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今年的江渔十六岁，高二，祁生大她一级。

    离暑假还有半个月，江渔已经不打算回去了，住在病房的这些天，祁生的无微不至，更显得她太冷淡了。

    她像山谷，没有回音的山谷。

    而祁生已经不在乎她的回应了，他只要江渔活着，快乐的活着。

    她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坐在轮椅上，阳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晒在了她的身上。上一次感到阳光这么温暖，就好像上辈子的事。

    祁生只有在护工给江渔擦身的时候不在，其余时间做什么他都亲力亲为。

    江渔的腿伤的很重，没法走路，去哪都得被护工推着。可她依然沉默，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样。

    直到有一天睡梦中的江渔，听到了祁生和医生的对话，她没听清大概内容，只听到了可以出院，一潭死水的眼睛有了光。

    换洗的衣服护工早就去江渔家取出来了，她少见的开口：“阿姨，帮我换上吧。”

    她换上浅杏色的宽松长袖，还有一路延伸到脚踝处的黑裙子，挡住了所有的腿。

    “我要回家。”江渔看到了祁生后立刻开口。

    祁生惊讶于她的改变，而当他想起了江渔如果回家就要时刻见到江建烨那个畜牲，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走。

    “哪个家？”他皱了皱眉，正在思索。

    江渔看着他，“盈城。”

    盈城是江渔的老家，南方一座小桥流水的城市，那里很温暖，到处都是春暖花开，也是祁生母亲的家乡。

    祁生想事事都顺着江渔的意，但他知道，也许这次一走，江渔就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而后他托人去办了出院手续，带着江渔离开了医院。

    医生说过江渔这种情况不去看精神科很难生活，只有祁生知道，她害怕被当成精神病。

    江渔还在看着窗外，突然被祁生打横抱起，江渔害怕的头靠着他的胸膛，剩余的脸被披散的头发挡住了。

    “你要带我去哪？”

    “家。”

    哪怕江渔使劲的锤他，祁生也紧紧的抱着她，没有一瞬间的松动。在这个世界上，江渔就是他唯一的宝贝，在失去后重新回来。

    失而复得，才能让人更加珍惜。

    医院离祁生的家很近，他家就在附近的老小区，和这里的喧闹不同，那里是个很安静的地方。

    这是这些天第一次，阳光直接照在了江渔的身上，恍如隔世。

    她终于把脸转了过来，被温热的风吹着，看着天上的太阳，刺的她留下了眼泪，也没有闭眼。

    这个视角还能看到祁生的下颌棱角，他神情冷峻，但抱着江渔的胳膊越来越紧，这些路他一点也不想让江渔坐轮椅颠簸半步。

    裙摆尾端迎风飘扬，江渔脚上还只穿着一双拖鞋，她总担心掉下去。

    祁生抱着她走了一路，这里很凉快，因为种满了树，与马路隔绝，被树荫遮挡的地方吹着风。

    这样的老小区只有六楼，没有电梯，楼梯间昏暗，都是水泥地，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坏消息是祁生家住在六楼，好消息是有个顶层阳台。

    他抱着她一直走到了家门口，也没有喘气，“下来。”他的气息还算平稳，慢慢的放下江渔。

    江渔慢慢的站稳，但还是站不住，祁生搂着她的肩膀，才勉强站直。祁生很高，187，肩很宽，肌肉紧实，矮他一头的江渔看起来更瘦弱了。

    他迅速的掏出钥匙开门后把钥匙扔到了门框上就继续扶着江渔。

    江渔不想被他抱，只答应让他搀扶着走进去，祁生快一个月没回家了。

    里面也没有什么改变，传统的三室一厅，宽敞的客厅，暗黄色的家具，各种装修都是十几年前的审美，但并不土气，简洁又单调，没什么温度的房子。

    江渔被扶着走到阳台，在躺椅上坐下，天气很热，好在有树荫遮挡，从这里可以看到楼下的孩子们正在玩耍，老人正在下棋，岁月静好。

    祁生想出去买菜做饭但是不敢离开，生怕江渔又要做什么，他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一回头就能看到对面阳台上的江渔。

    走到阳台，把原本开着的窗户锁上，“我出去买菜，等我回家。”江渔看也没看他，祁生又走了出去把门锁了起来。

    江渔的内心有些自嘲，祁生这是把她当犯人了么？从前怎么没发现祁生对她这么在意。

    她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饭菜也快准备好了。

    当祁生来到阳台喊她的时候，她又开始装睡了，祁生知道她在装，直接把她捞了起来抱在怀里，走到了餐桌前的板凳放下。

    “吃饭。”

    江渔没理，自顾自的开始吃饭，印象中的祁生从来没做过饭，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他做的菜味道也一言难尽。

    青菜炒土豆，西红柿炒黄瓜，还有一个紫菜快漫出来的鸡蛋汤。

    忙碌了半下午的祁生一口也没吃，仔细的观察着江渔吃东西的样子，这是从住院到现在，江渔吃的最多的一次，即使这些菜的搭配都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