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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番外:如初见那般愿你得以安睡

    我彻夜未眠,只等着我的父母前来接我。

    他们没有来。

    他们暂时没有来。

    不过没有关系的,因为我很清楚,没有人在深更半夜经过狭窄的石头路上山,到孤儿院接养自己的孩子。除了派德神父。他说神明会给他和马匹指引回归的道路。

    他的神,究竟是指什么呢。

    每周三的夜晚,神父都会领着新的孩子,补充家庭的空缺。每次,都是十三个。而每次失踪的正好也是十三个。因为我的床铺刚好在靠近窗台的位置,所以我才能够看到,那些孩子茫然,空洞的模样。

    一开始都会这样。不过没关系。来到这里后我们很快会成为一家人,慢慢地敞开心扉,慢慢地融入集体。等待着各自父母不定期的到来,在所谓的神的庇护下融洽且幸福的生活下去。

    等到某天,他们会清醒过来,明白自己所在何处。又可能永远不会清醒过来,在合适的时间段消失,被所谓的父母接走。

    一直以来,教会给的饭一般不会太多,当然,还是孩子的我也能理解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每天的生活是靠周围接济才得以维持,而且跟流落街头什么都吃不上比起来,现在得到的食物已经足够多了。

    可是就算明白这些,果然还是很难停止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把注意力专注于其他地方,或多或少就会缓解这份难受。

    我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点睡觉。至少那样的话,就不会感受到难受了。

    说起来,我的父母什么时候来呢?可能是天亮的时候也说不定。一直以来,怀揣着这份期待持续了好几年。一如往常地将要入眠。

    恰逢此刻,哭嚎在响彻,穿透了玻璃,传入我的耳中。

    舔舐着,如梦到美食。挥臂着,如成为了拯救公主的勇士。总而言之,同一寝室的孩子们若无其事地继续沉眠于自己的美梦中。

    发出声音的那人,是孤儿院里为大家分发食物的修女姐姐。语调动听似百灵鸟般的歌姬,举止优雅又宛如贵妇人。一言蔽之,是这个家所有女生心中向往的对象。

    但是这样的人,被毫无征兆地刺穿咽喉与心脏,丰饶的身型化成一滩死水。

    不止是她,就连孤儿院其他的职员也接二连三的被那人,以匕首贯穿心脏。十三个孩子也不例外,皆化为死水。

    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我能明白,他们死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把自己所熟知的人全都给杀害了。

    妄图拦住他的护卫毫无疑问地,被无情贯穿。不留余地的尽数消灭。

    从这个方向的窗子已经窥探不到任何情况。大开杀戒的男人消失了,我想他已经冲进了楼内。

    要藏起来吗?趁着对方还没上楼,应该是可行的吧。还是说要借此机会逃走,在事态扩散之前。但在那之后呢,只剩有一个人的自己能干什么。

    在脱离这样的条件下,自己真的有能力拿到食物,活下去吗?

    不知道。我最终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继续接受着一切。

    外面,吵杂声在逼近。

    呼,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那是我的习惯,当心中出现用我贫乏的词汇难以表达出来的麻烦情感时,就会用叹息把全部情感发泄出来,这样做心里会好受一些。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自己骗自己而已。

    就在这时,门被无情地踹开。出现在门外的那个身影,那副模样,我认得,是杀害孤儿院大伙的男人。

    同一个寝室的孩子们终于被惊醒,朦胧地睁开眼睛。自然而然,在那股朦胧中继续沉睡下去。即便是小孩,他依旧能不迟疑地下狠手,以极为干脆的手段了解对方的生命。

    平时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跑来跑去。那样做的话只会让肚子饿得更快。肚子饿的话就会很辛苦,孤儿院分派的工作也做不好,甚至连精神状态也萎靡起来。

    虽然说所谓的工作,不过是刷刷东西,帮忙搬搬换洗衣服而已。但是和其他的孩子相比,胳膊很细,体力也很差的我而言,无疑是重活。要消耗的体力也自然会更多。

    要死了吗,我。饿着肚子死去,。

    握着滴血的匕首,站在了我的面前。尚且清醒的我与他注视着,而他,对我还醒着持以惊讶地态度。

    偏偏在这个时候,我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丢人声响。肚子疼了。好饿,想吃东西。男人一点一点的靠近,其阴影在被扩大,直至吞噬我的整个身型。

    要是能在临死前再吃一顿就好了。我是这样想的。

    突如其来地力度令我还没缓过神来,想必该轮到我了。正这样想着,整个身子被拥入温暖的怀中。感受着,衣服的背后被一点点淋湿。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这个男人在向我道歉。衣服之所以湿润,也是因为他的眼泪。

    “你是来接我的吗?”

    啊,这句话,究竟是因为什么才问出口的。

    他突然抬起头,注视着我。

    “我叫罗兰,是你的……”

    我的脖子突然感受到力道,男人的声音逐渐被拉远,就连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我最后见到的,是化作恶魔的神父自屋顶降临,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再次醒来时,视野摇晃起来,比以往的要更高,我趴在男人的肩膀上,行走于陌生的路段中。

    房屋堆挤在一起,屋檐互相交缠着,天空非常狭窄。一直以来,孤儿院的被窝也就只有刚好能把身体收进去的大小,从来没有过体会过,拥抱广阔空间的感觉。

    只是现在,穿过狭窄巷道。没有什么的宏伟建筑物,也没有美丽的花朵盛开。但是,我眼前的,这幅光景却深深烙印在自己心中。

    无边的天际,自由漂浮地云朵,扬起的风在抚摸着脸颊。

    迄今为止,我一直认为在那狭窄的孤儿院便是我的终点。那个世界对我来说就是全部。狭窄,索然无味。哪怕明白它背后的真正面目,也坦然接受着。可是,直至现在,世界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另一彼方。不管怎么向前走着,都不会给予一个终点。广阔,无边。

    “你醒了?”

    我没有回话。视野,摇晃起来。泪水,都要流出来了。

    “再睡一会吧,”罗兰,这个男人要遥望着远方这样说道,那充满了对广阔世界憧憬的话语,眼中充满了希望,“虽然之后会很苦,但我会照顾你的,所以,现在安心睡吧。就和以前一样,难得的好好休息吧。”

    我从来不在意那倡导的“家人”,也不想在那被四面墙壁封堵着的棺材里熬制剩下的岁月。想要出去,到外面的世界走动,就算死去,也想在更大更亮的地方死去。

    “我们要去哪?”

    “回家,它在一个很漂亮的都市。”

    “在那里可以衣食无忧吗?”

    “啊哈哈,当然可以。应该吧。”

    男人用笑来掩饰尴尬。从他穿寒酸的打扮上看,的确不像是有条件的人。

    腮帮在鼓起,像是在忍受着什么。我察觉到他胸前被血侵染,拖着我的手在发抖,应该说,他的全身都在发抖。只是在竭力抑制着。

    “你受伤了,不疼吗?”

    “和就算忍耐也止不住疼的伤相比,这种肤浅的疼忍忍就过了。”

    也许是我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神情落寞,眼神冰冷黯淡无光。

    “我该怎么称呼你?父亲吗?”

    “如果你想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只是感觉挺怪的。要不,叫我店长吧,正好我打算在之后开一家书店。”

    “嗯,店长,”我叹了口气,“你不休息吗?”

    “到了该休息的时候我就会休息。倒是你,安心睡吧。还有,别总是唉声叹气的搞得那么老沉。小孩子就该笑,有想说的话就说出来,去做些想做的事情。懂吗?以后我会慢慢教你的。”

    “我不小了。”

    ……

    从那以后,我便很少叹气。转而,将心中复杂的情感用言语编织,直观的告诉他人。

    而今,推开门,看见躺在仓库中床垫上的酣睡的罗兰,我想起了初次见面时,即便是和别人拼杀了一天,也执拗的不肯入眠他。

    “睡得真香呢,店长。”

    我小心翼翼地朝他靠近,做着嘘声的手势,让小口不要发出声音。打算为他脱掉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