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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更换驾驶员

    连司从未想现在这样渴望杀死谁过,他大多数时候都很温和,这种温和并非是矫饰,而是发自内心的,他发自内心地与他人和睦相处。

    他并不以自己掌握着暴力而狂妄凶戾,反而更加谨慎地处理这份力量。

    力量是权力,力量也是责任。

    但当这个很多时候都不愿意把解决问题付诸暴力的少年暴怒起来,简直如狮吼如龙怒,滔天的怒火要烧尽一切。

    在这种状态下,他再一度陷入那副似梦似醒的浑噩状态,而这一次的浑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深得多。

    深到他眼前出现了幻觉,幻觉逼真到感受起来,完全就是个真实的世界。

    他躺在一处漆黑的枯井里,井底堆积着柔软的淤泥,淤泥中间杂着苔藓,空气里充斥着苔藓和污水的腥味。

    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只是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心里感觉平安喜乐,希望就此不变,能永远待在这处黑暗、狭小、潮湿、温暖的居所。

    可就当他准备永远沉睡在这里时,他的耳边开始出现喃喃的祈祷声,这祈祷声微小模糊,却驱之不去,像是讨厌的牛虻在耳边嗡嗡叫着。

    他开始烦躁,开始像是婴儿一般胡乱挥舞手臂,仿佛想要驱赶走那些烦人的牛虻。

    可那些声音依然在他脑海里回荡,愈发嘈杂愈发急切,有的听起来奸诈讥诮,有的听上去愚昧无知,还有的听起来暴虐专断,但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很恭敬。

    恭敬地像是在向他们至高无上的神祈祷。

    ......

    有几个雇佣兵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他们欣喜若狂,向着那个与他们先前相谈甚欢的男孩求救。

    “连司,连先生!先生!救救我们吧!头儿已经死了,现在能救我们的只有你了连先生,您发发慈悲吧求求您了!”

    “我还给您尝了我老家的酒,在这种天气,我自己都不舍得多喝啊连先生,您救救我们,除掉那怪物吧!”

    “连先生,我在瑞士银行的不记名账户上存了十万美金,只要我能回去,我愿意把这笔钱全部送给您,您出手吧!”

    连司冷冷扫视着他们,被那双燃烧着的赤金色双瞳扫视到的雇佣兵们,无不怯懦地低下了头,有人甚至小声抽噎起来。

    他们本来不是这样脓包的废物,如果不是连续被两只怪物所象征的孽欲与躁动影响到,他们当然也能与那两只看起来狰狞丑恶的怪物拼个生死。

    毕竟不管那两只怪物有多畸形,但组成它们身体的终究还是血肉,而血肉绝对没法抵御钢铁。

    即便那堆血肉能快速愈合。

    酒德麻衣咬着嘴唇,她同样怕的要命,事实上,作为一名没见过生死的养尊处优的大学助教,她能撑到现在,甚至气度比那群刀头舔血的雇佣兵更好,完全是因为她内心某个奇怪的声音在默默安慰着她。

    那声音听起来可真熟悉,可酒德麻衣却想不起来了,只觉得熟悉。

    连司回转视线,众生态被他尽数揽于眼底,他慢条斯理地抽出那把汉剑,右手轻轻抚摸着剑脊上的鸟虫小篆,做足了姿态。

    酒德麻衣突然觉得,眼前的男孩似乎换了个人。

    不是修辞,是客观描述。好像那个谦逊友好,轻轻松松能和所有人打上交道的连司消失了,某个藏在他身体最深处的青面恶鬼苏醒了,代替曾经那个连司掌管这具尸体。

    连司开口,还是原来的声音,语气却迥异,他不耐烦地一把把魃慑插进冻土,语气蛮横,“怕?怕什么怕!有我在,那玩意儿伤不到你们!”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放低,听起来仿佛含着诡秘的微笑,“别担心我的朋友们。额,我先道歉,我承认刚刚是我态度不太好。

    但你们得理解我,我都好久没有说过话,也好久没有感受过清新冰冷的空气吹拂脸庞的感觉啦,有点失态也是人之常情对不多?你们再看看那愚蠢可悲的灰烬,它,还敢动弹吗?”

    说罢,连司自顾自地捂嘴笑起来,他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索性跪倒,两手撑地,笑得身体都抖动起来。

    众人无暇关注明显有些不对劲的连司,看向那只肉花头怪物。连司的异常让他们居然忘了那只怪物,而它居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袭击众人?

    众人惊诧地低叫,那只可怕凶恶的肉花头怪物,此刻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看起来比几分钟前的自己还要惶恐不安。

    酒德麻衣反倒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她走到连司面前,声音颤抖,“你不是连司,你是谁?”

    正常人不可能让那怪物如此恐惧,乃至于摆出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酒德麻衣承认,连司是个优秀的冒险者,但即便是他,也是在经历一番苦战,还有已死去的金多姆泼油助攻下,才干掉了那个怪物。

    而现在,他面对着一个同样可怕的怪物,却仅凭存在就吓到怪物成那副模样,那么,隐藏在那副躯壳下的......又该是个怎样的怪物呢?

    连司歪着头,“我就是连司,你这么质疑你的救命恩人,是不是有一点太让人寒心了?”

    不待酒德麻衣回答,他又发出一阵渗人的狂笑,“哦嘿嘿嘿哟嘿嘿,不懂得感恩的人......必须死!”

    说到最后,连司怒吼出声,眼神中尽是癫狂和恶意。

    他不是在开玩笑恐吓,话音未落,他已经伸手扼住酒德麻衣修长的脖颈,那只手上长满了细密的龙鳞,龙鳞翕张,炙热的蒸汽呲呲着往外冒出。

    酒德麻衣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没多久,又变得青紫,到最后,甚至已经浮现一层死亡将要降临时的灰色。

    她甚至无法痛苦地咳嗽,因为连司扼住她咽喉的那只手坚硬得像生铁。

    我......我要死在这里了?死在一荒凉死寂的阿尔卑斯山,被一个刚刚救下自己性命的人活活扼死?

    这可真不像是个大学助教应该有的结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