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用来数的

    每次要给老母亲老父亲钱，二老总是拒绝。

    “不要！”

    “我们要钱干什么呢？”

    二老说的也是。九十四岁的老父亲腿脚不便：晴天，就在小区里的广场转几圈；阴雨天，就在家里客厅走几圈。先前，他老人家还会一歪一歪地走到后门口的菜场转转。菜场人多，还有人骑着电动车在里面跑，还有小孩子在里面跑，更有人或牵或不牵地带着大大小小的狗在里面跑，我总是劝说老爷子不要到菜场去转了，却总是不听，自信得很，又倔得很，等到老人家亲眼见了亲耳听了若干起老人在菜场或者在小区的路上被车碰被狗绊被小孩撞跌跤中风甚至致死的事故后，终于老实了，不乱跑了。老爷子真的用不到钱了。老母亲呢，虽然比老爷子小六岁，却还不如老爷子灵光呢，尤其是脑子，一时糊涂起来，真是令人担心害怕，更是用不到钱了。

    然而我还是喜欢给老父亲老母亲一点钱，似乎是这样做才像个做儿子的样子，才得到了一点做儿子的感觉，但这话是对二老说不出口的，太自我了吧，也太文艺也还有点肉麻了吧。我只是说：“万一用到呢。”其实一次也没有用到，有两次喊120来，也都是刷卡。家里有老人，卡里是必须放点钱的。

    虽然如此，但我发现，每次给二老钱的时候，老父亲老母亲虽然嘴巴上一个劲地说“不要”“不要”，但眼睛里总会放射出那么一阵喜悦的光彩来。这就是对我的鼓励了。

    某一天，晚饭后，我去看看老父亲老母亲，只见二老正坐在一起，大饭桌上放了一堆钱，两位老人正在数钱玩呢，喜笑颜开的样子，真是开心极了，感觉老母亲老父亲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也真是令人开心极了。

    《世说新语》里记载司徒王戎常常与夫人“烛下散筹算计”的故事，似乎有讽刺之意，然而也不乏温馨实在的感觉。

    若干年前，我外出参加会议，与一位浙江老板同室，这位老哥每天晚上都要把身上的钱拿出来数一数才能安心睡觉。

    呵呵，钱原来还真是有这么一个功能啊！

    2021/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