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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十一章 梦境

    血龙已惊眠,一啸动乾坤。厉兽势震天,却作爪下魂。

    只见那无头熊兽踉跄了三两步,而后便是没了生机,噗通一声震天响,倒在了一片竹林间,就此不起。

    飘飘然如一带红绸,刹那间,那血龙就环绕在方玄周身,龙身抵住他瘫软的身子,缓缓将其托了起来。

    近看,这血龙不仅没那般凶恶,反倒颇为灵动憨实。身着一体血甲鳞片,隐约泛着黑光,如同秋风拂落叶般律动。似乎怕伤到方玄,血龙敛着一身血气与煞气,龙爪悬在半空中,不敢触碰到方玄半分。一双龙眸关切的看着他,似乎在询问他有没有事。

    方玄着实没有想到,那先前吸走他气血的血龙,竟是在最后关头赶了回来,把他从熊兽爪牙下救了回来。

    “呵,倒是错怪你了,还好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最后再瞥了一眼那凑过来的硕大龙头,方玄眼前一黑,便是陷入昏厥,不省人事。

    ......

    睡梦中,云雾散去,方玄一睁眼,发觉自己就伫立在家门口,似乎回到了八九岁的年纪。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他便是一惊,这赫然是自己还在方家时的穿着。那时,因为父亲的威名,他们整个分家可谓是如日中天,好不快活。

    只见,那外身着一袭冰肌蓝华丝绸,绣着雅致的墨香竹叶,染的烫金滚边,纹刻夏夜金蝉争鸣图。

    头上戴的是羊脂束发银冠,眉间勒着双龙出海抹额。内里穿着墨色的貂鼠衣袍,袍内露出江牙海水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一副富家公子模样,好不威风。

    再看向前面的院子,栏外的花园里,群梅却已冲寒怒放,红蕾碧萼缀满枝头,风光旖旎、冷香扑鼻,沁人心脾。

    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通府”两个烫金大字。

    方玄正疑惑地望着那块刻着“通府”的匾额时,三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院子里的檀木桌上,炊金馔玉、珠翠之珍,样样躺在玉石做的盘中,好不丰盛。

    母亲在一旁抚琴作曲,绕梁之音,宛若珠落玉盘。父亲则是哈哈大笑,双手抱起水儿,在厅堂内转圈。水儿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冲着方玄这边招手,胸前的寄名锁摇晃着,叮当的脆响回荡在方玄耳边。

    方玄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倏尔,他的睫毛便被泪水浸湿,整个眼睑都弥漫着水雾。

    曾何几时,家中也是这般欢快,奶奶穿针引线的素手,父亲畅快饮酒的模样,母亲捂嘴轻笑,看着水儿不厌其烦地叫着他“哥哥”......

    他呢,则是手握从后院让仆人折下的木枝,头上掩着父亲的簪缨银翅帽,嘴里喊着什么术法秘籍,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从那时起,他便是想要像父亲一般,做一个众人仰慕、宵小之辈畏惧、名震四方的武道中人。

    可谁知......那些事情发生后,有关这一切的回忆,尽数被掩埋在了万般痛苦之中,如今竟是在梦中重现。

    “玄儿,快些过来,定是又让李叔陪你出去玩耍了,忘却了时辰。膳食已是切罢,快趁热吃,趁热吃。”李琳看见方玄呆立在门口,赶忙起身,放下竖琴,唤着他的名字。

    “喝,都成了个方小公子了,怎的,今日有没有哪家小姐与你搭话?嗯......我看那刘家老二的女儿就不错,那李家的千金也是可以......”方通上下打量着方玄的衣着,嬉笑着说道,毫无平日里的威严。

    “夫君!玄儿他年岁还小,怎的尽给他说这般疯话。玄儿以后可不会像你,年轻时落下多少风流债,万般不老实。”李琳眨了眨凤目,紧皱着峨眉,嘴里不满的嘟囔道,便是扭过头去,不再理方通。

    水儿似乎听懂了,也是靠在母亲这边,嘟着小嘴,呲了呲两个小虎牙,冲着父亲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说,哥哥是她的,谁都不许抢走。

    “哈呀,阿琳,水儿,是我多嘴,是我多嘴。就是......说着把玩,惹得你们娘俩都这般不满,我知错也。”方通一边拍着自己嘴巴,一边招呼着方玄。

    “你小子,别干站在不动。没看见你老爹被欺负了。还不赶紧过来,说说看,是不是那几个良家小姐,寻你去江头赏玩。”

    “玄儿,莫理你父亲,快些过来,你这一天不在,水儿可一直都在哭嚎,眼睛都快肿了,快些抱着她,不然以后可就不让你出去了。”

    母亲的故意嗔怒,父亲的接连求饶,水儿银铃般的笑声......

    这其乐融融的景象,方玄是怎么都看不够。儿时的他并不在意,为了自己能够踏入武道,他一门心思放在了钻研典籍,还有锻炼体格,丝毫没有在意家人的感受。可当一切尽在十岁之时破灭,万般皆失之时,他却后悔了。

    霎时,风云皆动,天色昏沉了下来。一道雷光斩落,方玄眼前的一幕骤然定格,似乎成了一张画卷。

    父亲的嬉笑眼神,母亲的略带笑意的嗔怒,水儿对自己喜笑颜开的眉目,都静止在了画卷中。

    “不!”

    方玄大吼,想要抓住那番画卷,却是动弹不得,一下子被拍翻在地上。

    一滴浓墨从天而降,砸在了画卷中央,随后点在了方通的身上,霎时间将他染成了水墨之色,就此在画卷上黯淡起来,隐约之间,有着血水冒出。

    “父亲!”方玄瞪大了眼睛,几乎睚眦欲裂。

    不仅如此,那水墨还未停下,继续蔓延着,将李琳的画像也没过,不过三息就吞噬殆尽,同样冒出了血水。

    眼看,那水墨就要将爪牙伸向了水儿......

    “不,停下,快停下!”

    他无力地呻吟着,双手死死地扣着青石板,向前面一点一点挪动。指甲都已然喋血,在大力之下成了一团烂肉。可即便是这样,他离那画卷还是有一步之遥,怎么都过不去。

    不知为何,他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成年生灵,盘坐在半黑半白的八卦阵图上,被无数金色锁链洞穿,惨然地笑着,口中绝望呐喊“因果”二字。

    “因......果,这便是因果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快住手......”

    方玄目中都流出了血泪,死死地盯着那团水墨,无力地喊叫着。

    “因果。”天空上,似是有人在低吟,不带丝毫的感情,有的只是万般冰冷。

    但是,水墨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水儿的身子眼看就要被没过......

    这时,一朵妖冶的花朵,霎时间盛开在水儿的眉心。

    它似是一个生灵,竟缓缓飘动起来,诡异万分。一会似粉嫩牡丹,一会化作红彤芙蓉,一会......最后化作了一弄六瓣莲花,深深印在了水儿的眉心和双眸之中。

    那水墨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便缓缓退去,不再打搅,只是包裹着李琳和方通的画像,冲天而起,消失不见。

    而那画卷也是如此,只留水儿一人在卷中藏匿,收将起来,随着那水墨一同离去。

    “不!回来!”

    方玄拼了性命,万般艰难的越过了最后一步,可是意不如人,那水墨画卷先他一步离开了,消失在云端。

    一条条紫红色的锁链,从天河上坠落而下,狠狠地洞穿了方玄的躯体,剧痛瞬间弥漫,让他抑制不住的大叫起来。

    “桀桀桀.......”一个阴冷的声音靠近了方玄,让他背后顿时生发了一层冷汗。

    “桀桀桀,宿命,这便是你的宿命,这便是你选择的道路,这便是因果之道。桀桀桀......”

    黑色雾气包裹住了方玄,里面隐隐有一个黑色的石头浮现,上面似乎有张人脸,正在阴森地笑着。

    “你......你是谁,快把......快把他们还给我。”

    方玄半垂着眼皮,无力的呻吟着,口中的血沫继续往外涌着,先前的拼命已然耗尽了他的体力。

    “还给你?你以为这些是我做的么,桀桀桀.......虽说这与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不过,这可都是你自找的啊。桀桀桀.......”

    “你跟那女子的孽缘终究是断不了啊,啧啧啧,真是个情种。若是不肯断绝,这因果道的诅咒便会一直常伴于你,哪怕你自毁神魂都是没用,不过,你也没这个机会了。”

    “两生两世,都是落得这般惨烈的结果,你这第三世也避免不了,更别说你的神魂已经弥散,只剩这一介凡胎,还妄想对抗天道么。桀桀桀.......”

    “什么第三世,因果道,你在......说些什么?”方玄瞪大了眼眸,不解地问道,心想莫不是此人找错了对象。

    “桀桀桀......也罢也罢,你已是遗失了神魂中那段记忆,当然不知我说的是什么。不过也好,我可以再折磨你一世,以泄我恨,桀桀桀.......”

    “桀桀桀......我们本是同根生,可惜你不肯听从与我,我才借主之手毁了你,莫要怪我,我的兄弟......”最后一句话,它似乎不是说给方玄听的,而是对着一旁的虚空,一个破碎的白石说道。

    “你定然是好奇这一切的缘由,那便来归墟寻我......”

    “桀桀桀.......”说罢,那黑气裹着那块黑石升空,渐渐远去。

    “归墟?什么归墟?”方玄抬头望向那块黑石,呐喊道。

    “我在归墟之地等你......等你......”那阴冷之声越发飘渺,最后直至不见。

    “等等!”

    方玄正欲大喊,却突然发觉,那滴水墨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身后,一把裹住了他的身躯,里面已经化作人像的父母也是伸出双手,将他拉进那深渊之中。

    “不.......不!”

    “啊!”

    方玄猛地一睁眼,霎时就从地上翻坐起来,大吼了一声。眼看着是三魂未定,七魄不稳,眼睛中布满了血丝,嘴角都是被虎齿咬破,丝丝鲜血淌下。

    天色仍旧暗得深沉,皓月繁星已是隐去,只留下了一片深蓝色调。狂风卷着云朵,带着几丝凉意打在脸上。四周虫鸣四起,蚁虫爬满了方玄的身子,有的甚至还在撕咬血肉,被方玄一巴掌拍死。

    方玄看向四周,还是那熟悉的巨坑。自己方才和熊兽打斗,貌似又回到了出发点,真是天意弄人。

    他这才发觉自己是在做噩梦,双手仍旧紧紧抓着地上的草茎,对刚才的场景恐惧不已。

    “呼......幸好是梦么......”方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安下心来。

    眼瞧着自己的亲人遭此大难,恐怕是个常人都无法平静内心。

    “归墟......归墟......我怎么会想到这个名字,怕是在哪个典籍上看到过罢。啧,不管了......”

    一旁酣睡的血龙也是动了动耳朵,被之前方玄的大吼惊醒。它不满地挪动龙头,一双大眼缓缓睁开,竖瞳盯着惊魂未定的方玄,似乎在怪他打搅了自己的美梦。

    “吼.......”

    血龙似是想到了什么,冲着一旁的熊兽尸体低吼了几声,龙头抵着方玄的后背,将他推到了熊兽尸体身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