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很多时候心愿和妄想并无区别
我没能想到罗吉会在这个时间段登门拜访，好巧不巧的是，我和零刚享用完火锅，一边洗着碗一边打闹着。
啊，说起来，罗吉的确有提到过，替我们家布置结界的事情。
我说不清，他的沉默究竟代表的是不屑还是沉思，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我只好躲闪着他的目光。
“今天的战斗，赢了吧。”
话刚说出口，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提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任务没完成就落荒而逃，躲在自己的家中，舔舐着伤口，这是罗吉·赫瑟达因高傲的自尊所不被允许的。
这种话会让他感到生气吧。
“没输，但也没赢。”
模棱两可，又罕见的回答。那答复究竟是什么意思。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某种强烈的情感。只是为什么，要盯着我。
最终，还是罗吉自己换了个话题，说道：“她就是幸存者？”
“对。”
“知道了，把她交给我。”
罗吉那近乎命令的语气令我感到迟疑。
把人带回去调查问话，结束后就像看完了的书一样，重新放回等同于书库的茫茫人海中，任其泛黄腐烂，自生自灭。
于公，这是罗吉的工作，他也有权利这么做。于私，我却暂时不希望罗吉把人带走。想在少女情绪稳定之前照顾她，希望她的精神状态能回归正常。
“你不愿意？”
“我没有那种权利，我只是希望不要把她逼得太紧。”
“因为正义的魔法使永远都会优先考虑需要帮忙的人？”
心脏在一阵猛跳，我没有回答，但那是事实。我不敢承认，甚至对我自己。沦为废物的如今还妄想着遵循“正义的魔法使”的人生信条，说出来会被嘲笑，被指责是不知羞耻的小鬼。
“反正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随便你。”
讨论少女的去处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处于话题中心的她本人，此刻正在蜷缩在床上。
关于她曾受到催眠魔法这件事我并没有告知罗吉，这件事涉及到零所具备的特殊能力。隐瞒是最好的。至少在当下这个阶段，我不想暴露给任何人。
希特，这是幸存下来的少女的名字，同样没有姓氏，是个在梅尔伯尤土生土长的普通居民。
母亲离世，家中三个孩子里自己是最年长的，父亲的职业并不讨喜，是在都市做着讨税人的工作。家庭条件虽谈不上优越，也还算过得安逸。
今天本来是她父亲的生日，在餐厅订好了位置，然后其乐融融的庆祝一番。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可那一场把希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并将她拖入悲痛深渊的事件，正好发生在将要出门前。
“要不要吃点东西，虽然我们只有吃剩下的没味道的香菇就是了。”
零在靠近床的另一头坐下，充当着聊天对象。
希特嘴唇挣扎着，努力露出勇敢的微笑，“谢谢，但是，不用了。”
“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去买。”
希特犹豫了一下，仿佛零的问题正好戳到对方的痛处。
她拼命咬着嘴唇，竭力忍住痛苦，“想吃鱼，这是父亲最喜欢的菜，想和家人聚在一起吃鱼……”她快控制不住了，“想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父亲，想对他说生日快乐。”
说完，她伤心欲绝地哭起来，她那美丽纤细的手指紧紧撕扯着袖子上的钮扣，肩膀一起一伏，脑袋绝望地低垂在胸前。
很想过去抱住她，给她安慰，可我不能这么做。
希特泣不成声，身体一颤一颤的，仿佛随时都有散了架的可能。她正与内心的恐惧作斗争，直到最后，她发出一声连听者都要肝肠寸断的呜咽，方才用衣袖将眼泪擦干。
“你想要复仇的话是不可能的，”罗吉说得轻描淡写，“太弱了。”
他的话听起来傲慢至极，这使得希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视线从罗吉身上转移到我，以及零，寤寐求之的话语迟迟没有等来。诧异，不甘，最后化作无言的泪水把眼眶填满。
同样隶属于弱者圈中的我，对这份无力感同身受。虽然同情，虽然理解，但却止步在肤浅的这层。无论自欺欺人多久，总归要有面对现实的那天。“话不能说太绝对”，所以就这般简单的帮腔也说不出口。
如果说复仇是希特的心愿，那么她就理应清楚。明知心愿无法实现，却还是继续惦记着，不小心僭越了某条线后，就会变质成了妄想。
而妄想具有不确定性，它将会由内而外影响一个人。或是好事，又或是坏事，没人能预测。
所以，哪怕读懂了希特眼神中的那份炽热，那股决意，罗吉还是不留情面，直言不讳地把原因指出，彻底断了她的念头。
当然，罗吉的性格如此，即便什么都不考虑，也还是会把“因为你很弱”这句话甩到她面前。
“我，我！”
希特的声音微微发抖，好像喉咙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卡住了一样，沉吟不语。随后，她的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她深陷情感纠葛的漩涡中无法自拔，抱紧双臂，仿佛不那么做身体就会四分五裂。
“零，照顾好她。”
“店长你要出去吗？”
“附近转转而已。”
------
月亮吸饱了雨水，浑圆浑圆的，挂在的梅尔伯尤上空。天空没有一丝云，至少现在，暂时是干净清澈的。然而在梅尔伯尤的街头，却仍旧弥漫着闷热的气氛。
走入街边的一条岔道，呈四方围绕的房屋为天空划好了边界。这里与街道相比潮湿感更为明显，越往里边走，感觉越发的强烈。
不希望那个孩子见到自己偷偷吸烟的模样，所以才会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钻到这种地方。
烟雾，夹带着叹息一并吐出，却无法排除心头的那股烦躁感。
“真意外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会抽烟。”
“凡夫俗子排忧解闷的手段罢了，陪我来一根？”
“不了。”
我和罗吉对立着依靠在墙，借着月光的照入，能看到彼此的脸。
“很在意吗？”
“呃，什么？”
“刚才在屋里的谈话。”
无言回应。绞尽脑汁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沉默片刻。罗吉也许是无心的，也没有追问答案，安静地守着我。
老实说，真的很羡慕罗吉的坦然，能全然不在意周围眼色。是因为身为才能的持有者，还是说因为是强者？
啊，这份躁动果然是嫉妒，不敢见证战斗的原因也是出于嫉妒。啧啧。我忍不住砸了咂嘴。
“罗兰。”
“干嘛？”我收起了平日里那近乎快活的语气，言语间分明透露出意思不耐烦的味道。
“月底快到了吧。”
“那又怎么，啊……”
大脑顿时清醒了，明白罗吉到底在暗示什么。店铺的租金缴纳，正是在月底。抛开零的收入不谈，单独计算我这个月赚到的全部费用，离要缴纳的租金仍有一段距离。
“我这里有一份报酬丰厚的委托，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像是早料到似的，罗吉在合适的时机抛出这颗甜美的果实，吃定了我不会拒绝。
我摇头说道：“打架的话还是饶了我吧。”
“只是一件有手就能做的事情，很简单。”
“保真？”犹豫再三，我还是答应了，“在谈事情之前，先用魔法帮我清理身上的烟味，不然被零发现了，会被揍成猪头。”
啊，说起来，罗吉的确有提到过，替我们家布置结界的事情。
我说不清，他的沉默究竟代表的是不屑还是沉思，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我只好躲闪着他的目光。
“今天的战斗，赢了吧。”
话刚说出口，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提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任务没完成就落荒而逃，躲在自己的家中，舔舐着伤口，这是罗吉·赫瑟达因高傲的自尊所不被允许的。
这种话会让他感到生气吧。
“没输，但也没赢。”
模棱两可，又罕见的回答。那答复究竟是什么意思。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某种强烈的情感。只是为什么，要盯着我。
最终，还是罗吉自己换了个话题，说道：“她就是幸存者？”
“对。”
“知道了，把她交给我。”
罗吉那近乎命令的语气令我感到迟疑。
把人带回去调查问话，结束后就像看完了的书一样，重新放回等同于书库的茫茫人海中，任其泛黄腐烂，自生自灭。
于公，这是罗吉的工作，他也有权利这么做。于私，我却暂时不希望罗吉把人带走。想在少女情绪稳定之前照顾她，希望她的精神状态能回归正常。
“你不愿意？”
“我没有那种权利，我只是希望不要把她逼得太紧。”
“因为正义的魔法使永远都会优先考虑需要帮忙的人？”
心脏在一阵猛跳，我没有回答，但那是事实。我不敢承认，甚至对我自己。沦为废物的如今还妄想着遵循“正义的魔法使”的人生信条，说出来会被嘲笑，被指责是不知羞耻的小鬼。
“反正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随便你。”
讨论少女的去处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处于话题中心的她本人，此刻正在蜷缩在床上。
关于她曾受到催眠魔法这件事我并没有告知罗吉，这件事涉及到零所具备的特殊能力。隐瞒是最好的。至少在当下这个阶段，我不想暴露给任何人。
希特，这是幸存下来的少女的名字，同样没有姓氏，是个在梅尔伯尤土生土长的普通居民。
母亲离世，家中三个孩子里自己是最年长的，父亲的职业并不讨喜，是在都市做着讨税人的工作。家庭条件虽谈不上优越，也还算过得安逸。
今天本来是她父亲的生日，在餐厅订好了位置，然后其乐融融的庆祝一番。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可那一场把希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并将她拖入悲痛深渊的事件，正好发生在将要出门前。
“要不要吃点东西，虽然我们只有吃剩下的没味道的香菇就是了。”
零在靠近床的另一头坐下，充当着聊天对象。
希特嘴唇挣扎着，努力露出勇敢的微笑，“谢谢，但是，不用了。”
“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去买。”
希特犹豫了一下，仿佛零的问题正好戳到对方的痛处。
她拼命咬着嘴唇，竭力忍住痛苦，“想吃鱼，这是父亲最喜欢的菜，想和家人聚在一起吃鱼……”她快控制不住了，“想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父亲，想对他说生日快乐。”
说完，她伤心欲绝地哭起来，她那美丽纤细的手指紧紧撕扯着袖子上的钮扣，肩膀一起一伏，脑袋绝望地低垂在胸前。
很想过去抱住她，给她安慰，可我不能这么做。
希特泣不成声，身体一颤一颤的，仿佛随时都有散了架的可能。她正与内心的恐惧作斗争，直到最后，她发出一声连听者都要肝肠寸断的呜咽，方才用衣袖将眼泪擦干。
“你想要复仇的话是不可能的，”罗吉说得轻描淡写，“太弱了。”
他的话听起来傲慢至极，这使得希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视线从罗吉身上转移到我，以及零，寤寐求之的话语迟迟没有等来。诧异，不甘，最后化作无言的泪水把眼眶填满。
同样隶属于弱者圈中的我，对这份无力感同身受。虽然同情，虽然理解，但却止步在肤浅的这层。无论自欺欺人多久，总归要有面对现实的那天。“话不能说太绝对”，所以就这般简单的帮腔也说不出口。
如果说复仇是希特的心愿，那么她就理应清楚。明知心愿无法实现，却还是继续惦记着，不小心僭越了某条线后，就会变质成了妄想。
而妄想具有不确定性，它将会由内而外影响一个人。或是好事，又或是坏事，没人能预测。
所以，哪怕读懂了希特眼神中的那份炽热，那股决意，罗吉还是不留情面，直言不讳地把原因指出，彻底断了她的念头。
当然，罗吉的性格如此，即便什么都不考虑，也还是会把“因为你很弱”这句话甩到她面前。
“我，我！”
希特的声音微微发抖，好像喉咙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卡住了一样，沉吟不语。随后，她的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她深陷情感纠葛的漩涡中无法自拔，抱紧双臂，仿佛不那么做身体就会四分五裂。
“零，照顾好她。”
“店长你要出去吗？”
“附近转转而已。”
------
月亮吸饱了雨水，浑圆浑圆的，挂在的梅尔伯尤上空。天空没有一丝云，至少现在，暂时是干净清澈的。然而在梅尔伯尤的街头，却仍旧弥漫着闷热的气氛。
走入街边的一条岔道，呈四方围绕的房屋为天空划好了边界。这里与街道相比潮湿感更为明显，越往里边走，感觉越发的强烈。
不希望那个孩子见到自己偷偷吸烟的模样，所以才会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钻到这种地方。
烟雾，夹带着叹息一并吐出，却无法排除心头的那股烦躁感。
“真意外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会抽烟。”
“凡夫俗子排忧解闷的手段罢了，陪我来一根？”
“不了。”
我和罗吉对立着依靠在墙，借着月光的照入，能看到彼此的脸。
“很在意吗？”
“呃，什么？”
“刚才在屋里的谈话。”
无言回应。绞尽脑汁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沉默片刻。罗吉也许是无心的，也没有追问答案，安静地守着我。
老实说，真的很羡慕罗吉的坦然，能全然不在意周围眼色。是因为身为才能的持有者，还是说因为是强者？
啊，这份躁动果然是嫉妒，不敢见证战斗的原因也是出于嫉妒。啧啧。我忍不住砸了咂嘴。
“罗兰。”
“干嘛？”我收起了平日里那近乎快活的语气，言语间分明透露出意思不耐烦的味道。
“月底快到了吧。”
“那又怎么，啊……”
大脑顿时清醒了，明白罗吉到底在暗示什么。店铺的租金缴纳，正是在月底。抛开零的收入不谈，单独计算我这个月赚到的全部费用，离要缴纳的租金仍有一段距离。
“我这里有一份报酬丰厚的委托，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像是早料到似的，罗吉在合适的时机抛出这颗甜美的果实，吃定了我不会拒绝。
我摇头说道：“打架的话还是饶了我吧。”
“只是一件有手就能做的事情，很简单。”
“保真？”犹豫再三，我还是答应了，“在谈事情之前，先用魔法帮我清理身上的烟味，不然被零发现了，会被揍成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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