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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朱仙镇外 (3)

    他话音未落,马蹄声疾响处,一匹青骢马突然从斜刺里冲了出来,四蹄翻飞,扬起尘土,若不是闪避的开,险些被踢中。那匹马一冲而过,连声嘶叫,显见得惊怒异常,任凭马上之人如何高声喝骂、拉扯缰绳,依旧蹬踢跳跃不止。马上之人坐立不稳,哎呀一声,从马背上掀翻落地,青骢马甩脱了骑者,发蹄狂奔,转眼没了踪影。

    落马之人跳起身来,却原来是个青年人,身穿紫色衣衫,衣衫不整,头戴束发金冠,只是在颌下随意挽了个结,早就随着马行颠簸,上下晃动,面容颇有几分英俊,只是肤色苍白,举手投足之间更是难掩懈怠顽劣。这个人先是跳脚大骂,看到铁千秋,奔上前去,抬脚就踢,口里骂道:“你送的什么破马?险些摔死小爷。”这人动作拖泥带水,身形迟滞,显见得武功平平,却不知为何,铁千秋见到他甚是畏惧,任他在身上连踢得几脚,只是陪着笑脸,不敢躲闪,不惟是他,就连苦乐护法也是恭恭敬敬,大气不敢喘一口,倒是把游龙帮那一干帮徒气得个个咬牙,有心冲上前去对之饱以老拳,又不知对方什么来头,帮主竟是畏之如虎。

    这个人踢得几脚,自是伤铁千秋不得,反把自己累得喘气,转头看到孟霁云,用手点指,问欢乐护法道:“这就是你和我说的好玩的东西?你们又不打架,又不唱戏,叽里咕噜说半天的话,可是要把人闷死?”

    欢乐护法满脸堆笑,说道:“您再稍等片刻,等制服了马帮,就带您去逛花月楼。”这个人的脸上掠过一丝厌倦之情,说道:“亏得你平日总夸自己武功如何厉害,一个小小的马帮也收拾不了。他们若是不答应归顺,你直接打死几个不就好了。”

    孟霁云听得又气又怒,厉声喝道:“阁下是什么人?敢在这里信口雌黄。”铁千秋赶忙说道:“孟兄弟,这位是光明圣教的少教主,可顶撞不得。”少教主被孟霁云这一声喝惊吓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孟霁云几眼,突然笑道:“你这个人倒是比姓铁的有骨气,要不就别答应归顺光明教吧。”他朝苦乐护法怒了努嘴,说道:“和他们打一架,让他们把你和你那些手下都打死,死得热闹一点,好不好?”他说这话时,目光中满是期待之情。

    孟霁云到底记挂着马帮帮众,不愿旁生枝节,强压心头的怒火,对他的话直若没有听见,依旧对欢乐护法说道:“阁下若是答应,我们现在就走。”欢乐护法还没说话,少教主已是暴跳如雷,冲到孟霁云身前,抬脚就踢,口里骂道:“你敢不理老子,我踢死你。”

    孟霁云脚下一转,避让开去。少教主更是大怒,抢步追上,挥拳就打,使的是一招“饿虎扑食”,孟霁云又是侧身让过。少教主倒也动作敏捷,招数未曾使老,由拳变掌,掌往外走,改使了一招“猛虎甩尾”,劈向孟霁云的“太阳穴”。孟霁云只需微微一低头,自可让开去,眼角余光看到丁奇一脸焦虑,心念转动,便故意慢得一慢,任他这一掌从自己的发髻掠过,啪的一声,将戴在头上的毡帽扫落。旁边厢苦乐护法和董迪早已是大声叫好,夸赞少教主神功盖世,扫荡顽敌,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孟霁云只道这少教主会见好就收,却没想到他将头一甩,怒道:“你休想糊弄老子,这可不算。你站稳了别动,让老子打。”说着话,他揉身上前,又使了一招“双风贯耳”,两只拳头朝孟霁云面门打来。孟霁云见他不依不饶,终是按捺不住,随手还了他一招“白鹤单展翅”,单掌一伸一甩,拨开少教主的两只拳头,就势往里一撩,这便是那个“单展翅”。

    以“白鹤单展翅”拆解“双风贯耳”本是习武之人喂招拆招的基本套路,接招之人只需使一个“铁锁横江”便可化解,就算是街头顽童怕也识得,孟霁云又知他武功低劣,手上更是只用了一成功力,想要让他吃点苦头,不再放肆,哪知道少教主先已见他不敢还手,更兼之平日里嚣张跋扈得惯了,根本没有存着防备之意,身形径直向前扑去,恰好被孟霁云的拳头撩中,不偏不倚打在了他的下巴之上,把他打得闷哼了一声,身子往后就倒,竟是晕了过去。

    这一下变故来得突然,孟霁云一呆,耳中听到苦乐护法诸人都是齐声惊呼,声音中惊惶有之,急怒有之,怕是幸灾乐祸也有的几分。孟霁云心思转得也是甚快,猛地往前一蹿,不等少教主跌倒在地,已经一把抓住他的衣衫,提在了手里。

    欢乐护法急道:“姓孟的,你要怎样?”在一旁愁苦护法、董迪、铁千秋诸人都已是身形闪动,将孟霁云团团围住,只是忌惮少教主在他手里,不敢擅动。孟霁云沉声说道:“让我们离开,我自会把他还给你。”欢乐护法说道:“好,一言为定。”

    孟霁云朝丁奇一招手,说道:“让弟兄们统统上马,我们这就离开。”早有马帮的帮徒奔到树下,将犹自酣睡的孟去病唤醒。孟去病睡意朦胧,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帮徒一边将他搀扶到马上,一边应道:“我们回去了。”

    孟去病只道是返回朱仙镇,不再多问,任由他将马牵到一众帮徒的身后。孟去病看到场中突然多出来许多人,将其父围在当中,俱都是虎视眈眈,心知不妙,想要喊一声“爹”,丁奇朝他悄悄摆了摆手。他顿时明白,不敢发声。

    孟霁云看到马帮帮徒俱都骑在了马上,朝欢乐护法微一点头,朗声说道:“多谢诸位手下留情,等我们走远了,自会放了这位少教主。”到这时候欢乐护法早已笑之不出,想到没有护得教主的独子周全,竟是落在对手的手中,日后不知道要受到光明教主什么样的折罚,他脸上的愁苦神情比之愁苦护法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得让开一条路来,目光阴沉地盯着孟霁云,一语不发。

    孟霁云手里犹自提着少教主,正要寻着一匹马,上马离开,那少教主却突然咳嗽一声,苏醒过来。他感觉下巴处一阵疼痛,又发觉自己被孟霁云提在手里,顿时恼羞成怒,冲着欢乐护法喊道:“你他娘的居然由着他打我!还不快动手,把他们都给老子杀了!”

    孟霁云心头一紧,手上微一用力,一股力道透入少教主胸口的“中庭穴”,要让他周身刺痛,吃点苦头。哪知道这少教主为人懈怠,却颇为硬项,咬着牙不肯叫疼,只是大喊,“今天若是不杀光马帮的人,我定然会找我爹告状,说你们办事不力,让他断了你们的解药,到时候让你们个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这话一出,苦乐护法和董迪个个脸上变色,想到教主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可谓言听计从,真要如他所说,若是没了解药,要受那百毒噬身之苦,当真是生不如死,想到这里欢乐护法身形急转,立时又将马帮诸人的去路拦住。

    孟霁云大怒,喝道:“你找死!”他重重的一掌劈出,带起一股风声,凌厉的掌力从少教主的耳旁掠过,将地上的一块石头击得粉碎,这一掌如是打在少教主的头上,怕不是将他打得头骨碎裂,当场毙命,顿时把苦乐护法诸人吓得都是惊呼起来。少教主却是哈哈大笑,喊道:“有种的,你就一掌拍死我,光是会打石头,以为就能吓到老子吗?”

    孟霁云见他如此凶顽,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有那胆小的马帮帮徒眼见到情形不妙,悄悄拨转马头,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纵马前跃,想要溜走,只是他那匹马跑了没几步,身后衣袂声响,一个身影疾速蹿到,伸手一拳朝他击去。马帮帮徒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已经被来人这一拳打中后心,经脉寸断,掉落马下,当场毙命。再看来人,原来是愁苦护法。少教主见他立毙马帮帮徒,心中得意,高声叫好。

    马帮众人见他突下杀手,却是个个又惊又怒,拔出刀剑,厉声喝骂,愁苦护法并不害怕,只是背负双手,不住地冷笑。丁奇心中知道,马帮虽是人多,武功尽皆平庸,动起手来,断然不是愁苦护法的对手,急得直搓手。眼看着马帮帮徒要一拥而上,孟霁云猛地大喝一声,喝道:“住手!”他冲着欢乐护法厉声说道:“今日之事只我一人承担,我放了少教主,你们也放过马帮的人。”

    欢乐护法想也没想,当即点头说道:“好,就依你所言,你先放人。”他心里想得明白,马帮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帮派,江湖中这样的帮派何止千百,放走十几个帮徒和救下少教主,两相比较孰轻孰重,就是在教主面前也好分说。

    少教主犹自想要开口骂人,孟霁云将他提起,往空中一丢,他只觉得如腾云驾雾一般,那句骂人的话又咽回到肚里,他的身子升到空中,重又落下,孟霁云在他腰间轻推一掌,推得他平平地飞出去,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双脚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