了十数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弘昼看到美人图上多了好几个印章,心里头几乎滴血,连忙阻止:

    “皇上,天下宝物都归您所有,倒不如将此画赠予我?”

    “何哉?”弘历停下盖章的动作。

    “既然这画中美人与拙荆神似,奴才便想着挂在房中,每日观望。”弘昼笑道,“天下财宝归您所有,莫要吝惜此画,赠我可否?”

    “前儿讨去一方古砚,昨儿又赏你一斛金瓜子,今儿又来讨画,莫要贪得无厌。”弘历沉声道。

    “宫里头有郎世宁作画,那画得真是栩栩如生。不如您把宫廷画师郎世宁赏我,每日我就跟着他学画。”弘昼笑道,“或者说,等他以后回国,我就跟了去,等我学有所成,我就回来为您作画。我听说郎世宁来大清之前,还为一个盛产葡萄(葡萄牙,因音类似,弘昼误记)的国家的皇太子画像,来了大清之后,还专门给十七皇叔画了像。您就把郎世宁给我,我让他给我画像,然后跟着他学艺。以后圆明园、行宫的景物画,您就交给我了!”

    “你还作画,不人不鬼,朽木不可雕也!”弘历轻斥,将美人图推开:“拿走拿走!这画你拿走了,别整天惦记着郎世宁了!宫廷画师岂是说送就送?更何况他是义大利(意大利)传教士,我虽不知义大利在何处,但知其地方偏远。郎世宁远离家乡,想必也是思乡心切。郎世宁带着一大帮传教士来到大清,定是那些蛮夷小国想要依附于我大清。”

    “那定是想要仰仗您的光辉!”弘昼继续拍马屁,“那些蛮夷小国的人必然不知天时地利,但一定仰仗您!地处偏远的蛮夷小国,难以向我朝进贡,想必也是物稀,拿不出手来,故派遣传教士来此,以将您统治光辉送去那些蛮夷之地。”

    “万国来朝,亦是朕之所愿。”弘历又将美人图移过来,盖上几个章,慌得弘昼连忙将画卷起来,然后马上叩头谢恩:

    “奴才谢皇上恩典!”

    弘昼连忙携着美人图,生怕弘历再糟蹋上去几个章,告退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养心殿,又让人寻来纤袅。马车上,弘昼打开美人图品鉴,连连叹气:

    “瞧这美人,画得多好,啧啧啧,就是被这印章腌臜了!”

    “你也敢说龙印腌臜,也不怕皇上知道治你的罪!”纤袅笑道,又言:“皇上的龙印那么多,开心的时候盖一个,不开心的时候又盖一个,名人字画一旦落到他手中,免不了盖几个章,就贬值了,也幸亏你讨来了。可怜这字画,确实被腌臜了,唉!”

    “我是生怕皇上得到名人字画,倒不如自己收藏!”弘昼叹气,“可怜这字画遭罪,我又不能去除这龙印!”

    “战国时期用竹简,字写错了就用木片刮去,只要技术手法好,就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这卷轴……我是不知道用什么将这颜色去除了!”纤袅仔细思索,“我记得在噶哈里,有的姑娘戴黄色的草帽,有时候想要白色的,就把硫磺和草帽关在柜子里面,过些时日草帽就变白了,可是再过一段时日,草帽又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我就将这美人图挂在你的韫袭苑,反正怎么看,我都觉得神似你。”弘昼笑道,“我的小美人!”

    “皇上御赐,你还不供起来,烧上三炷香!”纤袅打趣道。

    王府到了,踩着小太监下车,纤袅忽见门口几个侍卫玩忽职守,竟在门口吃古董羹。那几个侍卫见王爷福晋回来,连忙就要请罪。纤袅倒十分激动地抢过一双干净的筷子,就在那里烫肉吃。慌得那几个侍卫连连叩头请罪。弘昼脸色极为难看,倒不是埋怨侍卫玩忽职守,而是埋怨纤袅有失身份。纤袅倒没有察觉,反而激动地吆喝弘昼和那些侍卫来一起吃:

    “这好像是南方的古董羹,你们都来吃。你们几个,也别跪着了!”

    纤袅见其中一个侍卫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容貌俊美,方才嘴上还挂着汤汁,一见到王爷福晋吓傻了,呆呆地跪在那里。纤袅也连忙放下筷子,走到那俊美侍面前,用手帕擦了擦他嘴上的汤汁,吓得那侍卫连连磕头,逗得纤袅想笑。回头去寻弘昼,却发现弘昼早不见人影了。

    弘昼快步回到稽古斋,怒火中烧,将稽古斋里面的瓷器摔个粉碎。楚桂儿连忙上茶去劝,弘昼将茶杯摔碎,怒道:

    “刚才守门的那些侍卫,全部杖八十,逐出王府!那个最年轻的侍卫,将他杖毙!”

    “是是是,可是主子,您也犯不着发这样大的脾气啊!”楚桂儿劝道,“那几个侍卫该死,全部打死都不为过,您别气坏了身子!”

    “那就全部打死!反正最外头的也不是什么贵族,打死算了!那个最年轻的侍卫,把他的皮给我剥了!剩下的内脏,全部扔到山里头去喂狼!”弘昼怒道,“回头刑部问起来你就那些银子哄过去,反正这几个该死的侍卫,非死不可!”

    楚桂儿连忙让稽古斋的八旗侍卫去逮捕守门的那几个侍卫,自己也在那里劝他。纤袅快步来到稽古斋,见弘昼大发雷霆,不明所以,只是轻轻走过去问:

    “何事如此不顺心?”

    弘昼一听纤袅还不知自己做错了事,怒火中烧,拿起美人图就要撕,若非楚桂儿和纤袅提醒起是御赐的,恐怕弘昼当真毁了。

    “王爷,您冷静一下!”纤袅高声道,“所为何事如此愤怒?”

    听纤袅这样一说,弘昼更是生气,楚桂儿连忙将纤袅请出去,道:

    “王爷怨您自降身份与那些侍卫一起用膳,更是吃醋了!”

    听其言,纤袅依旧不明白。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