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章 师徒

    内阁的四位辅臣走后，朱载坖仍然坐在椅子上回味着今天的对话。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对陈洪说道：快去，请高师傅回来。然后对黄锦说道：黄公公，去把皇子带过来。高拱被陈洪叫回来，还是一头雾水，但是他不知道身后的徐阶阴毒的眼神。高拱回来后问道：不知陛下让臣回来何事？朱载坖说道：高师傅，你还没见过翊钧吧！高拱一愣说道：陛下，臣是嘉靖三十九年调离潜邸讲官任太常寺卿的，故而没见过皇子。朱载坖感慨道：是啊，高师傅教导我从嘉靖三十一年到嘉靖三十九年，九载光阴啊，今日主要是带翊钧给高师傅看看。黄锦将朱翊钧抱来，朱载坖说道：翊钧啊，这是朕的师傅，向高师傅行礼。朱翊钧奶声奶气的向高拱行礼，高拱连道不敢。朱载坖笑道：高师傅，此子过几年也要出阁读书了，到时候还要高师傅费心啊。到时候高师傅当是我大明第一个两代帝师，你我君臣也能成就一段佳话。高拱红着眼睛说道：陛下如山之恩，臣敢不竭忠尽智，继之以死，已报陛下厚恩。朱载坖在心中感叹，比起躺在棺材里的嘉靖，对于自己来说，高拱更像父亲一样，但是为了坐稳这把椅子，如今却不得不利用他来打击徐阶。朱载坖只能在内心中悠然一叹。

    命陈洪将高拱扶起来后，朱载坖问道：高师傅入阁办事也数月了，不知道得心应手吗？高拱说道：臣入阁尚短，一应事务仰仗徐阁老处分。朱载坖听出了高拱的言外之意，说道：朕听闻徐阶任首辅时，曾手书以威福还主上，以政务还诸司，以用舍刑赏还公论，高师傅以为如何？高拱看了看旁边的太监，走进几步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可。人主之权柄，半由天授，半由己得，岂可人臣操之！陛下想先帝初登大宝，不过15岁一京外藩王，杨新都可以威福还先帝乎？先帝得权柄，是在左顺门打出来的，是在大礼议争出来的，不是杨新都给的，他也给不了。所谓公论？何为公论？他们王学之公论吗？现在是士林操纵公论，王学操纵士林，自嘉靖三十年以来，欧阳南野（欧阳德）任大宗伯、聂豹任本兵、徐华亭入阁办事，心学门人，泰半朝廷，而自欧阳德、聂豹去后，徐华亭心学巨擘。以首辅之尊公然讲学，使得心学大盛，士林莫不以谈阳明公为荣，籍由此操纵清议，诽谤大臣，严分宜故败之，虽是其咎由自取但是心学之力，可见一斑。陛下慎之！朱载坖听后点点头说道：高师傅，你我既是师徒，又是君臣，朕要绍先帝之基业，光太祖之功德，今日之大明高师傅以为弊在何处。高拱激动德跪下说道，：陛下问及此，大明之幸矣！臣请对！见到高拱如此正式，朱载坖也正式起来对黄锦说道：黄公公今日就请你为我君臣做一起居注官可好。黄锦笑着说：老奴荣幸之至。

    待黄锦端来作案，笔墨齐备，高拱向朱载坖拱手说道：陛下问大明之弊，臣以为大明之弊在兵弱、财穷、吏贪、官堕。兵弱则国势不振，四夷交逼，方至南倭北虏，陪都戒严，庚戌之变。财穷则国步艰难，无力刷新，以至水旱无时，赈济乖方。吏贪则百姓受辱，国家失利，使豪强做大，税赋流失。官堕则内外勾结，党争不息，而致蒙蔽圣听，沆瀣一气。此大明如今之弊也。朱载坖接着问道：高师傅既知大明之弊，当何以教朕？朕欲光大祖业，承太祖之遗泽，今当如何也？高拱答道：既知此四弊，当除此四弊，强兵、理财、治吏、选官，强兵必先理财，无财不可强兵，理财必先治吏，吏治则税全，治吏必先选官，方今部院之事，操于部院小吏之手，州县之事，弄于州县贱役之手，此辈奸猾，勾结一体，欺压百姓，蒙蔽上官，而州县官员，往往借此辈之手敛财，得十而予一也。百姓困顿，实由此辈。故而州县官吏需精通实务，明法善治，不可假手此辈，部院大臣，需精通部务，不被此辈蒙蔽。吏治刷新，万姓欢腾，则他事皆可为矣！朱载坖长叹一声说道：此辈或盘踞州县，或久居部院，非一日之事也，百事皆由其手，如之奈何？高拱答道：治吏先治官，而今风气败坏，清谈盛行，重清流而轻实务，上至阁臣，下达州县，莫不以讲学清谈为要，以至于权柄托付，太阿倒持，诚国朝之大患也！朱载坖点头说道：善！此诚天下之大弊也！当整顿风气，刷新吏治，斯言得之。

    朱载坖说道：黄公公，将高师傅此言录之，放于御案，朕每日早晚诫之！晋高师傅少保兼太子太保。高拱说道：陛下不可，陛下初登大位，即以官爵予潜邸诸人，恐天下不服，且臣入阁以来无寸功于陛下，受之有愧，臣请陛下收回成命。朱载坖摆摆手说道：高师傅莫推辞，若非卿九载调护之功，岂有朕今日，故晋卿少保，以谢卿九载之功，而又以幼子累卿，故以太子太保赠卿，以酬先生两代教育之恩，卿其勿辞！然后问黄锦道：黄公公，朕尝闻先帝曾赐银章予亲信大臣，允其密疏以进？黄锦答道：先帝在时，确实赐印章予亲信大臣，夏贵溪（夏言）、严分宜（严嵩）、徐华亭（徐阶）皆得赐。朱载坖说道：朕也效法先帝，赐银章予高师傅，刻忠良辅弼，有不便言者，高师傅以银章奏事，密疏以进，敢私拆者，杀无赦！其实朱载坖心里想着，嘉靖还是会玩，雍正发明的密折专奏，没想到嘉靖也会，这是个控制大臣的好办法，这得用起来啊，老道士还是有点用的。高拱流着眼泪说道：臣必效死。朱载坖将高拱扶起来说道：高师傅莫谈生死，朕愿与高师傅协力整顿乾坤，中兴大明。朱载坖内心在想，你可真不要脸，来骗，来偷袭人家53岁的老同志。

    明实录-穆宗庄皇帝实录卷一：帝初即位，召阁臣高拱问以时弊，拱答以兵弱、财穷、吏贪、官堕，并对以强兵、理财、治吏、选官。帝善之，加拱少保兼太子太保，赐银章许密疏奏事，拱流涕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