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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好好过个年

    回家的路是曲折的,沈江河飞到省城,然后在省城的机场打车才回到了县城。

    沈江秀和她妈妈丁秋香打电话给他,说是在县城里购买年货,其实就是在迎接他回来。

    “妈,还还好吧?”沈江河见到继母丁秋香就热情地叫她,还弯腰看了看她的腿。

    前几个月说是摔断了腿住院,他一直很担心。

    “好,好!多亏你寄回来的钱,你看,我现在好利索了。”丁秋香见他叫自己这么亲热,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妈,您怎么还哭了呢?哥不回来了嘛,高兴点。”沈江秀埋怨她妈。

    “人老了,眼窝子浅,妈这是高兴的。”丁秋香其实很感动这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还真把自己当做他亲生母亲了。

    “妈,要买什么东西,您说,我去买。”沈江河担心继母的腿不方便。

    “没什么可买的,家里都有,腊肉啊,还杀了年猪,鸡鸭鱼都养得有,青菜种得都吃不完。”丁秋香摇摇头。

    沈江河知道她怕花钱,大半辈子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一个穷字,就是戴在她脖子上的枷锁。

    “妈,这个你拿着。”沈江河从包里掏出五千块钱塞给她。

    “这么多?!江河,这个妈不能要,挣钱不容易,你留着吧,我在农村,哪里用得着花钱!你在大城市,出门就得要花钱的,你留着吧!”丁秋香就是不接受。

    沈江河给沈江秀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说服她收下。

    “妈,这是哥的一番心意,您就收下吧。”

    “妈,我现在已经是总监了,能挣大钱了。”

    “啥是总监?”

    “就是老总。”

    “江河,你出息了?当上老总了?”

    沈江河点点头,说:“妈,我在穗城还买了房。”

    “买房?江河,那可要不少钱,您可得要学好。”这一年的时间,丁秋香有些不相信他挣钱这么快。

    “妈,您放心,都是我辛辛苦苦一笔一笔地挣来的,买房要花三十万,等我到时候把房子装修好了,我把您,爷爷和江秀都接过去。”沈江河最大的愿望就是这样,一家人在一起,可能就没了那种在外漂泊的意念了。

    但他不敢说是按揭贷款,免得她又担心。

    “三十万?!”丁秋香睁大眼睛,这对她来说是天文数字,想都不敢想。

    “你儿子在大公司挣得都是大钱,您别担心,到时候,新房装修好了,爷爷一间,您一间,江秀一间,房子大着呢,有四间房。”

    沈江河买房时都计划好了。

    “还有我的?”

    “您是我妈,有,肯定有!”

    丁秋香听着又流下泪来。

    “妈,咱得高兴,哥挣钱了,当领导了,你得把这钱收着。”沈江秀说着,给她抹了抹眼泪,把钱塞进她手里的包。

    “这么多钱,会不会被小偷偷啊。”丁秋香走几步,摸摸手里的包,就说一句,摸到那沓钱才放心。

    沈江河看着有些心酸,继母可能这辈子都没有一次性摸过这么多钱,家里的钱都是老沈掌管着。

    “你走一路说一路,就不怕小偷听见啊。”沈江秀责怪了她妈一句。

    丁秋香这才住了嘴,但还是走几步摸一下钱,生怕丢了。

    有了钱担心,没钱也担心。

    “走,我们先去商场买衣服。”沈江河想给母女俩和爷爷买些新衣服,看她们身上穿的,应该好几年没买过衣服了,有些地方还打着补丁,仿佛还生活在七八十年代。

    丁秋香和沈江秀硬是不愿意,说能穿得暖就行,沈江河还说歹说,母女俩才答应。

    费了好大劲,才给丁秋香从头到脚买了一套,包括鞋子,袜子,围巾和帽子。

    在沈江秀给她妈试衣服时,沈江河看到沈江秀那双手,心里忽地一阵心酸。

    那双手起着茧,像老人的手那么皱巴巴的,还有几处裂开了,有点渗血。

    他知道,没有这双手,他连大学学业都无法完成,甭说有自己的现在。

    可她才跟林西萌的年龄差不多啊,看上去却比林西萌要大上十岁都不止。

    在他软硬兼施下,他坚持给母女俩买了两套衣服,又给爷爷买了两套。

    “就这样穿着回去,让人看看,您有个儿子,看以后谁敢小看您。”沈江河现在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母女俩在家人穷卑微,连和人说话都不敢大声。

    手里的大包小包,再坐客运大巴有些不便,沈江河就叫了一辆的士。

    丁秋香听着他左一声妈右一声妈亲热地叫着自己,眼泪没停过,知道拗不住儿子,不再反对,什么都由他安排。

    这还是丁秋香和沈江秀第一次坐小轿车,心里紧张又有些不自在,沈江河一手握着继母的手,一手抓住沈江秀的手,想让母子俩安心下来。

    回到镇上,丁秋香晕车,说怎么也不坐了,就下了车,在路边呕吐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心里总是酸酸的,为了去接自己,不顾自己晕车还要坚持去城里。

    沈江河和沈江秀一左一右地拥着丁秋香回家,家还在两公里之外的村子里。

    “我儿子回来了。”

    每遇到一个人,看着丁秋香母女穿着光鲜的样子,都看着她,她很自豪地说。

    “我儿子回来了。”

    他不知道继母说了多少次,说得他总想流泪。

    回到家,母女俩就把身上的新衣服换了下来,小心叠好,又换上平时穿着的粗布衣服。

    沈江河的爷爷九十多岁了,除了耳朵有点背之外,身体很硬朗,就是挑水也能健步如飞。

    从小,老沈不顾家,他当时又对继母有抵触情绪,他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在他眼里,爷爷可以说是他的全部,不过,现在他心里还有了继母和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沈江秀。

    “我什么都不缺,你买这些干什么?”爷爷也是心疼他花钱。说每年逢年过节,县里的领导都会送来慰问金和慰问品。

    这是九十岁以上的老人才有的礼遇。

    听说沈江河回来了,同父异母的妹妹沈江丽撒腿就跑了回来,身上还穿着一身招摇撞骗的行头,想必是又和老沈去哪里装神弄鬼了。

    “沈江河!”沈江丽自从跟老沈一起做这种不着调的事后,也不叫他哥哥了。

    “你不把你这身皮扒了,你敢进屋,我就敢打断你的腿!”沈江河指着她,他很看不惯父女俩这种样子。

    要真是出道之人就好了,这身行头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穿上了就如神仙附体,满嘴胡说八道。

    “你就敢凶我!等会我爸回来,看看你还敢不敢?!”沈江丽还真得不敢进门,在门外大叫。

    “江河啊,不要理她,说了她也不会听,犯不着生气。”丁秋香出来说了一句。

    他这次回来,就是想治治父女俩,不能任由他们胡来。

    今年得好好过过年,他看了看家里,准备再去镇上采购点东西,年后有亲戚来拜年,要招待客人的东西都没有。

    他得让继母和沈江秀体体面面开开心心的过一个好年。

    “江秀,跟哥去镇上买点东西。”家里的一些事情主要是她操持着。

    “哥,不用了。”

    “走了。”沈江河拉着她。

    “沈江河,你别忘了,我才是你亲妹妹!”沈江丽在旁边大叫。

    沈江河顺手捡了一根棍子,沈江丽见势不妙,转身就跑,沈江河在后面追得她吓得嗷嗷直叫。

    “哥,不要追了,你要是打了她,她还不得找妈算账啊。”沈江秀在后面叫他。

    他这才住了手,沈江丽一下子跑了个没影。

    “擒贼先擒王”,他还是要好好和老沈算算账,只要把老沈治住了,这沈江丽自然会老实。

    兄妹俩在镇上转了一圈,对联、鞭炮、烟花,还有招待客人的瓜子花生水果糖果,以及白酒啤酒之类的,装了三轮车一整车,让商店的老板车了回来。

    “怎么又花这么多钱?!”丁秋香埋怨着,但心里很是高兴,这可是自从她嫁过来,第一次买这么多东西,什么都不缺了,还那么丰盛,这在当地,可是一般家庭难以置办这么齐全的。

    刚把东西归置好,老沈就回来了,身后跟着有些大摇大摆地狗仗人势般的沈江丽。

    “回来了?”

    老沈看见沈江河只是象征性说了一句。

    “你这死婆娘,日子不过了?我看你身上又痒痒了。”老沈看见丁秋香杀鸡杀鸭的,摆了一院子。

    “你想干什么?!”沈江河看老沈想动粗的样子,走过去横在他面前,大声问了一句,脸色严肃地看着他。

    老沈还是第一次看见儿子这般模样,随即明白过来,儿子已经长大了,这个家他说话有分量了。

    “你看看,这得要花多少钱?”老沈声音明显弱了下来。

    “你给过家里一分钱吗?这些东西哪里来的,你不清楚?!”沈江河向前逼近一步。

    看着高大强壮的儿子,老沈心生胆怯。

    “老沈,你要是以后再敢打骂我妈和江秀,你就试试看!”沈江河又向前走了一步。

    老沈一下子泄了气,垂头丧气地走开了。

    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听说沈江河回来了,纷纷上门来看他,以前家里寒酸,只是在一起说说话,这次什么都有了,沈江河热情款待。

    平时冷冷清清的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好多年没有这景象了。

    丁秋香心里非常高兴,这才是家户人家应有的样子,才有过年的气氛。她一直乐呵着合不拢嘴,和沈江秀一起,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大家。

    “我哥发财了?”沈江丽这才发现如今与众不同了,她是个势利眼,在沈江秀面前开始称他哥了。

    “我不知道,你自个去问哥。”沈江秀只顾忙自己的。

    沈江河交代过她,不要告诉老沈自己当了总监赚了钱买了房一事,免得父女俩又动歪心思。

    沈江丽看到他把老沈收拾得毫无脾气,也不敢问。

    一直到夜静人深了,三朋四友才渐渐散去。

    沈江河和爷爷一起坐在火屋里烤火,他喜欢和爷爷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听着木材燃烧的声音,他的心里才会平静。

    “爷爷,你在家好好保重身体,您至少可以活到一百岁,过一段时间,我带您去坐坐飞机,去穗城玩玩。”

    沈江河怕爷爷听不见,说话很大声。

    “活那么久干什么?活久了没意思。我只希望能在死之前看着你结婚,我抱抱重孙,我就心满意足了。”这是爷爷最大的期望。

    在沈江河开始读大学时,爷爷总唠叨这事。

    “爷爷,您身体好着呢,会看到的。”沈江河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塞给他,“这个您拿着,平时想买点什么就去买。”

    “我要钱干什么,我不要!”爷爷推辞着。

    “给您,您就拿着,身上没点钱怎么行!”沈江河把钱塞进了爷爷的口袋。

    老沈对丁秋香不好,对爷爷还勉勉强强地过得去,有病治病,保爷爷温饱没问题。

    “你给他钱干什么?”老沈听见声音,走进火屋来,他说话的声音不大,爷爷应该听不见。

    “好啊,老沈,等到你老了,赚不了钱了,我也不给你钱,看你活着有没有尊严。”

    沈江河怼了他一句。

    老沈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害怕了?你放心,你怎么对待你老爸的,我就怎么对待我老爸,有其父必有其子嘛。”沈江河将了他一军。

    老沈这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儿子长大了,敢这样对他说话了,他连一点反驳、生气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还有,老沈,收起你那套骗人的把戏!”沈江河已经耳闻很多有关他的事情,“另外一点,你以后再敢说爷爷一个不字,我会找你没完。”

    沈江河听说,老沈四处宣扬,说上一辈人活得年龄长,会折后人的阳寿,这把他气歪了。

    “你要明白,长寿基因是有遗传的,爷爷活得时间越长,你的寿命也可能很长。”

    沈江河担心老沈的这些话传到爷爷耳朵里,事情就麻烦了。

    爷爷曾经多次对沈江河说,如果你结婚生子了,我看到我的重孙了,我就该闭眼了,爷爷多次说他已经活腻了。老沈的话,也有可能让爷爷断了活下去的想法。

    老沈闷不做声。

    “老沈,我今天就给你来个约法三章,第一,对我爷爷好点;第二,善待我妈和江秀;第三,让沈江丽学好。”

    沈江河故意提高了声音,也好让爷爷听见。

    “至于你那些破事儿,我不想管,也管不着,但你得听好了,你要是再犯事,就是坐牢,别想让我来管,你好自为之!”

    沈江河的语气十分严厉,就是警告他,要是再不走正道,可以断绝父子关系,自己和爷爷继母和沈江秀单过,不会认他这个父亲。

    当然,沈江河不会这么绝情,只是让他不要踩红线。

    “我话就是这么多,今年我们全家在一起,好好过个年!”沈江河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老沈在旁边一言不发,脸色十分难看,他现在没有胆量和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较劲,他这才觉得自己老了。

    团年那天,沈江河还是按照爷爷教过他的礼节,恭恭敬敬地敬酒,敬爷爷,敬继母,敬江秀,然后他专门多敬了老沈几杯。

    老沈懂得儿子的意思,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