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天涯洗剑录 » 三、岳王宝藏 (5)

三、岳王宝藏 (5)

    宇文秀见铁千秋一脸迷惑,便说道:“十五年前天台庵掌门定清师太死在了巫山,这件事你总归是知道的?”巫山一会,武林七大门派中就有六个门派的掌门暴死。此事轰动武林,铁千秋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即点头道是,说道:“属下听说都是为了那本《洗髓经》。”

    听到这里,小青的身子突然抖了一下。刑小天偷偷问她,“你怎么了?”小青悄声说道:“没什么,是晚上有些凉了。”刑小天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伸手将她拢住,小青似乎感到他身上的体温,脸色转红,冲他感激地一笑。

    刑小天回头看了看神像后面的地洞,心想:看样子这个宇文秀还有不少话要说,若是郝老六出来了,看到铁千秋在这里,想必会怕我揭发他杀死同伴一事,不敢声张,到时候还要想个法子脱身才是。

    这时候就听到宇文秀说道:“定清师太既是死了,无影弩的制作方法便也就此失传。这些年来,天台庵之所以还能保住江湖地位,靠得是以往制作的无影弩。可是这无影弩用过之后便无法再用,若是没法再造,自然是越用越少,不难想见天台庵当然要想尽办法重新找到制作的方法。说起来搞清楚无影弩的构造还不算最难,真正难的是铸造无影弩的材料,需将金银铜铁的配比推算出来,差不得分毫,为此天台庵花费了将近十年时间,反复校试,如果我料得不错,眼下已然是离大功告成只有一步之遥。”

    铁千秋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中却颇感不服,心想:天台庵里都是尼姑,寻常不与外人打交道,你又从何知晓人家校试的进展?嘴上便是哦哦地敷衍了两声。

    宇文秀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这都是我一厢情愿胡乱猜测?”铁千秋道:“属下不敢。”宇文秀道:“无影弩所用乌金产自山西,天台庵每年会购进一批,运到开封府,托陈胡子淬炼成钢,再转运浙江。我起初还只是推测,方才翻看游龙帮的账本,恰好验证了我的想法。你看,十年前由此转运开封的乌金是每年五万六千二百斤,此后的十年里分别是六万一千五百斤、七万四千斤、十一万两千四百十四斤、十四万七千六百三十一斤、十八万八千三百五十斤、二十一万三千八百七十六斤、二十五万九千九百三十八斤、三十万四千一百六十六斤、九万一千五百斤和四万八千三百零二斤。你知道为什么后面两年转运的数量会突然猛跌?”

    铁千秋见他只是将账本随手翻阅一过,竟能将种种数字全部记在脑中,犹有不信,伸手从木箱中取出账本翻看,果然一字不爽,心中骇然,惶恐应道:“这都是被马帮抢走了生意。”宇文秀摇头说道:“来之前我已经看过马帮的账本,这两年天台庵托其转运的乌金不过区区八千六百一十二斤和两万五千七百五十一斤,就算加进游龙帮所运的数量,和前八年相比,天台庵所要乌金也是大大减少。究其原因,这便是我说的,天台庵必是快要找到金银铜铁的配比,故而就不需要大笔地购进乌金,以做校试。”

    铁千秋这才深信不疑,说道:“下回天台庵的乌金再要从朱仙镇转运,我们便全部抢夺下来。没了乌金,天台庵也就没法制作无影弩了。”宇文秀笑道:“你动手去抢,人家不就知道了我们准备下手?”

    铁千秋不解地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宇文秀说道:“我们可以掉包。”铁千秋大感诧异,说道:“就算天台庵托运的乌金已经大幅减少,仓促之间也备不齐几万斤劣质乌金以做替换,更何况就算替换下来,运到开封,陈胡子一经淬炼,不就察觉了?”宇文秀笑道:“掉包用的乌金我已经命人备好,至于陈胡子那里,你不必操心,我自有安排。就连如何掉包,我也已经盘算好了,你只需照我吩咐的去做就是。”

    眼见得宇文秀诸般谋划无不成竹于胸,铁千秋不由得对这个自称区区管家的年轻人心生惧意,抱拳拱手,连声道是。宇文秀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每年天台庵都会托振威镖局一路押运,另派得有本门的高手随行,一路之上严加防备,惟有到了朱仙镇,离开封一步之遥才会稍稍懈怠,这便是我们出手的良机。这件事情你要是办妥,就替本教扫平七大门派立了大功,圣教主会如何赏你,可就不好说了。说不定他老人家一高兴,指点你几下功夫,江湖上怕是没几个人会是你的对手了。”

    听了这话,铁千秋抬头去看宇文秀,看到他面带笑意,微微点头,不禁心中热切,说不出话来,双膝跪倒,只是磕头,宇文秀见状哈哈大笑。这时候那道人突然侧耳倾听,打了个手势,宇文秀旋即收住笑声,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森然,负手而立,直视殿门。

    过不多时,几个黑衣人抬着一副架子走了进来,架子上躺着一个少年,双目紧闭,面色蜡黄,已然气绝,在后面跟进来一胖一瘦两个人,面如土色,战战兢兢,正是欢乐护法和愁苦护法。

    黑衣人将架子放在地上,退出殿去。宇文秀呆呆地看着架子上的少年,先是惊诧,旋即变得哀恸无比,抢步上去,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等他抬起头来,已经是泪流满面,显见得伤心欲绝,哀哀痛哭,过得良久,稍稍止住,叹道:“少教主,上回见你,你还催我带你去京师游玩,我怕你只顾着玩,忘了练功,只推说等你学会了一路剑法再去,哪知道竟是再也不能陪你去了。”他说到伤心之处,又是痛哭不止。

    终于他止住了哭声,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森然说道:“两位护法,教主将自己的独子托付给你们,让你们带出来稍加历练,这是何等的信任。你们竟然玩忽大意,害得少教主惨死,你们……你们可还对得起教主的圣恩?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欢乐护法长叹一声,说道:“少教主原本是个好孩子。”宇文秀听了一愣,问道:“你说什么?”欢乐护法说道:“我还记得当年我在点苍派与人家争夺掌门,遭人暗算,不光比武输了,还被逐出门墙,这才加入光明教。教主引我入门,没几天我就遇到了少教主。那时候他虽是年少,待人接物却是谦和有礼。我当时见了特别开心,心想教主武功卓绝,雄心壮志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少教主又是明事达理,连着两位教主都会是了不得的人物,我光明教必有大好前景。”

    “可是过了几年,教主他老人家练功遇着了老大的难题,百思不得其解,烦心之余,不但把大半的教内事务托付给了你,平日里就连自己的儿子都难得看几眼。等我再见到少教主的时候,发现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嚣张跋扈,不知天高地厚。有一回我看到他不好好练功,教他的师父只不过数落几句,他竟命人将那师父活活打死。我十分惊骇,事后趁他心绪好时,想要开导于他,他不但不听,反而对我说,他既是少教主,在本教之内原本就该是人人对他言听计从,等到将来教主一统江湖,所有江湖人士都得对他俯首听命,谁敢违命,就要处死。我问他,这番话究竟是谁教的。他说都是你教的。”

    说到这里,欢乐护法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宇文秀,说道:“一时之间我倒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好好的一个少教主教唆纵容得性情乖张恶劣。”宇文秀怒道:“你少要血口喷人。我只是怕少教主练功太过刻苦,让他平日里多加休息,又怎么是教唆纵容于他。”

    欢乐护法摇头说道:“到底有没有教唆纵容,我们一起去洛阳见教主吧。唉,教主一心想要找到那个人取到《洗髓经》,对你是信任有加,只盼他老人家这回能够分辨得清楚到底谁是奸人。宇文秀,你这个人做起事来深谋远虑,就算想除掉少教主,待到教主无后,你就有机会继任教主之位,你也不会亲自动手。你就是想把少教主挑唆纵容得天怒人怨,只要他行走江湖,迟早会有人替你除掉他。你说说看,我说得对不对?”

    宇文秀已经气得面色铁青,喝道:“一派胡言,快给我拿下。”他话音未落,那道人早已等得不耐烦,飞身上前,伸手一掌,朝欢乐护法迎面打来,不等他接招应招,左脚后踢,踢向愁苦护法的腰肋。

    欢乐护法自是知道这道人武功了得,就算自己和愁苦护法以二敌一,也是输多胜少,当即扬声大吼,“老苦,你先走!快去洛阳找教主。”他拔出长剑,使出点苍派十八路剑法中最是凶悍凌厉的“莫残剑法”,抢步上前,招招抢攻,想要将那道人阻的一阻。可是任他剑招如何迅捷,每一剑刺出,眼看着将要刺中,也不知道那道人使出什么身法,眼前一花,便刺了个空。只见那道人躲的几下,就到了他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拧,欢乐护法长声惨叫,手腕被道人生生折断,长剑就到了道人的手里。

    欢乐护法也是拼出命来,剩下一只左手犹自挥拳击出,使出的是十九路拳法中的最后一招,名叫“寿与天齐”,意思就是使到了最后一招,已然招式用尽,胜无可胜,退无可退,惟有与敌同归于尽,留下壮志于天地间永存。他这一招使得刚猛无俦,倒是把那道人吓了一跳,堪堪避开,险些被他打中要害。道人脸色一变,怒道:“你找死!”重重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腹,踢得他倒飞出去,人在空中,鲜血狂喷,眼见得是活不成了。

    这时候愁苦护法就已经奔到了庙门口,正要纵身蹿出,道人见欢乐护法的那柄长剑呼的一声掷了出来,将他的去路封住。愁苦护法闻听风声,不敢硬接,只得转回身来,绕着庙里的柱子跑,想要仗着轻功了得,寻着间隙,逃将出去。

    可是他才绕的几下,那个道人已经悄无声息掠到了他身后,抬手一掌,朝他脑后拍去。愁苦护法闻听风声,脸色一变,反手一掌,迎了上去,双掌堪堪碰到,他又是手臂轻动,从袖底探出那柄峨眉刺。眼看着将要刺中道人的手掌,哪知道一刺过去,竟是刺了个空,道人已经翻转手腕,一掌拍中了他的后背,打得他一个身子如同掉线的纸鸢荡了出去,脚步还没站稳,道人已经如影附形,紧追上来,就见他衣袂飘动,有如一只乌鸦,猛地扑到愁苦护法的身上,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张嘴朝他的脖颈咬了下去。

    愁苦护法呀呀乱叫,两只手在空中挥舞,只觉得全身的精气内力似乎都被那道人一咬之下,吮吸而去。他挣扎了几下,一头栽到在地。道人抬起头来,嘴角淌下鲜血,看着狰狞骇人。宇文秀却是知道,这道人所练内功阴寒彻骨,需时时吮吸人血,否则不免全身冻僵,故而不以为异,倒把铁千秋看得目瞪口呆。

    小青躲在神像后面看得真切,也被吓得花容变色,忍不住掩面惊呼出来。刑小天心里大叫不好,就听得那道人厉声喝道:“什么人?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