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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幕 执念

    “莫非你只惦记着吃?”阿白问。

    小乞丐彘深思熟虑后,才点点头,颇难为情。

    他此时此刻只觉饿得前胸贴后背,再难去想其它毫无意义的事。

    “好吧好吧。”阿白心忖这小鬼倒是挺容易满足。

    她右手捻剑诀,挨近唇边,嘴唇翕动,默念有词,随后轻点在彘的脑门儿上。

    彘搓搓脑门儿,等了数息,四下张望,无事发生。

    阿白拍拍彘的左肩,善心提醒:“你不是饿么?现在想吃什么,尽管去想。”

    “想吃什么?”彘不明所以,却仍按着阿白的话犹豫地思索着,眼前突然平空蹦出一个热气腾腾的白面大馒头。

    他当即瞪大双眼,简直难以置信,来不及赞叹神奇,连忙捧住大馒头,看向阿白眼神诚挚带着询问。

    阿白眼看将要了结小鬼一桩心愿,自觉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双手环臂洋洋得意,笑逐颜开朝彘努努下巴。

    彘这才放开拘束,埋头吃馒头。

    他三两口吞下馒头,仍饿得慌,眼前恰好又跳出一个大馒头。

    彘忙捧住馒头,继续朵颐。

    如此一个接一个,好半晌,他一连吞了四五十个馒头,也不停歇。

    阿白直看呆了,拍拍彘的胳膊,好奇地问:“你只吃馒头么?”

    “其实你也可以想想山珍海味什么的,比如,嗯……”她仔细想了想,龙肝凤髓且未见过做不到,但其它凡物都信手拈来,“燕窝鱼翅,鲍鱼海参,怎么样?”

    彘没空应声,只以实际行动回答了她,一手一个馒头,左一口右一口,啃得虎虎生威。

    什么燕窝鱼翅,什么鲍鱼海参,都是过眼云烟。

    唯有馒头解千愁!

    阿白见彘这般冥顽不灵,莫名有些生气,也没再刁难他,只抬起一脚轻踹在他的屁股上:“跟我走。”

    她却没想过,彘从未见过燕窝鱼翅、鲍鱼海参这些山珍海味,自然无法想象出它们的样子,更无缘领略它们的珍奇美味。

    彘本就是个贱民乞丐,在他认知中,馒头大概是世间最容易获得、也是最容易填饱肚子的食物。

    所以,对他来说,吃馒头吃到肚儿撑,便是最大的幸福。

    彘很听话,一边啃馒头,一边跟在阿白身后走。

    他由于吃的太多,走路有些吃力,慢得很。

    阿白这会儿已有所悟,刻意放慢步子,照顾身后的跟屁虫。

    她展开簿子,开始打听彘的生前故事。

    彘这会儿吃饱了,心情大好,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惜他的生前故事一点儿也不丰富多彩——

    “打记事起,每天不是要饭,就是在要饭的路上,然后睡觉。

    哦对了,还有挨打。

    那些泼皮真不是人,老抢我的饭食,抢完还打我。

    真的好痛!

    他们肯定要遭报应!”

    阿白认认真真地在簿子上书写,渐渐与彘并肩前行。

    她停下笔:“你说你有两个朋友?”

    “嗯,阿宝……和九爷。”彘有些迟疑。

    “阿宝?”阿白准备记录。

    “九爷他——”彘率先讲起老九的故事。

    他很快讲完与老九的故事,阿白紧随其后完成记录。

    “阿宝呢?”她又问。

    “阿宝……”彘突然驻足,形同疯魔,嘴里不停小声嘀咕:“阿宝、阿宝、阿宝……”

    他脑海中似走马灯闪过无数画面,一个个扭曲的人影,一张张狰狞的脸,光影交错纠缠沸腾。

    彘陡然觉得头好痛!喉咙好痛!肚子好痛!

    他颤抖着蜷缩身体跪伏在地,双臂紧紧抱住头,悲恸哀泣。

    阿白眼神微凛,莫非又要魇变?

    她从未遇见这种境况,安全起见,及时做出了应对。

    阿白从箱笼里取出一枚铜鉴,捻剑诀默念有词,祭起铜鉴,发出温润白光罩住彘的整个身子。

    她本打算循序渐进,现在却生出异变,只好提前使出法宝,捕捉彘体内那一丝神秘之气。

    箱笼里又响起七嘴八舌,纷纷催促阿白速速收了妖孽。

    “他不是妖孽,只是个可怜的孩子。”阿白反驳。

    伯伯叔叔却不听,继续聒噪。

    阿白听得烦了,索性摸出一张符箓直接贴在箱笼上。

    箱笼里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电光乱窜,伴随几声怪叫,随后静寂无声。

    阿白继续催动宝鉴,捕捉气,却渐渐皱起眉头。

    彘脑海里不知何处照来了光,沸腾的乱麻突然炸开,所有画面瞬间定格,记忆也随之清晰。

    他看着一幅幅画面,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害死了阿宝……”

    那一幅幅画面拼凑起来,是几个泼皮把一只又小又丑的狗剥皮碎骨,丢进陶瓮,烈火灼烧,滚水沸腾。

    泼皮们捞起狗肉,大快朵颐,一个泼皮把一根啃完的腿骨施舍般丢在一个小乞丐的脚边。

    下一幅画面拉伸得很长,都是白茫茫一片。

    画面的最后,才浮现出那个小乞丐蹲坐在墙角,怀里紧紧抱着骨头,歪着脑袋,龇牙咧嘴,忘我地啃食。

    阿白不明白为何气突然消失了,任她如何催动铜鉴,再也无法感受到气的存在。

    “到底是命中无时莫强求,真遗憾。”

    她见彘的反应趋于稳定,想无大碍,正打算收起铜鉴。

    不想彘猛地弹起身,脑袋撞翻铜鉴,剧烈咳嗽。

    阿白当即心肝颤了一下,赶忙拾起铜鉴仔细观瞧,幸好无事!

    她再看彘,就要发火,却见他咳嗽不止,正攒拳猛击自己胸膛,一张嘴,接连呕出三个浑圆白色面团。

    三个面团落地,迎风见长,化作三只白色小狗,各自跑向远方,很快消失在天际尽头。

    彘目送三只小狗失去踪迹,终于如释重负,一声喟叹,直接躺倒在地,舒展四肢,摆成“大”字,望着天怔怔出神。

    风吹干了他脸上的泪痕。

    阿白走到彘身旁,盘腿坐下,拍拍他肩膀,悠悠地说:“都结束了。”

    彘忽然指向天穹,阿白抬头看,那儿有一大片云。

    那云在慢慢地变幻着,一会儿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大狗,一会儿又变成一个超级大的馒头。

    接着大馒头分裂成两个小些的馒头。

    彘一直举着胳膊也不嫌累。

    阿白望着那像两个馒头的云,越发觉得奇怪。

    它们除了像馒头,似乎还像一对屁股蛋儿,再一瞧,又像……

    她念及此处,眉目一横,一个大爆栗敲在彘的脑门儿上,呵斥:“原来还是个小色鬼!”

    阿白起身便走。

    彘完全不知道姑奶奶为何又生气了,只觉得是自己太贪吃了惹得她生气,连忙爬起身去追阿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