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愫
林声绾和林思棠同坐一辆马车回府，林声绾叹了口气，“下次一巴掌拍过去，有什么事姐姐给你做主，我们家的小姐容不得外人欺负。”“姐姐，今日之后，外祖上朝不会被人排挤了，陛下也会忌惮几分，过不了多久，人言传的多了，不用祖父开口，会有人在陛下面前提起封后之事。”林思棠笑着，带了更多真心。林声绾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妹妹是在为相府也是在为自己谋划。
到府后，林思棠回了自己的小院。林声绾让琳雪自己回去，一个人来了水月亭。屋内亮着，纸窗映出消瘦的人影，看样子，是在练字。“先生，我回来了。”没人响应，林声绾也不急，静静的在门外候着，凉风瑟瑟，吹的柳叶哗哗作响。门开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走了出来。“华文，温先生呢？”华文呲了呲牙，极其不自然的使眼色，“回小姐，公子说，咳咳，他要休息了，说您今日大杀四方威名流传上京城，想必也累了，也别学琴了，学学打拳吧。”一边说一边递了个“他生气了你好自为之”的眼神。林声绾也是无奈，堂堂连将军府都敢碰上一碰的未来皇后，竟然被自己的老师管的死死的。
忽然华文眼珠子一转，把门让出来闪到一边展开双臂开始朝里面大喊“小姐别闯啊，哎呀小姐我可拦不住你啊。”林声绾噗嗤一笑，算他机灵，刻意甩了几下鲜红水袖推门而入。
温衍一身蓝衣，袖边镶着金线，用着精致的丝绸。眉目如画，眸色如墨，温润如玉。修长的手握着名贵的湖笔，一手字也可称绝。林声绾恍然想起温衍九岁初来相府正赶寒冬，他捡起一根枯枝在雪地上写她名字的时候。
温衍没有抬头，一直专心写字。“先生何必生气呢，我既然要走这条路，便该舍弃一些，也该接受一些。许暮薇过于嚣张了。”温衍听后手不受控制的一顿，一滴浓墨滴在纸上，毁了。林声绾看了心疼，白瞎了先生这张字，该晚点说的。温衍冷笑一声，“我可没见过谁比你还嚣张？是吧皇后娘娘。”林声绾别过头不言语。“我知道你的用意，但你那巴掌打的不是夏三小姐，是大楚的将军府。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莽撞行事，任何事情与我商量，你怎么不听？”
夜很静，可惜起了些风，夜莺偶尔啼叫几声。这回温衍真生气了，林声绾只能服软，说来好笑，这哪里是她的性子。
“先生，我知错了，别气了。”温衍蹙眉，八年来，及时认错这招倒是学的炉火纯青，知错不改屡教屡犯，明知有错而为之，认错有什么用。“十五及笄了，绾绾也该出嫁了。”林声绾点点头，回了句是。温衍沉默片刻，转头看林声绾，“你怕吗？”林声绾愣了愣，接着笑着开口，“先生。”她知道自己眼圈红了，赶紧低下头，“我刚出生，一道圣旨就决定了我的命运，自我懂事起，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是要做未来的皇后的。先生，我没得选。”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眼泪夺眶而出，赶紧用袖子慌张的擦了擦，却留的更多了，怎么也擦不完。普天之下皆认为，拥有了尊贵的地位和无上的权力便是乐，可没有人真的问过那些上位者是否真的快乐。
温衍不是第一次看见流泪的林声绾，但却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狼狈的林声绾。一个连哭都要被训练的让人心疼的姑娘，却整日一身傲气，眼泪只留给信任之人看。
温衍温柔的把手帕递给她，是了，绾绾长大了，要出嫁了，很多事情不能像她还小的时候一样亲自来了。
“先生别怕，我会撑起相府。保护好家人，包括先生。”灯火烤的初秋也暖了几分，却耐不住心里的寒凉。温衍看见林声绾露出惯常张扬明媚的笑，或许他本就不该来到上京，亲眼看着这样美好的姑娘被淤泥染指。
次日午。
“听说许家的三小姐被打了？整个上京传遍了。”“可不是嘛，那耳光扇的，可响了，我看着都肉疼，好大的架势啊，真是个母修罗，这未来的相公可真是……”“非礼勿言非礼勿言，这可是要当皇后的女人。啧啧啧。”上京最大的茶馆里，几个闲散夫人一边品茶一边谈论着。
外面发生的事情早已传入宫内，大楚新登基的皇帝楚珩听着身边侍卫的汇报，冷笑了一声。“这林家嫡女，可真是威风啊。”侍卫方浔叹了口气，看来这未来小皇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楚珩盯着案上已经读完的信，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簪花小楷。
“陛下亲启。
陛下，多日未见，思虑良久，你我二人，自幼相识，彼此扶协，虽无至亲，胜似至亲，兄妹之情，不可逾矩。皇后之位，先帝钦点。有幸见过数次未来皇后，方知何为贤良淑德之态，何为母仪天下之姿，他日必能助陛下一统大业指点江山，今日所言，句句真心。佳偶天成，望陛下珍惜且珍重。
蓝家女，蓝心亭。”
楚珩依稀记起初见时，蓝心亭六岁，楚珩十岁，偷出皇宫的小皇子和布商出身的二小姐就这么相遇了。在茶馆里，听到说书先生讲着二女争一夫的风月故事，穿着淡蓝色广袖纱裙扎着两个发髻的小丫头竟气鼓鼓的来一句“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每次想起都觉得好玩的狠。蓝心亭自小跟父亲学习经商，聪明伶俐，是个人精，天真活泼，哪里是这些官家小姐的对手，走了也罢，走了也好。至少在其他的地方，能做好她自己，做好蓝心亭。
楚珩想过，他大概不会爱上什么人，若是爱，也当是蓝心亭这样单纯的女子，可惜，生在帝王家。
不知为何，楚珩没有太多失去心上人的难过，大概是早已认清了身份和命运。
蓝心亭终究不该沦为宫中之物。
林思棠早早的起来，她没有贪睡的习惯，在相府的十几年里一直安分守己，让人挑不出毛病。林思棠只比林声绾小四个月。那日围观的百姓没说错什么。两岁时来到候府，从记事起便是被欺负着，下人丫鬟随意打骂，吃食也被克扣。林思棠不懂，为何外祖和外祖母也很少来看她，仅仅因为她不是嫡亲吗？仅仅因为她的父母双双去了？倍受尊敬的丞相和以良善美名远扬的丞相夫人，怎会对外孙女不闻不问？仅仅因为母亲逃了婚嫁了父亲？可母亲当年也是全家人疼爱的啊。母亲自小养在丞相夫人名下。外祖母视如己出，这是整个上京都知道的。
好在大了点，林声绾便护着她些。可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嫡女，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一次林声绾心血来潮带着林青棠出去逛街，热闹的街市，街头的小吃，女孩子家喜欢的小发饰，桥下河面飘着的莲花灯，对于林思棠来说无一不是新奇的。可也是这次，林思棠亲眼看着林声绾被人掳走，年幼的林思棠吓哭在了街头。回家后被大夫人打个半死，小妹林幼葵指着她痛哭大骂。
“我告诉你，我的姐姐只有一个，别以为你可以替代我姐姐。我姐姐只有林声绾一个人，她的东西除非她想给，否则谁都不可以抢走。姐姐护了你多少，你到底知不知道，没有姐姐你早死了，若是我姐姐出了什么事。我就算是去死，也会带着害她的人去给她下跪赔罪。”
这一番话吓坏了林思棠，她不明白眼前这个五岁的孩子是怎么说出这些的，她更不明白，相府里的长辈为何没有一个人替她说句话。
所有人都认定了，是她有意弄丢了林声绾。
大概是那一刻起，林思棠感受到了绝望，也看清了人心。
三日后，有个乞丐敲响了相府的大门，留下一封信便走了。林思棠见着外祖高兴的像个孩子，大夫人也激动的边笑边哭，那一刻，她是窃喜的，她知道，姐姐要回来了。
下午林声绾便被祖父带了回来，而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俊朗的少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少年自此做了林声绾的琴师，听闻那东宫的太子酷爱音律。
林声绾替林思棠作证，只说自己是被人掳走的，醒来便被少年所救。他是个家道中落父母双亡的世家公子，以后便做她的老师。一家人沉浸在嫡女姐姐回归的喜悦中，早已忘了林思棠是如何被冤枉，以及身上被打出的青痕。
当然，更没人记得，姐姐带她上街的那日，其实是想为她庆生。
姐姐成了林思棠的结，而这个结，也只有姐姐在解。
府里皆知，那个不受宠的庶女不知何时爱上了桂花糖，但经常买给她的人，也只有林声绾。
那年寒冬，林声绾七岁，林思棠六岁，温衍九岁。
到府后，林思棠回了自己的小院。林声绾让琳雪自己回去，一个人来了水月亭。屋内亮着，纸窗映出消瘦的人影，看样子，是在练字。“先生，我回来了。”没人响应，林声绾也不急，静静的在门外候着，凉风瑟瑟，吹的柳叶哗哗作响。门开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走了出来。“华文，温先生呢？”华文呲了呲牙，极其不自然的使眼色，“回小姐，公子说，咳咳，他要休息了，说您今日大杀四方威名流传上京城，想必也累了，也别学琴了，学学打拳吧。”一边说一边递了个“他生气了你好自为之”的眼神。林声绾也是无奈，堂堂连将军府都敢碰上一碰的未来皇后，竟然被自己的老师管的死死的。
忽然华文眼珠子一转，把门让出来闪到一边展开双臂开始朝里面大喊“小姐别闯啊，哎呀小姐我可拦不住你啊。”林声绾噗嗤一笑，算他机灵，刻意甩了几下鲜红水袖推门而入。
温衍一身蓝衣，袖边镶着金线，用着精致的丝绸。眉目如画，眸色如墨，温润如玉。修长的手握着名贵的湖笔，一手字也可称绝。林声绾恍然想起温衍九岁初来相府正赶寒冬，他捡起一根枯枝在雪地上写她名字的时候。
温衍没有抬头，一直专心写字。“先生何必生气呢，我既然要走这条路，便该舍弃一些，也该接受一些。许暮薇过于嚣张了。”温衍听后手不受控制的一顿，一滴浓墨滴在纸上，毁了。林声绾看了心疼，白瞎了先生这张字，该晚点说的。温衍冷笑一声，“我可没见过谁比你还嚣张？是吧皇后娘娘。”林声绾别过头不言语。“我知道你的用意，但你那巴掌打的不是夏三小姐，是大楚的将军府。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莽撞行事，任何事情与我商量，你怎么不听？”
夜很静，可惜起了些风，夜莺偶尔啼叫几声。这回温衍真生气了，林声绾只能服软，说来好笑，这哪里是她的性子。
“先生，我知错了，别气了。”温衍蹙眉，八年来，及时认错这招倒是学的炉火纯青，知错不改屡教屡犯，明知有错而为之，认错有什么用。“十五及笄了，绾绾也该出嫁了。”林声绾点点头，回了句是。温衍沉默片刻，转头看林声绾，“你怕吗？”林声绾愣了愣，接着笑着开口，“先生。”她知道自己眼圈红了，赶紧低下头，“我刚出生，一道圣旨就决定了我的命运，自我懂事起，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是要做未来的皇后的。先生，我没得选。”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眼泪夺眶而出，赶紧用袖子慌张的擦了擦，却留的更多了，怎么也擦不完。普天之下皆认为，拥有了尊贵的地位和无上的权力便是乐，可没有人真的问过那些上位者是否真的快乐。
温衍不是第一次看见流泪的林声绾，但却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狼狈的林声绾。一个连哭都要被训练的让人心疼的姑娘，却整日一身傲气，眼泪只留给信任之人看。
温衍温柔的把手帕递给她，是了，绾绾长大了，要出嫁了，很多事情不能像她还小的时候一样亲自来了。
“先生别怕，我会撑起相府。保护好家人，包括先生。”灯火烤的初秋也暖了几分，却耐不住心里的寒凉。温衍看见林声绾露出惯常张扬明媚的笑，或许他本就不该来到上京，亲眼看着这样美好的姑娘被淤泥染指。
次日午。
“听说许家的三小姐被打了？整个上京传遍了。”“可不是嘛，那耳光扇的，可响了，我看着都肉疼，好大的架势啊，真是个母修罗，这未来的相公可真是……”“非礼勿言非礼勿言，这可是要当皇后的女人。啧啧啧。”上京最大的茶馆里，几个闲散夫人一边品茶一边谈论着。
外面发生的事情早已传入宫内，大楚新登基的皇帝楚珩听着身边侍卫的汇报，冷笑了一声。“这林家嫡女，可真是威风啊。”侍卫方浔叹了口气，看来这未来小皇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楚珩盯着案上已经读完的信，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簪花小楷。
“陛下亲启。
陛下，多日未见，思虑良久，你我二人，自幼相识，彼此扶协，虽无至亲，胜似至亲，兄妹之情，不可逾矩。皇后之位，先帝钦点。有幸见过数次未来皇后，方知何为贤良淑德之态，何为母仪天下之姿，他日必能助陛下一统大业指点江山，今日所言，句句真心。佳偶天成，望陛下珍惜且珍重。
蓝家女，蓝心亭。”
楚珩依稀记起初见时，蓝心亭六岁，楚珩十岁，偷出皇宫的小皇子和布商出身的二小姐就这么相遇了。在茶馆里，听到说书先生讲着二女争一夫的风月故事，穿着淡蓝色广袖纱裙扎着两个发髻的小丫头竟气鼓鼓的来一句“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每次想起都觉得好玩的狠。蓝心亭自小跟父亲学习经商，聪明伶俐，是个人精，天真活泼，哪里是这些官家小姐的对手，走了也罢，走了也好。至少在其他的地方，能做好她自己，做好蓝心亭。
楚珩想过，他大概不会爱上什么人，若是爱，也当是蓝心亭这样单纯的女子，可惜，生在帝王家。
不知为何，楚珩没有太多失去心上人的难过，大概是早已认清了身份和命运。
蓝心亭终究不该沦为宫中之物。
林思棠早早的起来，她没有贪睡的习惯，在相府的十几年里一直安分守己，让人挑不出毛病。林思棠只比林声绾小四个月。那日围观的百姓没说错什么。两岁时来到候府，从记事起便是被欺负着，下人丫鬟随意打骂，吃食也被克扣。林思棠不懂，为何外祖和外祖母也很少来看她，仅仅因为她不是嫡亲吗？仅仅因为她的父母双双去了？倍受尊敬的丞相和以良善美名远扬的丞相夫人，怎会对外孙女不闻不问？仅仅因为母亲逃了婚嫁了父亲？可母亲当年也是全家人疼爱的啊。母亲自小养在丞相夫人名下。外祖母视如己出，这是整个上京都知道的。
好在大了点，林声绾便护着她些。可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嫡女，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一次林声绾心血来潮带着林青棠出去逛街，热闹的街市，街头的小吃，女孩子家喜欢的小发饰，桥下河面飘着的莲花灯，对于林思棠来说无一不是新奇的。可也是这次，林思棠亲眼看着林声绾被人掳走，年幼的林思棠吓哭在了街头。回家后被大夫人打个半死，小妹林幼葵指着她痛哭大骂。
“我告诉你，我的姐姐只有一个，别以为你可以替代我姐姐。我姐姐只有林声绾一个人，她的东西除非她想给，否则谁都不可以抢走。姐姐护了你多少，你到底知不知道，没有姐姐你早死了，若是我姐姐出了什么事。我就算是去死，也会带着害她的人去给她下跪赔罪。”
这一番话吓坏了林思棠，她不明白眼前这个五岁的孩子是怎么说出这些的，她更不明白，相府里的长辈为何没有一个人替她说句话。
所有人都认定了，是她有意弄丢了林声绾。
大概是那一刻起，林思棠感受到了绝望，也看清了人心。
三日后，有个乞丐敲响了相府的大门，留下一封信便走了。林思棠见着外祖高兴的像个孩子，大夫人也激动的边笑边哭，那一刻，她是窃喜的，她知道，姐姐要回来了。
下午林声绾便被祖父带了回来，而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俊朗的少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少年自此做了林声绾的琴师，听闻那东宫的太子酷爱音律。
林声绾替林思棠作证，只说自己是被人掳走的，醒来便被少年所救。他是个家道中落父母双亡的世家公子，以后便做她的老师。一家人沉浸在嫡女姐姐回归的喜悦中，早已忘了林思棠是如何被冤枉，以及身上被打出的青痕。
当然，更没人记得，姐姐带她上街的那日，其实是想为她庆生。
姐姐成了林思棠的结，而这个结，也只有姐姐在解。
府里皆知，那个不受宠的庶女不知何时爱上了桂花糖，但经常买给她的人，也只有林声绾。
那年寒冬，林声绾七岁，林思棠六岁，温衍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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