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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节空

    因为小弟子低着头一语不发地把般若原石从往生殿端了出来,般若原石可分善恶,一个人没有杀人的时候握上这颗石头,那个石头自然洁白无瑕。

    可若是杀人了,过上那块石头依然冒着血红色的烟。如果是冒着血红色的烟,倒也是有可能被判为正因为所杀大多为恶人,因此血气中并非染上漆黑,若是杀孽太重染上的必然黑的浑浊黑的可怖。

    但她离往生殿下稍远一些以后,立马就有弟子前来搭话。“长老,他又不敢验,莫非真是怕自己杀孽太重,不可入轮回吗?”此话一出,吓得那明拿着般若原始的弟子面色更加不好。“这话你都敢说,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不入轮回,你就不怕他的杀孽里,多我们两条人命。”

    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议论此事,这个人一看便知并没什么脑子,她可不想跟这种人混在一起,马上就借口说回去跟掌门复命,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

    其实这石头在一个弟子拜入师门之前都要用它走一个过场,防止有魔徒混进。其实说句实话,一个人心中正邪之道,又怎么可能一个石头就能判别清楚。邪徒未必杀人如麻,正道也非人所认知的那样冠冕堂皇。是是非非,最不懂人心二字。

    石头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可以令全天下所信服的说法。即使没有全然信服,至少不会大张旗鼓的去反对。一个规则立在那里久了,那么长时间遵守规则的人就开始盲目起来,根本就不会去思考对错,也不需要去思考。因为就算不思考,他们也活的很好,不是吗?

    所以沐漓不想去打破这个被大多数人接受认可的规则,其实内心隐隐也在害怕着吧。他怕他的刀下也有着无辜的灵魂,他害怕梦里的一切成真,害怕他自认为的正道在他眼前分崩离析。

    那位弟子走后不久,往生殿外就立着一个人,一身白衣和那淡漠的外表,不过倒是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样子。不过细看下,他的右手却是木偶牵线术。这手会随着他的想法而动,也可以幻化出人手的样子。但是他没有,以后也不会。

    他曾经是一位将军,传闻一生从无败绩。但是在他最后一次打了胜仗之后,他出家了他一生所修功法,从小所熟读的战术战略。都在他踏入空门的那一刻不再重要。

    在最后一场战役里,他打了胜仗,却丢了右手。人人都以为这位名扬天下的大将军,是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了残疾人,无法接受自己这一点点小小的失败。或者有坊间流传的他是因为心爱的女子嫁与他人,当然一些喜欢传奇故事的人当然更倾向于后一种说法。

    只是没人知道他的最后一场战役里孤立无援,他功高震主在那场战役里被他所效忠的王朝抛弃。但他依然没有投降,敌方有十万大军而他手下人员只有不到五千。在当时粮草禁断的情况下,他知道这是他此生最后一场战役。

    只是在最后一场战役,不是为了王朝,是为了这些一心想守护家人的战士,是为了城中百姓最后的信仰,是为了他曾经少年时期时的豪言壮志。他留不到一千人守着,自己则在剩下的人绕与敌方后方一击制胜。

    敌方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死守着这个城,没有一个疯子在明知道守的城还有三个月可活,而出手可能马上就会全军覆没。可他们错了,他就是一个疯子一个连信仰都不存在的疯子。

    他在所有人都惊讶于他的军事才能时,出家为僧这可能是他最清醒的选择,当然也是最无奈的。在他班师回朝之前皇上甚至就想宣布他战死沙场,那么便如他所愿,就当以前大将军战死沙场。他自断右臂斩断尘缘,当时许多人都纷纷剃发为僧。后来就有了断尘寺,而他是主持。世上也多了和尚法号空明。

    那个满怀热血的少年一开始只想保家卫国,后来不知不觉也投入了权力的争夺之中,以至于后来功高震主。他开始思考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我到底是一心保家卫国错了,还是后来追名逐利以求自保错了。

    令人好奇的是,这个人在门外没站多久往生殿的门竟然开了,也是毕竟里面的人脾气可是一言难尽。沐漓出人意料非常清醒地坐在那里,仿佛对这件事情非常认真。“空明大师你也曾杀人无数,为何却能安睡至今呢?”他不是讽刺,而是非常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他记不清他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这个普通人都能做到的事情,是啊,普通人都能安安生生的睡一个好觉。他这个旁人眼中的仙人,却夜不能寐,头疼欲裂。空明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淡然的笑了笑。非常自然地走进了往生殿,坐在了人人惧怕的杀戮道人的对面。

    沐漓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为受世间苦,怎渡梦中人?空明就是一个受过苦,知道如何渡他人的人。可是他又怎么可能让人渡他,也许就这样万劫不复也挺好。

    空明在这喝茶吃饭,仿佛这就是自己家一样,完全没有把沐离这个主人当回事。临走之前只说了一句话“困住你的不是杀孽,是你自己。”困住他的确实是他自己,太有良知的人不适合杀戮。

    空明早就听说过这位杀戮道人,他绝非传闻中那样是个茹毛饮血的怪物,只是不知渡己,何以渡人?他能睡得好吃得好,只是因为他都放下了。这世间之事其实与他何干,对错,善恶又为何要仔细区分。这也就是放下一切,才得今日之自在。

    到现在,他尚且不知是因为无知才无畏,还是因为无畏才显得无知呢?不过他现在不用去想太多,不用想一些大道理去拯救世人也不用想一些大道理来说服自己。只是这样安安静静,没有以前威震天下时那种感觉。

    没有掌控天下的快感,没有一腔热血的无畏,也没有当年纵马轻狂的那种洒脱。就好像曾经翻涌无比,甚至引发海啸的海面。突然平静了,平静的有些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