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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而对幽门进行详细检查后,法医的报告则增添了一栏——尸体的肛门与常人不同,肛门口宽大松弛,括约肌失去弹性整个肛门呈现漏斗状,肛门没有褶皱粘膜平滑。

    古飞看着报告,拧起了眉头,葶君却还有一点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石伟是GAY。”简单利落。

    葶君被他的答案猛然一怔,想起那天初次见到石伟,他温柔如水,说话轻声细语神态举止自有一股女儿家的娇羞,当时葶君就觉得他咳嗽的样子像极了林黛玉,还觉得自己是胡思乱想,现在看来,石伟果然与平常男人的性取向不同,但是他的相好对象,又会是谁呢?

    虽然现在社会很宽容,但是那毕竟还是在西方国家,东方国度还是对这类特殊的群体表示不屑和不理解,毕竟每个人都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看人,那么和他们大多数群体格格不入的其他人,就成了他们嘴里的笑柄和谈资。

    尤其还是在乡下,男男恋爱恐怕会遭人一辈子非议,他们的亲人也很有可能会抬不起头

    古飞把检查报告往桌上一拍:“把罗玉海给我叫过来。”

    在这个偏僻的乡镇里,指纹报告不可能会那么快就得出结果,所以靠指纹鉴定去调查谁是凶手,未免有点坐以待毙的感觉,古飞询问了乡里大多数人,得知石伟平常不喜欢交际没和什么人有往来,往来最多的似乎就是罗玉海,古飞自然而然把罗玉海锁定为嫌疑对象。

    但是他提出的嫌疑人,首先受到的二舅的排除:“不会吧,罗玉海是出了名的孝子,也是出了名的疼妹妹,他从小把罗玉梅如珠似宝一样捧在手心里,他们兄妹的感情比我们村里任何连襟的关系都要好,怎么可能是罗玉海杀死罗玉梅呢,太荒唐了,罗玉海绝不会是凶手。”

    的确,古飞不了解他们村名的动向,但是二舅一定了解,他一定也是把罗玉海怎么对待罗玉梅的点滴都看在了眼里,而且罗玉海为人耿直,也不乱搞男女关系,多少给他家提亲的他全部拒绝,这么多年也没听他和哪个女子不清不楚,简直比古代的贞洁烈妇还守身如玉。

    罗玉海如果用城里形容现在年轻男人一句时髦的用词来说,就是年轻有为的高富帅,而这个高富帅,那对他的母亲和妹妹,好得让村里所有的女人都嫉妒眼馋,所以同样都是大众情人,罗玉海的名声比石伟要好非常多,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妹妹下手呢?

    “如果罗玉海和石伟的关系是正常的话,他当然不可能也没有理会对自己的妹妹下手。”古飞轻描淡写地开场,二舅有点听不明白:“什么正常不正常?”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对罗玉海已经形成了一个人格高尚的定向,所以根本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怀疑,但是如果我说罗玉海和石伟才是真正的恋人关系,那么如果罗玉梅撞破了他们的奸情了解到这结婚一年来石伟始终对她不闻不问的真相,那么以罗玉梅的个性,尤其又遭到自己的兄长和丈夫之间同时背叛,更何况这种背叛为世俗所不容,罗玉海很有必要杀人灭口。”

    “什么?”二舅的下巴快掉到地上:“罗玉海和石伟?”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并且是超出了他活到这个岁数自认为见过世面的认知。

    葶君都能感觉到二舅内心的三观逐渐崩塌,她肯定了古飞的假设:“我们从石伟的尸检报告上得知石伟长期拥有不正常的性、行为,并且从我们初次接触到石伟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和一般的男子不一样,过于柔美,他虽然很想装得硬气一些,但是伪装的成分太明显,并且这种伪装在罗玉海到来之后土崩瓦解,他们之间的各种微表情和微动作,太像一对恋人,只不过二舅你从不会往这方面想,为什么罗玉海迟迟不结婚,又为什么石伟长期与罗玉梅不和,是因为他们同样不喜欢女人,并且互相吸引。”

    “……”二舅张着嘴:“……”

    “二舅,你相信我,事实上我是心理专家,不是什么刑警,他才是。”一指古飞:“虽然破案我不擅长,但是研究人的心理状态,根据他们的面部以及眼神的动作,我可以判断得八九不离十。”

    “我……这……怎么会……哎呦喂!”二舅磕磕巴巴发出这些音节,古飞决定给他一点时间去消化,他不想被动地等待结果,这次,他想玩点巧劲,同葶君说道:“你可不可以发挥你的心理学家的专长?”

    “你的意思是,催眠?”葶君很快会意,桂洼乡除了关慧没有人知道她是心理学家,当然二舅刚刚才知道,在此之前都以为她和古飞一样是警察,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干脆来一个暗中操作,如果罗玉海主动认罪,那就应证了古飞对这件案子的假想!

    把罗玉海叫到派出所,没有带他到审讯的小黑屋,而是将他带到接待室,古飞说道:“你不要介意,我们知道你失去两个亲人很难过,我们并不是想打扰你,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下,石伟生前,和你妹妹的关系好不好?”

    “他们挺好的其实,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村里的年轻男女,男的嫉妒石伟女的嫉妒我妹妹,都觉得他们两个一定能白头到老,谁晓得,谁晓得会出这档子事呢?”他的声音很干瘪,目光滞涩,两颊布满青黑色的胡茬。

    “他们真的感情很好?”古飞喃喃重复问了一句,继而转移话题:“他们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孩子呢?”

    “我也不清楚,到底他们才是夫妻,我当哥哥的,哪好多问什么,我妹妹也不会同我讲,也许是石伟的毛病吧。”乡里人结婚没有婚前体检一说,当然他们也不如城里人活得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罗玉海想到他的妹妹和妹夫,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怔怔地流下眼泪,看上去有无限的痛苦和惆怅,此时葶君端了两杯水进了房间,和古飞交换了一个眼神,古飞找了一个去洗手间的借口,就出了接待室。

    葶君将那杯水递给罗玉海:“不要那么伤心了,节哀顺变,先喝点水吧。”

    罗玉海呆滞地接过:“谢谢。”喝了一口,放在了桌子上。

    葶君不发一语,开始好像游戏一般敲击自己手上的那杯水,敲击富有特定的节奏,而罗玉海并不会察觉到异样,在他看来,葶君不过是和他无话可说的时候端着一杯水在敲打。

    葶君很有节奏地用手指碰触杯口,敲击的节奏带动杯里的水,荡出特定的水波和音乐,她放慢了敲击的频率,转而心不在焉似地去敲击罗玉海喝过的那杯水,两杯水似乎产生了共振,连起了一道玄妙的桥梁……

    “你会不会感觉你很放松?”葶君轻轻地开口询问,罗玉海似乎有点迷茫,他感觉耳边是一阵阵淅沥沥的水声,这片水像丝绒一样滑过他的头颅滑进了他的脑干,他似乎觉得自己像一条鱼一样随着水的波纹而浅浅起伏着……

    葶君继续问道:“你觉得你的眼睛很重,但是你还是能听得到我说的话对不对?”

    对方迟缓地点点头,他的眼眸已经失去了神采,变得木讷呆滞,葶君知道时机已经到了:“我们找到你妹妹了,也找到石伟了,他们现在在一起,很幸福。”

    “他们,幸福。”罗玉海呐呐地重复葶君的字眼。

    “他们相爱吗?”“不……”

    “为什么?”

    “因为石伟不爱她。”

    “他为什么不爱她?”

    “因为他没有能力去爱她。”

    “那他爱的是谁?”

    “……”

    “是谁?”

    “是……我……”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那为什么罗玉梅又会和石伟结婚?”

    “因为玉梅要帮我,我只有她一个妹妹,她必须要帮我。”

    “那她知道石伟不爱她吗?”

    “最后一刻,她才知道的。”

    “那罗玉梅知道,石伟爱的是你吗?”

    “最后一刻,她才知道的。”

    “什么是最后一刻?”

    “最后一刻……她死在我手里的最后一刻……”

    古飞和二舅一直暗中守在门口窃听和观察,而听到这里,二舅热血一冲,踹开接待室的大门,指着罗玉海的鼻子大喝一声:“好哇,原来是你小子!”

    古飞来不及阻止二舅,他没想到二舅会这么沉不住气,而二舅他并不知道罗玉海被葶君催眠了,也不懂葶君用的什么法子让罗玉海说出这些,这一声大喝唤醒了罗玉海,他反应极快,一看二舅指着他鼻子立刻明白了他的处境,一个鱼跃从沙发上跳起,一把揪过葶君,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对准葶君的脖子:“你们别过来,过来我杀了她!”

    葶君头脑一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悲催地成为了罗玉海的人质,都是这个惹祸的二舅,但是眼下她明白罗玉海不会真的杀了她,她是他能逃出去的筹码,本来她看到罗玉海的情绪相当低落,应该很好将他的情绪控制,没想到催眠比预期的还要顺利,只是在得到想要的结果之后,被二舅的一声爆喝全破了功。

    “原来你是干这个的。”罗玉海全扫刚刚进门的沮丧,咬着牙狠狠地对被挟持的葶君说道:“我真是没有防备着了你的道儿。”

    “我看得出你对你妹妹和石伟的死是真的伤心,你又何必一错再错呢?”葶君倒是没有畏惧,她知道这个时候要是畏惧就如同向罗玉海示弱:“其实就算我不对你催眠,警方也会根据指纹找到你,我们也早就知道你和石伟的关系,抓捕你只是早晚的事情。”

    “你冷静一点,你先放开她。”古飞谨慎地盯着罗玉海。

    “我不放,你们阴我,你们害我!”罗玉海咬着牙,英俊的脸全然写着狰狞:“就算我今天死在这里,我也要拉她做垫背的,有她陪我一起死,我不亏!”

    “你小子疯了啊,快点把宣警官放开!”二舅此刻倒是后悔死了刚才的莽撞,现在让葶君身处险境。

    罗玉海挟持着葶君,慢慢走出了派出所,古飞和二舅紧紧跟着罗玉海,丝毫不敢松懈,罗玉海站到了派出所外面的土地上,开始提条件:“马上给我准备一辆车,我要走,我要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给他一辆车。”古飞转头对二舅下令,二舅迟疑:“这……”

    “我说马上给他准备一辆车!”古飞已经是在吼了。

    “不许叫其他警察!”罗玉海紧接着吼了一声,他英俊的面容已经扭曲成了牛鬼蛇神。

    二舅不敢迟疑,马上掏出电话打给自己的家人,通知自己家人把自家的一辆二手车开过来。

    古飞低声道:“我知道,那天晚上我们去石伟家,趴在院子墙上的就是你对不对?”

    “算你猜准了,反正我也隐瞒不了什么了,你说你们两个好好的城里不待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我本来想带着石伟远走高飞的,哪晓得他那么没用,生了病不说还天天对着我哭,说梦到玉梅来找他,我告诉他不要多想什么,玉梅要找也是来找我不会找他,可是他还是担惊受怕,他说他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玉梅就会扑到他面前。”

    “然后他是不是想要投案自首,但是你阻止了他,当你发现你无法阻止他的时候,你对他痛下杀手?”古飞追问。

    罗玉海望着古飞,目光里充盈着惊讶与佩服,他缓了好久的气,才开口说道:“自从你们来找过他之后,他渐渐开始精神恍惚,看人眼睛发直,嘴巴里也开始嘀咕不明不白的话,我担心,我担心他会哪天把我们的秘密说出去,我也不想杀他,可是我没有办法。”他的面容浮现出巨大的痛苦,似乎亲手杀死自己的妹妹,又亲手扼杀自己爱人的场景又历历在目,他的眼里泪光盈盈,充满了无限痛苦和无限的懊悔。

    此时警笛大作,值班室的守门警卫看到罗玉海持刀挟持刑警,早已暗中通知了警力支援,警笛声在罗玉海听来,无疑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催命的嚎叫!

    “你知道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又何必错上加错,你放开她……”古飞试探性地缓缓靠近陷入巨大悲痛的罗玉海,但是他的气场因为当刑警太久,十分具有威慑力,他稍一靠近,马上激灵起罗玉海的警觉:“退后,给我退后。”他挥舞着匕首,逼退了古飞,古飞不甘心而又担忧地望着他怀里的葶君。

    不知道是不是罗玉海太紧张,他的手勒得很紧,以他和葶君的身高比例,葶君恰好在他肩膀处,他的左手臂一直压着葶君的脖子,葶君觉得自己的呼吸非常吃力,他右手挥舞的动作继而带动了他左手的发力,葶君瞬间觉得一股窒息感铺天盖地,似乎觉得时光倒流,周正昌对她痛下杀手的噩梦再度袭来……

    “你松一下,她透不过气了。”古飞望着罗玉海臂膀处的葶君渐渐脸色开始变得青紫,却不敢吼叫担心更加激怒罗玉海,他命令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旋转着,拉过身边的二舅,以耳语的声音命令:“罗玉海是不是还有一个母亲,马上把老人家带到现场来。”

    吩咐完二舅之后,他尝试稳住罗玉海:“你不要勒得那么紧,她真的透不过气,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你只是罪上加罪。”

    “我什么都不想听,我不想听你说话,如果不是你们天天盘问石伟,他就不会精神状态出现问题,我也不可能会杀了他,是你们害得我失去了妹妹又失去爱人,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罗玉海嚎啕大哭起来。

    “我明白。”古飞忽然由方才倾斜着身体进行劝解的状态转而立直了身子:“我知道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绝对是被逼无奈,他们一个是你的亲人一个是你的爱人,你根本不想伤害他们,正是因为如此,你更不能再度犯错,再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罗玉海狠狠擦了一下脸:“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手上已经有两条人命,我被你们抓住,也是一个枪毙,我根本逃不了!”

    “我有办法。”古飞的眼神陡然变得坚毅:“她不是警察,而我才是,如果你手上的人质是警察的话,警方会放过你。”

    “放过我?”

    “没错,警方会满足你的任何要求,以确保我的安全。”古飞从口袋里掏出了手铐。

    “你干什么,古飞,你干什么?”葶君的神智此刻还是清醒的,但是说出的话已经是气若游丝,她想阻止古飞冒险的行为。

    古飞从罗玉海的眼里看出了他的犹豫,他一把将自己铐住以博得罗玉海的信任,以背相对,缓缓靠近罗玉海:“你放心,只要你放开她,我不会有任何的反抗。”

    警方会放过你!

    这几个字实在太诱人,罗玉海看到此刻已经靠近他的古飞,再也不多想其它,一把推开葶君,把古飞钳制在他的臂弯里。

    葶君被罗玉海推得踉跄险些摔倒,已经冲出值班室的值班警卫眼疾手快扶住她,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吞咽了几口口水,转头望着被罗玉海钳制的古飞,只是这么一瞬间,被死神掌控的角色就换成了他,而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的惊慌和后悔,似乎,还有一丝平静,是那种仿若松了一口气的平静,他在罗玉海的刀锋之下,就这么安静地望着她,两个人互相无话,应证无声胜似有声,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正如一开始他对她的承诺——我会保护你,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她回忆起他们一开始的剑拔弩张,以为从此以后不会再见到这个令她讨厌的人,可是就是仿佛在和她开玩笑一样,他萦绕在自己的身边挥散不去似的,他的敏感、真诚、坦率以及孩子气的倔强任性,都被她收进眼底,那般淋漓尽致!

    古飞亦是如此,就在危险的刀锋之下,静静地淡淡地看着她,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洒脱帅气,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清晰印在他的脑海里。

    直到后来,他看到她的善解人意,看到她的大度宽容,他很清楚在她转身之后自己望着她的眼里,欲言又止的情意。

    他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千千,他竟然会在她离开他这么久之后,对另外的女人产生感觉,可是千千呢?他寻找了三年的女人,她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为什么可以离开他,离开得这样彻底?

    年轻的他们爱得热烈却不够理智成熟,他们总是不会用最合适的方式去对待对方,纵然他们知道他们都是爱着彼此的,却仍旧像两只刺猬,在拥抱的的时候扎得对方遍体鳞伤,就好像她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三年,用最残酷的方式来惩罚他的幼稚!

    他现在成熟了,三年的历练让他变得沉默寡言看透一切,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感情上背叛千千,会遇上另外一个女人驱散他的傲气,一点点地钻进他的心底,取代他爱着千千的那股炙热。

    终究感情这种东西,不会受他的控制,现在的他,终于也为另一个女人怦然心动。

    她的每句话都像有魔力一样,让他甘心情愿地接受,他自己都能看出他的改变,不再冷硬武断,不再优柔寡决!

    不知道何时开始,他竟然期待能多见到她,因为闻到她丝丝缕缕鲜鲜活活的气息,就能挥散盘踞在他心底如桎梏一般的阴霾!

    他就这样安心地看着已经安全的她,好像在看着他曾经失去的爱人,他把他的前度弄丢了,他不想再让她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如果真的有一个人需要付出生命,就不要是这么美好的她,让他来吧……

    此时,二舅指挥着两名警察,抬着罗玉海的盲眼娘赶了过来,盲眼娘看不见任何事物,但是她听到警笛声,知道一定大事不好,她在空中盲目地挥舞着手:“玉海,我的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面对最后唯一的亲人,罗玉海撕心裂肺地痛哭喊道:“娘!”

    “我的儿,你干了什么傻事,你别干傻事啊,娘的玉梅娘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娘不想再见不到你。”

    对于罗玉梅的死,二舅终究还是没有告诉老太太,他担心老太太承受不住自己的亲生儿子杀死亲生女儿的事实。

    “娘,娘。”罗玉海此时似乎已经丧失了说话的功能,只是单一地发出这个字,但葶君非常明白,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委屈与不甘,已经全部融在了这个字里!

    为什么上天不能给他健全的心态,为什么让他偏好龙阳,又为什么让他生在这个观念原始的乡下地方,如果他一旦公开自己和石伟的关系,他很清楚周遭的人会怎么看他,也许他和石伟的所及之处都会充满讥讽挖苦,也许昔日的桂洼乡所有女孩的梦中情人一夜之间就会变成所有人口中的怪物,桂洼乡再无他们二人的容身之地!

    为了孝道,他根本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如果他没有母亲,没有妹妹,像石伟一样独身一人,他大可以带着石伟一走了之,可是他终究无法弃亲情于不顾。

    于是他不得已做了最错误的决定,正是这个错误的决定,才让他一错再错下去,直到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挚爱!

    活生生呼喊着他的娘,罗玉梅临死前绝望恐惧而又费解的眼神,石伟疯疯癫癫重复呢喃的神态,在一刹那全部涌到了他的眼前,他不能再在娘的面前犯错,既然大错铸成,已经无可挽回,他还挣扎什么?

    罗玉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匕首哐啷一声,与地面发出敲击的声音,像是他对自己的宣判,警方立刻围了上去,数十把枪瞬间对准了罗玉海……

    葶君冲到古飞的面前,从他口袋里掏出手铐的钥匙帮他打开了禁锢,古飞祥装不在意地以左手护着右手的动作活动了一下被拷得很不舒服的手腕:“没事了。”

    依旧是这三个字!

    葶君终于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用力抱住他,古飞被她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有点发愣,一时间也没有任何动作,葶君在他的怀里,嗅闻着他身上让她觉得安全十足的味道,喃喃开口:“谢谢你,用你的命,换我的命,你救了我第二次。”

    她抱着他没有放手,古飞抬起手轻轻环住她,拍着她的背,许久她才听到他说:“你记住,我是警察,保护你是我的分内事,只要你能安全,我怎样都无所谓。”

    以现在他的立场,还能说什么呢?

    如果这次他真的就此死去,他是否会后悔没有告诉他她已经破开了自己心里的冰层,又或者,他觉得不用多说,她就能明白,她是这么聪明的女人,能够读懂他通过眼睛想要告诉她的一切。

    现在他已经没事,似乎方才所有的积蓄的力量在一刹那间化为乌有,也似乎所有累计的立场在瞬间轰然崩塌,只因为他执着地等候了他的前度三年,脱离了生死威胁的他,终究没有勇气再推开他的执着!

    三年,在他看来是一面坚不可摧的墙,他根本没办法去推倒。

    而她,却没有理由去推倒!

    葶君闭上眼,一滴眼泪滑落在他的肩膀上……

    桂洼县公安局审讯室——

    古飞见到罗玉海时候默默无语,眼神空洞得怕人,全然没有了以往的风流倜傥,从他被警方抓捕归案才不过两日,他便憔悴得厉害,两颊全部陷了下去,目光滞涩眼圈发黑,如同古飞和葶君之前见到的石伟一样,他的脸上布满了留了好几日的青黑色的胡茬,他像一个丧失了灵魂的流浪汉。

    葶君先开的口:“你的母亲,我们已经托付给二舅和关慧,他们答应一定会照顾好你的母亲,为她养老送终。”

    罗玉海听到这句话,突然发出一声好像幼兽一般的哀鸣,怔怔地流下眼泪,顺着两腮直淌到下巴上,看上去有无限的痛苦和惆怅以及懊悔,他几乎说不出话,纵然古飞和葶君能够体谅他,但是警察和犯人的立场摆在这里,他必须交待自己的罪行。

    “我说,我全部都说,冤孽,我上辈子的冤孽!”

    这起牵扯着失踪案、炕洞藏尸案件,至此真相大白——

    罗玉海和石伟本毫无牵连,只因为他们有做演员共同的爱好,也有着唱戏的天赋,初次两人的见面,石伟饰演的是旦角,罗玉海被分配的是小生,两个人在第一次看到对方眼睛的时候,刹那间就明白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对情感这种事情,对成家立业这种责任始终提不起兴趣来的原因!

    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你一见面就能钻进你的内心深处,你的潜意识会告诉你就是他,他就是你的海誓山盟你的海枯石烂,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默契,两个人在舞台上的小生和旦角,唱得格外精彩。

    演员之间的感情也有现实的折射,若对面的那个人真的是你的爱人,你是否就会将对他的感情投射到你所演绎的角色当中去?

    石伟和罗玉海就是这样,他们天天眉来眼去,终究把持不住自己,情感战胜了理智,于是当晚罗玉海冲到石伟家,两个人就不管不顾天雷地火地做了“夫妻”。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两个人的心理压力越来越重,他们彼此都很明白在桂洼乡这个弹丸之地,这个相对城市禁锢保守的地方,是绝对不会允许同性之间产生情感,他们一旦公开关系,绝对会掀起轩然大波,被所有人当做怪物,唾弃鄙夷,就连他们的亲人也会抬不起头也会跟着被指指点点。

    可是如果要他们分手,他们却断然做不到,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两个人对彼此的爱恋早已深入骨髓,他们情根深种,他们在彼此心里都已认定,对方就是一生相携相依之人,心里再也容不下对方和别人产生恋情。

    两个人本身条件的出类拔萃,加上他们演绎的角色又收获了大批的“粉丝”,乡里未嫁的姑娘可谓是将他们两人当做梦里的王子,登门说亲,大胆倒追的络绎不绝,更有甚者死缠烂打,饶是两人如何拒绝都无法让对方死心。

    每每入夜,两个人谈及未来,都执手相看泪眼更无语凝咽,罗玉海很少能呆在石伟家过夜,因为怕被自己的家人和乡亲发现,两个人像做贼一样谈着恋爱,精神上和体力上都分外辛苦。

    直到有一天,自己的妹妹红着脸跑到自己面前:“哥,你和那个石伟,是不是关系很好,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罗玉海刹那间瞪圆了眼,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会喜欢上石伟,但转念一想,也难怪,自己的妹妹眼光素来拔高,而放眼望去,能匹配得上自己妹妹的,也就只有石伟了,妹妹到了待嫁的年龄,她怎能不春心萌动,怎能不心系于石伟呢?

    罗玉海忽然就有了主意,他同石伟建议,让罗玉梅嫁给他,这样一来可以遮掩他们迟迟不成家的嫌疑,二来他和石伟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交往,两人成为了亲戚,再如何交往密切也不会被人怀疑,如果要是罗玉梅能生下儿女,那就成为两人最好的屏障,也许两个人就能一辈子这样长相厮守下去。

    石伟初听到这个消息,是断然不同意的,他无法忍受自己和一个女人结婚,也觉得对罗玉梅不公平会害了罗玉梅,这几乎相当于守活寡,但他经不住罗玉海的反复劝说以及分析利弊,再加上罗玉海苦口婆心地劝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并且说罗玉梅对石伟是真心一片,嫁给他才是最好的归宿。

    而罗玉梅也万万想不到,她嫁给石伟,不是嫁给自己的梦中情人白马王子,也不是嫁给情投意合的对象,而是嫁给一个心根本不在她身上的虚壳,婚后,石伟根本连洞房都不碰罗玉梅,早早把自己灌醉睡下了,罗玉梅只当乡亲闹洞房闹得厉害,也体谅了他,可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的精神无比清醒,却也不愿意碰她,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看也不愿意看她一眼,罗玉梅本就不是逆来顺受温柔婉约的性格,时间一长,她开始和石伟争吵,埋怨石伟作为丈夫实在太不称职,但是感情这种事情断然无法将就勉强,石伟先开始还耐着性子应付她和她吵几句,到了后来只要罗玉梅一闹,他干脆把自己关进侧屋落个清净。

    罗玉梅满腹的委屈跑去找罗玉海哭诉,罗玉海明里稳着妹妹,暗里劝着石伟,告诉石伟和罗玉梅圆个房让罗玉梅怀孕,女人只要怀了孕,重心就会跑到孩子的身上,就不会再去烦他了。

    希望倒是好的,可是当石伟鼓起了勇气,按照罗玉海的指示哄好了罗玉梅,把她放置在炕上,慢慢解开自己和罗玉梅的衣服,眼睛一撞上半是羞涩半是期待的罗玉梅的眼睛,他突然胃里翻江倒海,冲下炕跑到厕所大吐特吐了一番,看来他连女人的身子根本没办法去碰触,罗玉海的计划也全军覆没。

    罗玉梅痛苦万分,可是又没办法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哥哥,毕竟男女有别,闺房之事怎好向兄长启齿,她只好对关系甚好的吴涛涛哭诉她心中的委屈和愤懑,吴涛涛只当是小夫妻性格不合,她和罗玉梅都没把石伟往别处想,抑或者在她们的认知里,根本就不存在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发生感情的概念。

    这种不人不鬼的日子过了差不多一年,外人知道罗玉梅和石伟感情似乎不是很和睦,经常吵架,可即便如此,只要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乡里人面前,那便是受羡慕的对象,因为两人长得都是人中龙凤,可谓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两个人都还年轻,性格需要磨合,所以谁也没有把两人的频繁争吵当回事。

    而罗玉梅,像行尸走肉一般活在她身边未嫁女子的艳羡目光中,在她看来,这种羡慕空洞可笑,面对乡里长辈的询问,她又没有任何办法解释她和石伟为什么生不了孩子,她明白在所有人眼中她和石伟是天造地设堪称佳偶,可是除了吴涛涛,谁能知道在这佳偶的屏障之下她的生活过得有多憋屈,在吴涛涛的劝说下,罗玉梅终于鼓起勇气要摆脱这段孽缘,她要去城里闯荡,再也不要局限于这个乡镇,于是她扔下手里的活计冲回石伟家,打算收拾自己的衣物,去赶趟城里的班车,来一趟说走就走的闯荡。

    而打死她都不会想到的是,她推开门看到的场面竟然是石伟和自己的哥哥赤条条地抱在一起,两个人大概谁都没有想到罗玉梅会大白天突然冲回家,忙不迭地扯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而罗玉梅半天半杵在门口回不了神,大脑嗡嗡直响,好像被一道闷雷从天门直接劈过。石伟从来不搭理她,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石伟根本不爱她有了别的女人,可是除了和自己的哥哥有所往来,她根本看不到石伟和哪个女子接近,甚至有大胆的女人不顾他结了婚的身份大胆靠近,他也会像躲避瘟疫一样和对方保持距离,所以在她的认知里她根本不会想到石伟会有别的爱人。

    而眼下,石伟却真的有自己的爱人,他的爱人居然是自己从小到大最为依赖信任的哥哥!

    怎么会!

    怎么会是自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