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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难舍故园,赤子履新

    难舍故园,赤子履新

    洪灾之患消弭了,整个街巷又洋溢着人欢马叫的热闹气象,在一种歌舞升平的欢庆之中,人人脸上都浮泛喜悦的神情,在这种全村人都在庆祝抗洪取得伟大胜利,又可迎来一个丰收年景的欢喜时刻,却有一个人闷闷不乐起来。这个人不是别人,她就是谌月娥。丈夫提升了,眼见就要到繁华的县城去做官了,她不是为丈夫加官进爵庆贺高兴,却是舍不得丈夫远离而心情忧郁难舍分别。与丈夫结婚一二十年在一起不曾分开半步,如今突然分别,她在感情上怎样也舍不得,预料丈夫离开后自己起初会度日如年的思念。但她没将自己的愁苦说给丈夫听。

    秋季开学的时间接近了,季长庚就要着手学校的手续移交的事,包括选定接替他的人。一个区区小学校长本来就是不值一提小得不能再小的官儿,本来他根本就不用管,乡文办安排就可以了,顶多自己提个建议。但县长亲口交待了得由他来选定,他就不得不重视了,文办也不好插了手。他为此事颇费了些脑子。也是的,一所蒸蒸日上在全县都有了名气的村小了,如果要保持学校的方兴未艾如日中天的发展势头,选个优秀的接替的人真的很重要,难怪县长要他钦定。他几天来都绞尽脑汁反复比较,综合考虑,再三权衡让谁接替他更合适,更能带领学校不滑坡,最起码能稳住现有取得的成就。最后他在季元魁和吕月荃老师之间还是选定了吕月荃老师。他不是任人唯亲,而是通过这么多年来的观察,看出了她热爱教育事业,责任心强,又敢放手管理,教书更是一丝不苟,既有女性的柔肠,又有对事业执着,以及敢于管理的泼辣劲头,所以他坚信由她来当村小校长更合适,她担任了校长,学校一定能延续现有的如火如荼地发展势头。

    学校的诸事办妥了,校长也选定了,季长庚即将就离开故园了。他却表现出了浓厚的安土重迁的情愫,以及对故园的流连。妻子这时内心的愁苦和惜别之情完全地表露在脸面上了。一天吃过晚饭,一家人全坐地饭桌上,谌月娥愁绪满怀地说:“在村子跟前教书,无官无职,我反而觉得过得安逸踏实,现在长庚提升了当了官要离开村子到县城去,我心里倒变得空落落的。唉,要当个什么官,夫妻能守在一起倒更踏实温暖些。”季长庚晓得妻子不舍他们日东月西地分开,心中很是理解。虽然他们夫妻文化差异很大,但由于他总是以海纳百川的胸怀宽容妻子,夫妻互尊互敬,倒很和谐,柴米油盐的日子过得也是平稳安逸的。眼见就要各分东西,妻子见从未离开过她的他即将远离,怎不生出愁肠。他思忖了片刻,安慰她道:“既是你怕在家守孤寂,我在那边一安顿好,就把你接过去,在县城里再给你谋点适合你的事做做怎样?”她又表现出少有的固执和死板,不舍得离开根生土长的这块土地和湖水,又怕到城里诸事不习惯,自己文化又低同邻居不好相融,就不假思索地说:“我不跟你到城里去,既没文化又没工作我到了城里怎么打发日子?再说也不能把妈一个人丢地村子里。”何贵梅却抢着说:“你还是跟着长庚到县城去吧,我一个人在家养猪喂鸡喂鹅喂鸭也不孤独,再说我年纪也不算老,啥事都做得动,不种了田地忙家里的家务是没问题的。你们只要四时八节回家团聚我就高兴。”谌月娥仍是固执地说:“妈不怕孤独我也不去。”季长庚理解地说:“你暂时不去就算了,但等到我在城里工作了一段时间,又熟悉了那里的环境,你还是要过去的,总不能长久的两地分离。”妻子这才勉强地点头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后来的事往后再作安排。”妻子暂不离开家,他觉得眼前急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得把每天要烧的柴火备足,免得母亲和妻子为这件力有不逮的事而操心。一个天高云淡的日子,季长庚带着妻儿,划着小舟向远处湖边的青山出发了。儿子动作优美地划着小船,谌月娥欣赏地看着儿子划船,那举动形象姿势简直与丈夫是一模一样,心中骤然间升起一股欣慰的甜蜜。在温柔的湖风里季长庚举目四顾,忽然觉得弥眼的湖光水色、山川大地有着别样的婉丽和风致,顿觉平展如镜一望无垠的湖是真正的大湖,碧波荡漾中蕴含着气吞山河的伟力,更让人感到自然的宏壮;湖边的山是典型的植被丰富的青山,连绵的葱绿打造出蜿蜒青葱的壮美,营造出了山清水秀的人间奇观;湖水包围着的圩堤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淳朴厚道的农人用勤劳和艰辛创造出了绵绵不绝的厚重历史,以及回馈社会的财富;天边飞动的鸟儿是世间最无拘无束的精灵,飞翔于天空的歌唱是雄浑的自然旋律,和最动人的天籁……可是自己就要离开这块丰饶美丽的土地了,不觉感慨万千,无比眷恋。

    随后的日子,厚道懂得感恩的村民们闻知季长庚不日就要启程到县城去供职,都依依不舍地涌到他家来慰问。有的送上十几个欢蛋,有的送来几升乳白的菱角米,有的捉来只咯咯叫的活鸡,依依绵绵地表示一番心意和不舍的情愫,都是肺腑之言。最亲近或要好的亲朋还言说要给他饯行以表心意,但全都被季长庚婉拒了。岳父岳母对女婿的高升自然是喜笑颜开自豪骄傲。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文化,浑然不知官场上的事,但听懂世事的街巷人的分析,也就明白了县长这次调女婿去任副职是极短暂的过渡,很快就会当上管理全县的教育工作的局长的,于是心中更是欣喜和骄傲。他们满盘满桌弄了顿丰盛的酒席,把女婿一家都请来了。两家人在一起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欢庆中却也深蕴着不舍气息。岳父岳母酒酣耳热中叮嘱女婿道:“现在高升了,在县城为官,仍要像在家一样低调,把心事全用在工作上,还不要忘了根本,澄湖边才是你的家。”季长庚连连点头应允。季长庚尽管婉言谢绝了要好亲朋的摆酒饯行。但吕月荃老师的盛情却不忍推辞。她是以儿子的干娘的身份邀请他们一家赴宴的,但谌月娥满脸堆笑地婉转推脱了,结果只有季长庚一人赴了宴,陪酒的有支书等几个村干部和季唐文老校长等几个老师。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中,边饮边谈一个多小时散席后,客人都陆续离去了,桌上只剩下吕月荃和季长庚。吕老师也许是因了酒精的作用,也许是确实难舍他的离去,竟然小声地咽咽啜泣起来,显出无限伤感的神情,弄得季长庚一时手足失措,不知如可来安慰她。他猜测她的啜泣声中所包含的复杂情感,有同事间的难舍难分,有志同道合者的惺惺相惜,有亲戚间不舍分开的悲怆伤感。季长庚思忖了片刻,扶起她伏在臂弯里的头,平静而真诚地说:“月荃,我并不是彻底地离开村子,我的根脉在这里,家还在这里,还是会经常回家的,时常会到村里来看看学校、学生以及你和同事们的,不要伤感。我走后,你要竭尽全力把学校管理好,这就我对你寄予的最大的希望,也是我走后最关心的事情。因为把学校弄成这样欣欣向荣的景象不容易。”吕月荃这才坐正身子,很随意地用袖子揩了揩眼睛,柔声而坚定地说:“我决不会辜负你的寄托,令你失望的,定会下功夫把学校管理得井井有条继续进步的,保证以更加斐然的成绩向你报喜。”季长庚坚定地点了点头。

    季长庚离开村子到县城去履新的一天,乡里特意派一部吉普车来送他,那是乡党高官特意安排的。他轻装简从,只带了个行李箱,像是到外地开会一样简单。乡里送他前往县城履新的有分管文教的副乡长和文办张主任,村小学是吕校长相送。前来给他送行的村民将村口和吉普车围得水泄不通。汽车缓缓开动,不停地嘀嘀嘀鸣笛提醒人们注意,密集的人群中才让出一条道来,才款款驶离了村子。人们依依地跟着缓缓行驶的车子走着,最前头的是季支书和村里的几位干部,以及学校的全体老师和部分学生,后面是挤挤挨挨的村民。汽车驶远了,人们目送着汽车渐行渐远,直到翻过了圩堤看不见了才回转身。这时不少人眼睛模糊了。

    (全篇完)

    2023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