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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回】放纸鸢弘昼试子才,学作诗永璧悟深意

    纤袅的思绪不知飞升到何处,她似乎变成了一个穿着羽衣娇小玲珑的女子,陪伴在明日将军身边。想到这里,纤袅抱住弘昼:

    “我相信,我嫁给你一定是有天意的,天意如此,嫁给你我无悔。说不定嫁给你,是我前世和再前世未完成的夙愿,交给这一世的我来做。”

    “既然有情人终成眷属,何必一直愁眉苦脸的。”弘昼道,“小袅儿,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大的满足;你若开心,为你付出一切,都值得。”

    “多谢王爷。”纤袅抱住弘昼,“王爷,和您一起,是我最大的荣幸,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天下能有几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看《西厢记》里面的张君瑞和崔莺莺,最后不还是在一起了吗?”弘昼道。

    “先有《莺莺传》,再有《西厢记》,我记得《莺莺传》里面,张生可是抛弃了崔莺莺,崔莺莺再嫁,张生也娶了别人。《西厢记》不过是为张生开脱罢了,要说最后的结局,我看还是如《莺莺传》所说。”纤袅道,“你想想那些故事和曲儿,要么阴阳两隔,要么共赴黄泉,要么就是你娶了别人,我嫁了他人,真正在一起的又有多少?就算在一起了,新婚燕尔温存几日,一月,两月,一年,两年,我不信还像洞房花烛那般。我看啊,是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弘昼握住纤袅的手。

    “这首诗是《诗经·邶风·击鼓》,我才不喜欢这首诗,这首诗可不是什么爱情诗。”纤袅道,“这是一首战争诗,如今倒有了你们男人玩弄歪曲的恶趣!”

    “我看啊,真不应该让你多读书!”弘昼轻轻一笑,“女人读书多了,说话啊,嘴太硬!”

    “有一个词叫‘唇亡齿寒’,我嘴硬一点儿,不就保护好牙齿了吗?”纤袅笑道,“我若是不嘴硬,王爷每次来献殷勤,我都接受了,怎么给您表现的机会?”

    “行了,马上就是清明了,除了祭祖,我们去放纸鸢如何?”弘昼问,“把永璧和永瑸也带上,让他们放松一下。”

    纤袅心里有一丝喜悦,但只是微微一笑。清明前后,弘昼命人做了许多纸鸢。永璧和永瑸难得高兴一次,围着纤袅。

    “额涅,以前每年这个时候天上都会有纸鸢,我还没有怎么玩过。这纸鸢怎么玩?”永瑸问。

    “额涅小时候在京城时曾偷偷玩过,但是在噶哈里经常玩。”纤袅笑道,“你们看着。”

    纤袅绕好线,拿好,让弘昼帮忙拿起线,然后顺着风向前跑。见纸鸢飞起来,永瑸笑着故障,永璧正要高兴,忙要接过纤袅手中的线,却被弘昼打断:

    “永璧啊,今日带你来放纸鸢,你可有灵感,作一首诗?”

    “阿玛,今日我不想作诗。”永璧低下头,“我第一次放纸鸢,还没有玩过。”

    “你光看这纸鸢,有什么感想?”弘昼问,“那里还有纸鸢,你赶快来,把你想到的诗写上去。”

    “难得玩一下,就别学了吧。”纤袅道。

    “让他写。”弘昼道,“写不出来,我不满意,就回去继续念书。”

    永璧含泪,想了许久,只写出五个字,气得弘昼劈头盖脸一顿骂。纤袅本来还想劝几句,却被弘昼眼神制止。永璧含泪,只好重新在纸鸢上写:

    【东风借力送青云,莺飞草长光晴明。春光乍泄无限美,纸鸢引线觅佳境。】

    “永璧写得很好,已经有意境了。”纤袅笑道。

    “意境!哪来的意境!”弘昼将纸鸢撕碎,“你乱拼凑一些什么?就会将一些春天的景物放在一起,再押个韵,这就是诗?意境呢?内涵呢?”

    “王爷息怒,永璧还小,哪里会写什么千古佳句?”纤袅连忙护住永璧,“我看就不错,东风会借力,纸鸢会觅佳境,我觉得挺有意趣的。您息怒,他还小……”

    “还小?他已经七岁了,还小?”弘昼有些生气,“顺治爷六岁就登基了,他七岁连一首诗都不会作?我只要一首绝句,五言七言都可以!这都不会!”

    “阿玛我错了。”永璧跪下,“我一定好好读书。”

    “快回去吧。”弘昼道,“今日再写十首绝句,我晚上来看有没有令我满意的。若是有一半让我满意,明日还带你来放纸鸢;若是有三首令我满意,我不责罚你;若是没有,老规矩。”

    “王爷,再宽限几日吧。”纤袅道,“别逼太急,让他找找灵感。”

    “今晚我就要。”弘昼看着永璧,“快滚回书房里去!”

    永璧含着泪,只好回到书房。

    “王爷,何必这样呢?”纤袅拉着永璧的手,“难道你可以在晚上之前写十首较好的绝句吗?你自己小时候都逃课,还那样要求他!”

    “他是我的继承人,我不是汗玛法的继承人,这能一样吗?”弘昼道,“他的事情你就交给我吧,你不用多管。”

    永璧回到书房,只能翻阅唐诗宋词,奈何一团乱麻,他只能趴在书桌上面哭。纤袅本来想要继续放纸鸢,便找了借口失陪,悄悄跑到书房,见永璧在哭,连忙安慰:

    “写不出来就别写了。他若是罚你,我帮你!”

    “额涅帮不了我!”他哭了,“我写不了!”

    “你想想,在诗词里面,纸鸢有什么意义?”纤袅笑吟,“碧落秋方静,腾空力尚微。清风如可托,终共白云飞。”

    “纸鸢要有线才能飞,飞得高,还需要凭借风。”永璧想了想,“这里的纸鸢是说要有凭借,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永璧聪慧。”纤袅笑道,“再看这一首。文辞苦思徒妨睡,官职虚名不疗饥。垂老始知安乐法,纸鸢竹马伴儿嬉。”

    “纸鸢是儿童的玩具,一定是诗人垂垂老矣之时想念幼时。”永璧道,“纸鸢可以是漂泊远去,特别是断了线的纸鸢随风乱飞,无所依靠;可以是平步青云;也可以是有儿童嬉戏玩耍!”

    “所以现在你想想,来一首五言绝句!”纤袅笑道,“其实写诗不一定要写自己,你可以随便编一个人,写他的处境。”

    “我想想。”永璧提笔,“残阳伴妪回,旧联挂新闺。忆昔残旧事,纸鸢泪不归。”

    “这一下就有长进了!再来一首。不过我觉得可以改一下。用‘妪随残阳回,新联挂旧闺’会更好,更有变迁之感,就是不怎么对仗了。虽然‘新闺’听来更顺口,但是你后面连用了‘残旧’二字,前面的残旧必然要在同一个位置。”纤袅脸上笑着,心里却有一丝辛酸。

    “我用‘新闺’,不只是顺口,老婆婆人老了,见到旧春联,却想到了年轻时候的闺房,不是更好吗?这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妪随残阳回’有老婆婆追逐岁月之感,的确有岁月流逝快之感,但‘残阳伴妪回’更有老婆婆悠闲的生活态度和岁月不饶人的感觉。”

    “永璧都超过额涅了。是啊,这老婆婆老眼昏花的,哪里看得出是新的旧的。说来,这也算虚实结合吧。”纤袅轻轻笑道,“再来一首。”

    “好,我再来!”永璧有了兴致,“稻花香里丰年至,甘霖过后逢人喜。童子点豆聚私语,却放高线任风戏。”

    “这个挺有趣的,不出现纸鸢却写了纸鸢,只是这稻花香可不是春天的景物。”纤袅笑道,“虽然这个平仄有些奇怪,但总要留一点儿错,好让你阿玛指出来,那样也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我知道了。不过我没有见过稻花,不知道是什么季节的。”永璧道,“整日就在王府,此外就是进宫。既然如此,阿玛看了肯定会生气。”

    “你就把这首诗给他看。”纤袅笑道,“没准儿他也不知道!就算知道,我就说是你没见过,说不定他就准我带你出去玩了!总要去见见世面不是?我也不太见过那些农事,不过我记得《诗经》里面有一篇叫作《七月》,倒写了许多农事活动。三月嘛……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春日就是指二月。再后面,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蚕月就是三月。豳地在京城西南,自然热一点儿,用二月的也可以。”

    “我想到了!”永璧提笔,“桑嫩叶沃挥雨凉,鹂莺婉转载春光。娇娘采蘩羞见君,悄用纸鸢寄情郎。”

    “这不仅把《七月》和纸鸢写出来了,《国风》里面的精髓也学到了。”纤袅笑道,“什么《关雎》《蒹葭》《子衿》,我看也比不得你写的这位娇羞的姑娘!”

    “额涅您看,纸鸢我写出三种意象了!”永璧道,“纸鸢是儿童的玩具,自然可以让老人想到过去的岁月;儿童放纸鸢,更能写出他们的自由、乐趣;纸鸢是可以传情达意的,把想要说的话写在纸鸢上面,借着风,就可以送到喜欢的人手上!”

    “怎么,你还有喜欢的姑娘不成?”纤袅笑道。

    “我最喜欢额涅,还有莞妹妹!”永璧笑道。

    “这纸鸢可以传情达意,阿哥您说,是不是姑娘收到了情郎的纸鸢,也会高兴?”琅玕若有所思。

    “一定会!”永璧拉着琅玕的手,“姑姑,您是不是收到了别人送您的纸鸢?”

    “哪有!”琅玕红了脸。

    “肯定有什么瞒着我们!”纤袅道,“永璧有了灵感,额涅去做几件小食给你送来。我一直在这里不好,让你阿玛发现可不好。记住,每一首诗一定要有一点儿错误,好让你阿玛指出来!”

    “我知道了。”永璧笑道,“奴才恭送额涅。”

    纤袅去了小厨房,亲手做了马蹄糕、牛乳酥和绿豆糕,让琅玕送去,自己也忙去找弘昼。这样一折腾,至少费了一个时辰。弘昼带着永瑸等了很久,终于见到纤袅。

    “怎么才回来?”弘昼忙问。

    “还有一些账目没看完呢。我找侧福晋要了账目,总要看一看吧。”纤袅笑道,“还要放纸鸢吗?”

    “永瑸都跑累了。”弘昼看着永瑸身边的太监,“那谁,带四阿哥回去休息,给他沐浴,准备些吃食,再盯着他背几章论语,到时候了就让他就寝,不准陪他玩太晚。”

    “嗻。”小太监道。

    “我不要,我要跟额涅玩!我要跟额涅睡!”永瑸道,“我不要念书!”

    “你二哥都可以作诗了,你连几章论语都不会!”弘昼暴怒,“你额涅身子不好,你别去叨扰,自己认真念书!”

    “额涅……”永瑸在纤袅怀里哭了。

    “王爷,永瑸还小,您别凶,慢慢说。”纤袅劝道。

    “男孩子,别惯着!”弘昼道,“他和永瑸不是莞儿,自然不能娇生惯养。莞儿只要识得几个字就行,而他们必须通读古今,熟读四书五经,作诗也是基本要求。”

    “永瑸听话,听阿玛的,啊!”纤袅抱住永瑸,“永瑸努力,争取超过二哥。以后阿玛表扬你了,你再来和额涅一起睡,好吗?”

    “我不要,我不要!”永瑸哭闹,“我就要和额涅一起睡!”

    “不准哭!”弘昼更是气得青筋暴起,“你二哥若是敢哭,戒尺早就打过去了!男孩子别那么扭扭捏捏,娇气!那谁,赶快带四阿哥回房!”

    那小太监只好抱着永瑸马上跑开,那小太监也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小小的身躯却要抱着一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必须要严加管教!”弘昼道,“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检查永璧道功课。这孩子,心不静,怎么可能写得出好诗?我就必须磨练他。”

    戌时,弘昼带着纤袅去看永璧的功课,永璧也写好了十首诗,将诗奉给弘昼。弘昼拿起来赏析,只是脸色令人捉摸不透。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