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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楚珩回忆(一)

    楚珩被民间的流言烦的头疼。

    楚珩并非出生就是太子,他的母妃当年只是个温婉的淑妃,不争不抢,倒也没人刻薄了他母妃。

    先皇后的两个儿子相继当了太子,可惜一个出生不久因病夭折,一个十二岁出宫被刺客杀害。

    刺客被抓到后咬破了嘴里的毒囊,最后查实是皇后的舅舅姚大将军做的。姚家上下最后只剩下皇后一人。

    次年,淑妃八岁的儿子楚珩顺理成章的成了太子,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唐卿只比他大两岁,深得先帝宠爱,自幼便缠着老将军许昌习武,回来便和楚珩比试,不管唐卿怎么用功,终究比他弱上一截。

    唐卿抱着不比赢他誓不罢休的想法整天将军府和东宫两点一线,楚珩让她几招她便生气,赢了她她也生气,故意输给她她更是生气,童年的记忆只是被皇姐扰的苦不堪言,只能白日溜出宫躲着。

    楚珩对于未来太子妃林声绾的印象并不好,前边的两个哥哥连自己未来太子妃的样子都不知道便双双离世。楚珩甚至觉得这个太子妃就是个克夫命的扫把星,难怪皇兄不喜欢她。

    谁当了太子便要被她克死。

    因为有了这种想法,在当年先帝身边的太监来宣旨册封的时候,他心脏猛的一震,双眼无神,迟迟不敢接旨,太监只是以为年幼的楚珩开心的没缓过来。因而笑着提醒:“太子殿下接旨吧,未来定要助陛下处理朝政指点江山,与太子妃琴瑟和鸣……”

    不说这句还好,后面接着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只是一直回荡着一句“:与太子妃琴瑟和鸣……太子妃琴瑟和鸣……太子妃……太子妃。”

    顿时两眼一黑楚珩当场晕厥。

    宫内传了一天的笑话,头一次见皇子接到册封太子时激动兴奋到晕倒。

    楚珩听到这些不真实传言,首次动用太子的权力封锁了消息,以免流出宫外,及时的维护了自己的尊严。

    他与许怀瑾,林慕,候府世子顾欢是好友,册封之事冷静几天后,便在东宫外摆了席子,像曾经那样邀请兄弟几个喝几杯。

    当时不过年少,酒也不敢多喝,怕家里人责罚,只是尝个鲜。

    然而那日,楚珩郑重的给哥几个依次倒满了酒,又自己举起酒杯,义正言辞的开口:“如今,做了太子,怕是……”他摇头苦笑,将“怕是时日不多”这几个字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斟酌道:“怕是日后出宫的机会也不多了,你我几人兄弟多年,我便干了吧。”

    几人不知他人逢喜事却为何给人一种即将英勇就义的感觉。只是一起祝他当了太子也掐着嗓子大口干了一杯,呛的直咳。

    楚珩听着他们一声接着一声的祝贺,想着他们日后如花美眷有大好人生,而自己只能葬入皇陵高埋厚土。他们一声接着一声,他一杯接着一杯。也罢,这次别胆小了,去陪皇兄吧。

    最后他醉的不成样子,直接放声大哭,一遍遍的轮流握着他们的手拥抱他们让他们常来看看他别忘了他。还说自己的人生不长他们就是最好的兄弟。

    几个人只当他是当了太子限制了自由舍不得他们。安慰性的给予回应并且温柔贴心的为他分析做太子的多种好处。

    楚珩渐渐哭不出声了,只能满脸幽怨的听着几人滔滔不绝,林慕到底比他们年长几岁,担忧的问了问:“阿珩,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和哥哥说,哥哥拼死也会帮你的。”

    楚珩抬眼见林慕真诚的眼睛,又想起上京皆知的林慕爱妹往事。但还是抱着最后的侥幸心理,小心翼翼的用哭哑了的嗓子试探着问一句:“林慕哥哥可是十分重视家人的?”

    林慕愣了愣,想着楚珩大概是在宫内不受亲人疼爱,陛下应当不会如此,不然也不会封他做太子,淑妃娘娘更不会如此,楚珩是她唯一的儿子,若是其他嫔妃所生的兄弟姐妹楚珩不当如此在乎还为此哭泣,毕竟先太子已经去了一年多了,楚珩该缓过来了,那估计就是沉迷武术的公主殿下了。

    以他对公主殿下的了解,她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就是一个有着英雄梦的小公主罢了。势必是二人闹了误会。

    他头脑中快速的组织语言,想着决不能让楚珩对姐姐失望。

    于是在楚珩一脸期待的眼神下,他如沐春风的像个长辈一样摸摸他的头笑着开口:“那是自然,家人当然要重视,我们对待长辈要尊敬,而对待我们的兄弟姐妹,那是要疼爱的,以我来说,我那三个妹妹便是最值得疼爱的,她们各自有优秀之处……”

    顾欢和许怀瑾一看他又开始了,便换个舒服的姿势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就这样,楚珩听着林慕满脸自豪的说着自己妹妹们的“光辉事迹”,看着他丝毫不想隐藏的疼爱和宠溺。

    又听着他将一身狂傲说成女中巾帼,将怯懦胆小说成温柔典雅,将野蛮无理说成天真烂漫。

    柔情似水的话,锋利致命的刀。

    林慕已经完全沉浸在炫耀妹妹的世界里,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猛的站起来走到楚珩身前抓着他的双肩,看他也多了一些疼爱,狂喜的眼睛弯成弧线,大声说着:“我都忘了,阿珩以后你就是我妹夫了,你太幸福了,我大妹妹优秀的狠啊,我一时没想起来,快叫声舅哥听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珩别害羞,阿珩说话啊……”

    林慕甚至兴奋的没有注意到楚珩濒临崩溃绝望的表情,终于楚珩在他激动的摇晃和刺激之下再次晕倒。

    宫中第二喜闻:皇子为了庆祝自己喜封太子大摆筵席喝酒喝晕。

    没错,楚珩醒来之后第二次行驶了权力,他也感觉到了权力的可贵。

    淑妃在楚珩九岁时,便开始每年在年后初一那日设宴赏花喝茶,官宦家庭都发帖邀请,并且明着说可带着孩子来玩玩。

    众人皆知不过是为了让楚珩和未来的太子妃有个见面的途径罢了,毕竟相府家教极严,大小姐少有见外男的机会。

    因此林宣还落得个不用孙女攀附太子清正廉洁的高雅之名。只有楚珩自己觉得林宣这老东西不过是对亲孙女能把自己克死一事胜券在握,懒得和他打交道。

    对于其他人,一来淑妃的面子不能不给,二来可以结交一些权贵方便往来,三来为孩子物色物色适婚年龄且家境优越的对象。因着各方面原因,上京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那年第一次设宴,楚珩带着对林声绾的成见来到宴会,想看看这克夫的小姑娘长个什么晦气之相。结果找了半天没看到林声绾。

    走着走着忽而听到打骂声,就看见一个穿着紫色广袖罗裙披着狐裘披风扎着两个发髻的小姑娘一脸凶狠和顾欢骂着。旁边林慕无奈的拉着劝着。

    楚珩有些担忧的上前拽了拽林慕的衣角,问了句:“这就是您家的大妹妹?”

    楚珩忙着拉架就简单的回一句:“不是啊,这是我三妹妹,林幼葵。”

    啊!林幼葵,上京恶女,远近闻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楚珩又有些好奇的问:“那你大妹妹呢?”

    林慕再次用看未来妹夫的目光看向他,看的楚珩心里发毛。

    “绾绾昨日受了风寒,今日的宴会来不了了,但你别失落,绾绾也是个可爱好动活泼极了的姑娘。”说着还指着正在与顾欢进行国骂的林幼葵说了句“呵呵,同她一样。”

    呵呵,同她一样……

    呵呵,同她一样……

    呵呵,同她一样……

    林声绾的家里人都是官场混久了的人精,不可能不知道母妃办宴席的缘故,即便如此,就在第一年把面子驳了,这是根本就从一开始拿他当死人看的啊,下一个便是他了。好生歹毒。

    第二年的宴会上,楚珩首次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太子妃。她穿着一身鲜红的长裙,长裙上金丝绣花,一身的傲气是披风盖不住的,脸上洋溢着明艳的笑,安静的坐在林慕身边,而她旁边便是叽叽喳喳头顶双髻的林幼葵,相府家的两个姑娘打小就能看出是个好模样,但楚珩就是觉得无比厌烦成见颇深。

    他最关注的便是林声绾不过八岁,便在后脑勺上随意金钗挽髻,下面的长发随意披在后背。这哪里是如此年纪该有的发型,这是把自己当寡妇啊。

    林声绾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看着顾欢拉着林声绾走了,便也跟着过去,就听到顾欢在宫内的假山后稚气的对林声绾说:“绾绾姐姐,都换了好几个太子了,你怎么不和阿珩哥哥说话啊,那是你未来的夫君啊。”

    顾欢和林幼葵年纪相仿,也很喜欢林声绾这个姐姐。林声绾便也拿他当弟弟。

    楚珩在假山旁边,听着她满不在意的开口:“夫君就夫君喽,太子就太子喽,以后看他的机会不是多着嘛。”

    顾欢:“……也是哈……”

    楚珩冷笑,心里想:呵呵,不多了不多了。

    林声绾似是觉得宴会无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再说啊,换了几个太子,我不也是太子妃嘛。”

    顾欢:“绾绾姐姐真好,不像那些姑娘恨不得贴在阿珩哥哥身上。”

    楚珩看着被蛊惑的顾欢,再次冷笑想:“呵呵,可不是嘛,正是你绾绾姐姐要当太子妃才换了好几个太子啊。”

    楚珩很想找个相师测测自己的命数,后来又觉得这种做法并不符合目前的尊贵身份,当然也有一些原因是怕测到凶相。

    楚珩十分聪慧,在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大多数课程。太傅岑中看他该学的已经学完了,只是每天给他分析一些政治。因此他很悠闲。

    为了躲避唐卿他偶尔溜出宫,身边带着许多暗卫以防不幸。

    后来,他忽然萌生了一种想和上天作对的想法,天要我亡我偏不亡,阎王要我三更死我偏要拖到五更,与黑暗邪恶实势力不共戴天。

    打倒林声绾!

    打倒林声绾!!

    打倒林声绾!!!

    因此他开始整日在太傅讲完学之后出宫,既可躲开皇姐也可挑战生命极限。他一出宫就像包青天一样留意身边的各种风吹草动,甚至大娘问他来不来一碗刚出锅的豆腐花他都觉得这是上天协助林声绾谋杀他的。他只觉得钱是个好东西,因而不喝一碗豆腐花就开始给钱,给完便走,留着大娘看着白银发呆。

    无知孩童撞到他他给买糖葫芦,老人问他年龄几何是否成亲他给买黄历,贫苦少年偷包子被打跪在他身边求他救命,他随便解下个玉佩直接买下了包子铺让少年随便吃,青楼的姑娘在门口揽客瞧上他便开始往里面生拉硬拽,他大手一挥洒下一把银票替楼里所有姑娘赎了身,后果就是姑娘们穿着薄纱衣不蔽体的在大街上追着他要以身相许一直追到赌场他才脱身。

    他想,如今他已经改变了许多命数吧。

    一直躲着却从未发挥作用的暗卫们彼此之间窃窃私语:娘娘知道东宫快被殿下搬空了吗?

    上京那时便因他响起了无名少年到处做好事的热潮。

    然而林声绾对他做的一切毫不知情。

    就这样,赏花会连着开了几年,一直开到皇帝驾崩,太子楚珩和未来的太子妃林声绾没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两人擦肩而过时都不去看对方,只是一脸不屑。

    即使是这样,所有人都只把他们的无意和厌恶当成了少年少女情窦初开的羞涩。

    宫内风月传闻三:小姐和羞走,公子悄回首。

    太子武力威胁第三版:所有谈论此事的宫人一起罚去扫茅房。

    茅房便成了宫人们议论太子恋情的秘密场所,甚至很多没有被罚的事外之人都堵着鼻子跑来看热闹听故事。

    一天,楚珩外出,在上京最大的茶楼里从说书先生口中含沙射影的听到了自己和林声绾的前世今生。

    他花费巨大人力找到了始作俑者顾欢,冲到候府把还在拼命编话本子给表哥表嫂编故事的顾欢暴揍了一顿。

    可以说,正因为有了林声绾,他便不觉得唐卿可怕了,他年少的时光便活在林声绾的阴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