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断念
林思棠只是有些压抑的喘不上气，眼泪大概是刚才哭尽了，流不出来了。
她把哭的泣不成声的大夫人扶起来。
她走到大堂中央，跪在地上，双手叩头，端端正正的行了个跪拜礼，林宣有些不忍的别过头，老夫人慈眉善目的看着这个姑娘，林善和大夫人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林思棠抬起头，挺直了腰，依然跪着，眼睛还是泛着肿，但目光坚定，轻轻笑着开口：“棠儿年幼，成婚这种事，听外祖和外祖母还有各位长辈们安排就是了。”
说完她也不再看这些人，起身走了出去。
她失魂落魄的走出大堂，琳月一看她这样子也不敢问什么，叫了几声小姐，林思棠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麻木的向自己的房里走着。
琳月慌张的跑到前面给她开了门，她像块挺直的木头一样，手臂不经意的撞到了门上，门框边缘的一排粗糙的细木齿透过水袖硬生生的在白嫩的胳膊上划出几道划痕，血珠直接沁透薄纱。
琳月吓的直接哭了，慌忙的把她拽到床边坐着，自己找出伤药，她小心翼翼的把袖子拉上去，看到那几道鲜红的伤口林思棠才回过神，琳月一边上药一边哭着说：“小姐这是干嘛，这么多年什么不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值得小姐这样子的，你要当奴婢怎么放心的下。”
林思棠强装的挤出一抹笑，“没事的，别哭了，我没事，傻丫头。”
林声绾和温衍对一切都浑然不知，几日里没有去找彼此。
这日林声绾来到林慕房里，林慕和顾彤怡正下着棋，顾彤怡一看是林声绾来了，赶紧起身握住她的手，问她身体怎么样了。
林声绾让她放心。顾彤怡便拉她坐下。
林声绾抬手端起了茶杯，没有急着喝，只是放到嘴边吹吹后放在了一边。
接着开口道：“这次是有些事情想请哥哥嫂嫂帮忙。”
林慕和顾彤怡相视一笑，便一起看向她。
“是为了棠儿吗？你向来最关照她。”顾彤怡问。
“棠儿受了太多委屈，我若是进了宫，怕她被人欺负了去，还请哥哥嫂嫂照看照看她。前些日子许小公子每日都来府上，总不会只是为了陪哥哥下棋吧。我估摸着棠儿心里也是有意的，许小公子这人，哥哥怎么看？”
林声绾知道许怀瑾和林慕是十几年的好友，必定了解颇深。
林慕听此，点了点头。
“阿瑾的为人，我信得过，你当安心。”
林声绾安心了些，他知道自己林慕的好友自然不会差，可情之一字最是无情难写。日后会发生什么，谁又知道呢。
出嫁之前，她得为林青棠找一条可以活的舒坦的路。
不知为何，今夜没有听见琴师的琴声，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是林声绾及笄的前一夜。
琳月一进门就闻见了难闻的烧焦味。不由得捂住嘴巴蹙眉道：“小姐，你在做什么啊？在烧什么啊？”
林思棠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将一片片糖纸扔进火盆里，这糖纸被她夹在书里，压的十分平整。她又拿出一只绣着瑾字的香囊，扔了进去。
最后，她看了一眼那两封信，缓缓的将手抬向火盆上方，不带任何留恋的松手。
这几日里，她做了什么呢？她去找了自己的祖父祖母，自己养父的家人，刚踏进门，报了姓名，便被两个老人轰了出来，看她当时穿着粗布，以为是要赖上他们家了。
她又找人打听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才知道，那并非是她想象中的养不起孩子的贫寒人家，而是郊外富商董家。她的亲生父亲，是赫赫有名的茶商董老爷，她的亲生母亲，是开茶楼的张老板家的大女儿张兰儿，也是王老爷的下堂妻。在她刚出生不久，王老爷见是个女儿，便以此为由将她母亲休了，她的母亲又被娘家下嫁给了县衙里的小吏，据说日子也难过极了。而她，是在母亲答应下嫁的前一日，被亲舅舅找人卖掉的，也就是失去了女儿的养母和养父。
那日，她写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托人送到张兰儿手里，她坐在酒楼的包间里等着。
她没来，她便一直等着，不知是她心里觉得漫长，还是时间真的过了很长。琳月悄悄的提醒她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过了一刻钟了。
从她了解情况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未必愿意来，她理解，但也奢望她能来。
就在她想离开的时候，门开了，进来一个穿着规矩朴素的妇人，看见林思棠的那一刻，妇人眼里瞬间有了泪。
林思棠站了起来，她想过去扶她，又贸然放下，一时有些慌张，向前也不是，站在原地也不是，这是她的母亲啊，是生了她的母亲。这些年，她一定过的比她还痛苦，她还有姐姐，母亲怕是孤苦无依。她很想哭，但还是硬挤出一个不知道好不好看的笑，她看着她走近了，她想开口叫声娘。
她看着她走近了，她刚张口，还没等出声，就听见她说。
“姑娘，你放过我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好好在现在的家里待着吧，你给我留条活路吧。”
张兰儿的声音太哽咽凄凉，她眼里的愧疚和恳求让林思棠的那本来就强挤出来的笑僵在脸上。那几句话，击碎了她所有的期待。琳月心疼的别过头不忍看林思棠的表情。
僵持了片刻，她恢复成了那个十几年来的林家二小姐，她笑着扶她坐下，看着她愁容满面，她温柔的笑了，看不出真假，或许是假的，但是她装了十几年，也成了真的。
她定定的看着张兰儿，她说：“您问问我这些年过的好不好，行吗。”
张兰儿微微抬眼看她，这孩子长的不像她，她不过中人之姿，而那王老爷更是相貌平平，可面前的姑娘却惊为天人。她和她活了半辈子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她看着柔的像一汪水，可却有着说不出的倔强。虽然不像，但她感觉得到，她是她的女儿。
她紧张的开口，“那……姑娘这些年过的好吗？”
她抬头看着林青棠，眼里有着些许温情。
林声绾也看着她，她读懂了她眼里的期待。
她笑着坚定的说：“挺好的。”
她等她问，她等她答。
为什么会说“挺好的”，予她一颗定心丸罢了。
临走前，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孩子，别恨我，我回了娘家，吃着娘家的饭，父亲兄长嫌我碍眼了，便把我再嫁了出去，不过糟糠罢了，我哪里能忤逆，他们把你送了出去，逼我成了亲，我想去死了，可到底还是卑贱的活了十几年。孩子，我也想留下你啊，可这世道不容我选择啊，以后你就好好生活吧，别想不开再来找我了，我这样的人哪里配啊。”
林声绾回过神，看着火盆里已经快要烧尽的信，上面的字一点点烧成了灰。
她也打听到了这对苦命的夫妻为之前孩子的名字。叫刘棠。
她两岁之前的名字，也叫刘棠。
前两年里，她活着是给养父母做她们亲生女儿的替身，两年之后，她是那姑娘的纪念品。
刘棠，思棠。
她忽然想起许怀瑾。白日里已经托人把玉佩送回了将军府，那人回来说，那是他们家许妻的玉佩。
今生无缘，愿君平安。
她把哭的泣不成声的大夫人扶起来。
她走到大堂中央，跪在地上，双手叩头，端端正正的行了个跪拜礼，林宣有些不忍的别过头，老夫人慈眉善目的看着这个姑娘，林善和大夫人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林思棠抬起头，挺直了腰，依然跪着，眼睛还是泛着肿，但目光坚定，轻轻笑着开口：“棠儿年幼，成婚这种事，听外祖和外祖母还有各位长辈们安排就是了。”
说完她也不再看这些人，起身走了出去。
她失魂落魄的走出大堂，琳月一看她这样子也不敢问什么，叫了几声小姐，林思棠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麻木的向自己的房里走着。
琳月慌张的跑到前面给她开了门，她像块挺直的木头一样，手臂不经意的撞到了门上，门框边缘的一排粗糙的细木齿透过水袖硬生生的在白嫩的胳膊上划出几道划痕，血珠直接沁透薄纱。
琳月吓的直接哭了，慌忙的把她拽到床边坐着，自己找出伤药，她小心翼翼的把袖子拉上去，看到那几道鲜红的伤口林思棠才回过神，琳月一边上药一边哭着说：“小姐这是干嘛，这么多年什么不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值得小姐这样子的，你要当奴婢怎么放心的下。”
林思棠强装的挤出一抹笑，“没事的，别哭了，我没事，傻丫头。”
林声绾和温衍对一切都浑然不知，几日里没有去找彼此。
这日林声绾来到林慕房里，林慕和顾彤怡正下着棋，顾彤怡一看是林声绾来了，赶紧起身握住她的手，问她身体怎么样了。
林声绾让她放心。顾彤怡便拉她坐下。
林声绾抬手端起了茶杯，没有急着喝，只是放到嘴边吹吹后放在了一边。
接着开口道：“这次是有些事情想请哥哥嫂嫂帮忙。”
林慕和顾彤怡相视一笑，便一起看向她。
“是为了棠儿吗？你向来最关照她。”顾彤怡问。
“棠儿受了太多委屈，我若是进了宫，怕她被人欺负了去，还请哥哥嫂嫂照看照看她。前些日子许小公子每日都来府上，总不会只是为了陪哥哥下棋吧。我估摸着棠儿心里也是有意的，许小公子这人，哥哥怎么看？”
林声绾知道许怀瑾和林慕是十几年的好友，必定了解颇深。
林慕听此，点了点头。
“阿瑾的为人，我信得过，你当安心。”
林声绾安心了些，他知道自己林慕的好友自然不会差，可情之一字最是无情难写。日后会发生什么，谁又知道呢。
出嫁之前，她得为林青棠找一条可以活的舒坦的路。
不知为何，今夜没有听见琴师的琴声，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是林声绾及笄的前一夜。
琳月一进门就闻见了难闻的烧焦味。不由得捂住嘴巴蹙眉道：“小姐，你在做什么啊？在烧什么啊？”
林思棠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将一片片糖纸扔进火盆里，这糖纸被她夹在书里，压的十分平整。她又拿出一只绣着瑾字的香囊，扔了进去。
最后，她看了一眼那两封信，缓缓的将手抬向火盆上方，不带任何留恋的松手。
这几日里，她做了什么呢？她去找了自己的祖父祖母，自己养父的家人，刚踏进门，报了姓名，便被两个老人轰了出来，看她当时穿着粗布，以为是要赖上他们家了。
她又找人打听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才知道，那并非是她想象中的养不起孩子的贫寒人家，而是郊外富商董家。她的亲生父亲，是赫赫有名的茶商董老爷，她的亲生母亲，是开茶楼的张老板家的大女儿张兰儿，也是王老爷的下堂妻。在她刚出生不久，王老爷见是个女儿，便以此为由将她母亲休了，她的母亲又被娘家下嫁给了县衙里的小吏，据说日子也难过极了。而她，是在母亲答应下嫁的前一日，被亲舅舅找人卖掉的，也就是失去了女儿的养母和养父。
那日，她写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托人送到张兰儿手里，她坐在酒楼的包间里等着。
她没来，她便一直等着，不知是她心里觉得漫长，还是时间真的过了很长。琳月悄悄的提醒她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过了一刻钟了。
从她了解情况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未必愿意来，她理解，但也奢望她能来。
就在她想离开的时候，门开了，进来一个穿着规矩朴素的妇人，看见林思棠的那一刻，妇人眼里瞬间有了泪。
林思棠站了起来，她想过去扶她，又贸然放下，一时有些慌张，向前也不是，站在原地也不是，这是她的母亲啊，是生了她的母亲。这些年，她一定过的比她还痛苦，她还有姐姐，母亲怕是孤苦无依。她很想哭，但还是硬挤出一个不知道好不好看的笑，她看着她走近了，她想开口叫声娘。
她看着她走近了，她刚张口，还没等出声，就听见她说。
“姑娘，你放过我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好好在现在的家里待着吧，你给我留条活路吧。”
张兰儿的声音太哽咽凄凉，她眼里的愧疚和恳求让林思棠的那本来就强挤出来的笑僵在脸上。那几句话，击碎了她所有的期待。琳月心疼的别过头不忍看林思棠的表情。
僵持了片刻，她恢复成了那个十几年来的林家二小姐，她笑着扶她坐下，看着她愁容满面，她温柔的笑了，看不出真假，或许是假的，但是她装了十几年，也成了真的。
她定定的看着张兰儿，她说：“您问问我这些年过的好不好，行吗。”
张兰儿微微抬眼看她，这孩子长的不像她，她不过中人之姿，而那王老爷更是相貌平平，可面前的姑娘却惊为天人。她和她活了半辈子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她看着柔的像一汪水，可却有着说不出的倔强。虽然不像，但她感觉得到，她是她的女儿。
她紧张的开口，“那……姑娘这些年过的好吗？”
她抬头看着林青棠，眼里有着些许温情。
林声绾也看着她，她读懂了她眼里的期待。
她笑着坚定的说：“挺好的。”
她等她问，她等她答。
为什么会说“挺好的”，予她一颗定心丸罢了。
临走前，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孩子，别恨我，我回了娘家，吃着娘家的饭，父亲兄长嫌我碍眼了，便把我再嫁了出去，不过糟糠罢了，我哪里能忤逆，他们把你送了出去，逼我成了亲，我想去死了，可到底还是卑贱的活了十几年。孩子，我也想留下你啊，可这世道不容我选择啊，以后你就好好生活吧，别想不开再来找我了，我这样的人哪里配啊。”
林声绾回过神，看着火盆里已经快要烧尽的信，上面的字一点点烧成了灰。
她也打听到了这对苦命的夫妻为之前孩子的名字。叫刘棠。
她两岁之前的名字，也叫刘棠。
前两年里，她活着是给养父母做她们亲生女儿的替身，两年之后，她是那姑娘的纪念品。
刘棠，思棠。
她忽然想起许怀瑾。白日里已经托人把玉佩送回了将军府，那人回来说，那是他们家许妻的玉佩。
今生无缘，愿君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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