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老了

    我端着汤药，走进母亲的房间。

    母亲半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一双枯瘦的、满是皱纹的手放在被子外面，眼睛微闭，像是睡着了。

    我把汤药碗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端详起母亲来。母亲五十刚出头，可头发已经大半灰白了，额上、眼角已经不满了皱纹，牙齿大多掉了，嘴向里凹进去了个窝，黑里透黄的脸上显出异常憔悴的神情。

    啊，母亲老了！

    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看重病中的母亲，一阵酸楚袭上心头，我难过得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啊，母亲，在家里您是最辛苦的。家里几乎所有的家务都落在了您的头上。每天，您总是第一个起床。当我们急急忙忙地起床，匆匆忙忙地吃着您做好的早饭，准备赶去上班的时候，您已经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到田里干活或者到市场卖菜去了；当我们下了班，架好车，洗好手，准备帮您一把的时候，您已经笑着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了桌，招呼我们：“趁热吃吧！”待我们吃完了饭，各人走进自己的房间去做各自的事情去了的时候，您一个人在灶下洗好锅碗，便在灯下缝补着衣裳或者整理第二天准备去卖的菜了。除了家务，您还和父亲一道种着六亩责任田、两亩菜园，管理着八亩多的果园。啊，母亲，您一年到头从没有清闲过呀！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到您，您总是在忙碌着，好像您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清闲似的。

    啊，母亲，您是平凡的，就像天下千千万万的母亲一样。然而在我的心目中，您是最伟大的，任何人也替代不了您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啊，母亲，您含辛茹苦，养育了我们七个儿女。现在，您还在照看着我们的儿女。啊，母亲，您用您的心血养育了我们，您用您的枯瘦的手臂搀扶大了一个又一个儿孙，然而，您却病倒了。

    啊，母亲，您一生沉默寡言、默默无闻，然而您却把勤劳、俭朴、诚实、善良、宽容、忍让、坚定、勇敢诸多的美德传给了我们。

    啊，母亲，是您给了我生命，是您养育我长大，是您叫我怎样做人。纵然我一无所有，但我仍然富有，因为我拥有了您那颗博大的爱心已经对您的无限的爱。

    啊，母亲，我真想低下头去，用我的唇吻一吻您，吻一吻您的白发，吻一吻您那布满皱纹的额头，吻一吻您那饱经风霜的黑里透黄的脸，吻一吻您那枯瘦的、满是老茧、劳苦了一生、搀扶大了一个又一个儿孙的手……

    啊，母亲，在这个寒冷的东夜里，愿我的爱我的泪能够给您带来些须的安慰。

    1993-12-12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