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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来,选一把

    月如舟楫,驮来天星。

    申以奕穿着紧身的练功服,正端坐在山崖瀑布之下,双手抱守归一。

    丝丝微弱但纯净的青色真气在他体内四肢百脉涓涓流淌,似一条轻快的游鱼在水中肆意穿行无阻。

    月华如水,星光点点,却见丝丝若有若无的雾气,自天际垂落而下,如银丝倒挂,直入少年头顶。

    此为月之精气,同日之精气不同,前者呈雾态,后者则呈气态,一个极阴一个极阳。道法以自身演化大道,故此,须以日月精气淬炼自我的精、气、神。

    和苍宏大陆的修炼体系截然不同。图腾修炼之路,更多的在于灵魂和肉身。

    以《缥缈空神诀》的修炼为主,带动图腾之力变强,对他来说算是两全其美。

    因为道法本不会考虑到修炼肉身,而主要是自己的元神。

    雾气如丝,不断灌顶而入,体内阴阳二气在丹田之内不断汇聚融合,如同旋转的太极阴阳二鱼一般,你追我赶。

    最终挤出一丝丝青色的真气,冲入他的经脉。

    许久之后,他冲开自身几个窍穴后,双掌缓缓下压,深深吐出一口淤积许久的浊气。

    申以奕睁开双眼,却又感觉眼前一阵恍惚,不过对此已经习惯,毫无疑问是天珩拉自己进了他自己的灵魂世界之中。

    夕阳将天空渲染的无比凄美,依旧是那股萧瑟悲凉之感。

    那个男人,依旧是背对着自己。

    只不过这次,左腰间挂了一把黑色连鞘直刀,刀身奇长无比,约四尺。刀柄似可单手持握也可双手并持。

    不过却也恰好和他的身高匹配。

    “叫你学个经文,愣是学了一周才学明白?”

    天珩转过身来,这次倒是没有戴面具,真容示人。

    “老师,我还得认字啊……我又没您那般本领。”

    申以奕讪笑几声,捏着下巴故作思索状,“老师这是要教我别的了?”

    “嗯,是时候教你剑术了,省得某些人天天哭哭啼啼说再不学点杀人本领,下个月试炼要吃瘪了。”

    天珩挂上了标志性的邪魅笑容,申以奕见状,也学着咧嘴笑了起来。

    “剑术?”

    要是有人看见这一幕,怕是直接吓得屁滚尿流。

    两人面对面咧嘴怪笑,当真默契而更显几分妖异之感。

    天珩活动了一下身子,腰间挂着的长刀摇晃一阵,又见他右手并成剑指,运气提功,在半空划了几个圈。

    申以奕内心脑补,这是,画个圈圈诅咒你?

    霎时间,申以奕只觉天空突然一暗,像是大片乌云压顶而来。

    伴随着汹涌的金石之音,如同铿锵的战歌响彻天际。

    他抬头一看,整个人瞬间石化当场。

    头顶天空中,浩荡的金属狂潮扑面而来。

    那是一柄柄数不清具体数目的兵刃,密密麻麻的剑雨遮天蔽日。

    申以奕汗毛直立,好在这剑雨明显是刻意避开了他和天珩所站之处这一里地,一声声闷响传入耳中,无数柄长剑依次或直插或斜插入地面,像是接二连三冒出的雨后春笋。

    刹那间,两人身周几里地插满了成千上万把利刃。

    天珩微微弹指,所有长剑齐齐震颤,剑身带动着剑柄规律摇动。凝成一股气势恢宏的威势,激荡开来。

    “老师……练剑用不着这么多把剑吧。”

    申以奕突然内心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要“大难临头”了。

    照自己老师这么个性子,估计还真不好说是拿来干嘛的。

    “先从拔剑练起,来吧,挑一把,先拔出来给吾看看。”

    天珩咧嘴,笑容此刻在申以奕眼中看起来只剩下邪恶……

    申以奕额间瞬间冒出一连串的黑点。

    敢情是让自己练拔剑?先从拔剑抓起?然后再,拔剑四顾心茫然?

    伴随着老师的唠叨,他缓步走到一柄银色长剑前,先是单手抓握住剑柄,发现根本撼动不了分毫,这才双手并用。

    纵然他使出吃奶的劲儿,土中长剑依旧是纹丝不动,如同五岳泰山,岿然不动。

    他提腿一脚蹬在剑身上,整个人用尽全力将长剑向外拔,小脸涨红,像是一触即破的薄皮柿子,透明,饱满,鲜艳。

    申以奕不断用右脚踩在剑身上借力,却仍然无果。

    不多时,他已经是气喘吁吁,松开剑柄弯下腰休息,当真是欲哭无泪,眼里一溜溜闪着光,说到底,用蛮力似乎压根不奏效,也可能仅仅只是因为他太弱了……

    得亏在天珩的灵魂世界中,时间流逝几乎静止。

    内部已经几个日夜,外面只不过是过去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这也是大能的神通妙法,体内自成一方天地,有着独立于天地之间的规则。

    而这规则的制定者,就是天珩本人。他一念之间,可以使得风云变幻,日落月升,时间流速也可完美掌控,收放自如。

    申以奕越想越是觉得,天珩似乎和自己穿越时所见的那俩人中的青年道士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因为这方天地的景象,和当初所见的惨烈战场几乎相同。

    莫非,他就是那人?

    不得而知,申以奕自然也不敢多问。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当申以奕不断全力以赴,累了就休息,休息完继续努力,只为拔出第一把剑时,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成功了。

    不过一时用力过猛,整个人带着剑向后倒去。好一会才狼狈挣扎着爬起。

    他心里突然感慨万千,拼搏百日,我要上某华!拼搏百日,我要上某大!

    像极了当时他高考百日冲刺时的那股狠劲。

    他拄着长剑,已经是累的直不起腰杆,只觉一阵腰酸背痛,眼冒金星,浑身骨头酥软无力,如果可以,他当真想直直仰躺下去,好好睡上那么一觉。

    显然天珩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老师,我……我成功了。”

    歇息片刻,少年艰难抬头对着正在闭目打坐的天珩如此言说。

    天珩睁开森然双目,淡淡扫了一眼,“我等的黄花菜都凉了,你就只拔出来一把?”

    他起身,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少年脸上顿时如同挨霜打的芭蕉叶一般蔫黄。

    搞了半天,居然嫌弃我呗。我可是差点就累噶了。

    “来吧,我与你对剑一招,你只需要举剑抵挡即可。你且看好,先与你说好,我每次教剑招只教一遍,你学的会也好,学不会也罢,全看你自己。”

    言罢,天珩弓步向前,身体略微下沉前倾,闭目凝神,右手紧握住左边腰间的长刀刀柄。

    时间霎时间都像是停止了流动,一切猛然定格,一股淡淡的道韵散发开来,如同昙花一现,刹那芳华,瞬间消逝。

    那股神秘道韵消失的瞬间,只见寒光一闪,先见其形后闻其声,这是何其恐怖的出手速度。

    申以奕后背顿时凉飕飕的,老师这是上来就玩真的啊,动起手来不带含糊的,玩的就是真实,真刀真剑上来就是干。

    他匆忙举剑迎击,仓促间动作却是有些别扭。

    这长剑虽然仅有三尺,但重量却是惊人,他单手根本举不动,故此动作狼狈些许。

    好在天珩有意留手了,并未以雷霆之势瞬间袭杀而来,反倒是关注到了他的窘态,刻意在半空停顿了刹那。

    见申以奕完成了举剑抵挡的动作,这才骤然加速,裹挟着势如破竹之意,一往无前,再无阻碍,天珩双手倏地握刀斜砍而下。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少年手中长剑一分为二,断口平整无缺。

    等到申以奕回过神来,天珩手中长刀已经安然入鞘,身形也早已经回归原位,此刻正双手环保胸前,笑意盈盈望着他。

    不能说没看清,只能说压根就没看见是怎么出刀的。

    这还学个棒槌啊。

    申以奕低头呆呆望着手中的断剑,三尺利刃已经被削砍得只剩小半截剑身还连着剑柄,就像他此刻的心一般。

    “老师……这,完全看不清啊。”

    “无妨,手里的剑多断几次就明白了,看不清也正常,说得直白点,你太弱了。”

    天珩右腿扫到左腿前,作势盘腿坐下,双目微闭,正对着少年开口道,“知道为什么要让你练拔剑吗?”

    “弟子自是不知。”

    “虽然是最基础不过的动作,但是日积月累,绳锯木断,滴水石穿。当你可以肆意随心挥砍,剑随意动,便可如吾这般,占尽先机。”

    “吾之剑术,讲究的就是一个字,快。先手很重要,你出剑越快,攻势也就越猛,对吾之剑道来说,只有进攻,没有防守,更何谈后退?拔剑,学的不只是动作,更是这股张狂嚣张的气势,懂了吗,小屁孩?”

    “什么时候把这里的剑都拔完了,再学其他的剑招。”

    天珩说完这些,闭口不言,任由申以奕继续咬牙拔剑。

    少年心底只剩下无奈,总结来说就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呗,可是老师你有没有想过一点,我还是个孩子啊喂,这些剑一个个跟我有仇一样,拔半天才出来一寸,这么多,要拔到什么时候去啊……

    只攻不守吗,这倒也是独特,要论自己上辈子玩游戏的经验来看,纯粹就是只点攻击舍弃防御,不为别的,只求一击毙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玩的就是心跳!他对这剑术,倒也是有了几分期许。

    剑道,就是人生真理,或许每个人的剑各有不同,但是初始,无疑是要先走前人的老路,待到有了火候,再加入自己的理解,自成一派。

    他现在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前行!

    变强,变强,变强!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是他唯一的心声。

    他真的迫切需要变强,不然,下个月等着自己的可能真的只有死亡了。

    不只是为了自己练剑!

    他心底一横,手上动作气势不减,力道却是更加生猛起来。爆发出比先前更蛮横数倍的超然力量,兴许是积压已久的不屈意志。

    “来,老师,我拔出来第二把了!”

    毫无疑问,下场可想而知,剑毁,断剑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少年没有气馁,继续走向不远处的剑堆中,选了把趁手的继续努力。

    “再来!”

    “老师,我又好了!”

    “继续!”

    星移斗转,两人中间的空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堆断剑,随意堆砌在一起,微微隆起。

    这便是努力的成果了。

    果真如天珩所说,剑招只教一遍,只有第一次的时候申以奕还勉强可以看清一点点动作,再之后,每次感觉到寒光来袭时,手中长剑都已经刹那断折。

    少年的双手已经渐渐麻木,每次手中长剑被斩断传导而来的凶猛力道,震得他双手虎口已经冒出来淋漓鲜血,正顺着手指滴落,发出沉闷的轻响,渗透进泥土,染出点点血色,如同绽放的鲜艳花瓣。

    少年浑身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依旧是斗志不减,热烈燃烧,天珩对着他微微颔首,眼底有着些许赞叹。

    申以奕环顾四周,见四周数以万计的兵刃似乎依旧是如先前那般没有明显增减,微微叹气一声,这条路,真的很不好走啊。

    他现在觉得自己双手已经像是不属于自己的了,完全只是凭着坚强的意志支撑着,疲惫到了极点。

    不过既然下定决心,哪有轻易退缩之理,当一往无前,无惧大风大浪!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再过一刀,天珩反手握着雪亮长刀,闪烁出如星光般的寒芒,他将长刀在半空挥舞几下,回正为正握,传出阵阵空气撕裂之声,他将长刀对准刀鞘,缓慢推入其中。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

    “小奕,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还在滴血?”

    当申以奕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知许急的直冲了上来,抓着他的手,心痛不已,已是略带哭腔。

    “没……没咋,我挺好的,练了会剑罢了。”

    “你管这叫练了一会?有必要这么拼命吗,真的是……”

    知许取出伤药和绷带,将申以奕拉到桌前,低头认真帮他敷药,处理着伤势。

    一边抹着药,一边抹着泪,哽咽了喉,一时像是卡了鱼刺,说不出半个字。

    她也已经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这般努力,自是不想命丧半天荒,更是想日后保护好自己和她。

    申以奕用缠好绷带的那只手轻轻为知许擦去眼角泪痕,温声道:“没事的,男人嘛,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

    知许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忙碌,将绷带一圈圈缠在他另一只手上。

    “对了,知许,你跟着舅舅修炼,可有进展?”

    申以奕干笑一声,问。

    “自是大有所获,老师教的比我自己胡乱学的可有用千倍万倍,我现在修行速度已经跟上了正常水平。你放心吧,别这么不要命,听到了没有……”

    知许收起桌上药瓶和没用完的绷带,转身出门,“老实待着,我去给你做饭去了。”

    申以奕望着离去的倩影,嘴角挂上了些许微笑。

    接下来,如此数日时间,他都是上午和知许去老舅那儿聆听教诲,下午回来跟着天珩受罪,势要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将那数万把剑拔完不可。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平平淡淡过去。

    甚至已经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心境逐渐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