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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药屋

    在夜里还热闹着的,除了夜市和偶尔繁忙的码头,就只有斗魂场了。

    此时的斗魂场也不如白天热闹,在一道专门留给参赛者的门前,只有一位守在那里,负责登记入场选手的中年人。他已经掩饰不住困意,半眯着眼睛,支着一条胳膊打盹。

    独孤博走到他近前,轻轻敲了敲桌子,给他看手中一枚小小的菱形徽章。徽章正面是彼此撕咬的兽首,反面则是一个数字,三十四。那是他在这里身份的唯一证明,除了这枚徽章,其他的,这座斗魂场一概不认。

    那中年人掀起半截眼皮,并不瞧他的人,只扫了扫那徽章一眼,伸手捞过竖在一边的薄木板,在木板上划了个记号。木板上是一个个规整的方格子,格子里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潦草到几乎认不出的波痕字和一串数字。

    “三号场,子时一刻。”说完这话,他把眼睛又闭了回去。

    独孤博收回徽章,走进了门后深沉的黑暗里。

    他对这里的地形已分外熟悉,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昏暗的小房间内,这是等待上场的魂师们休息的地方。房间里陈设简单,几张椅子,一张桌子,桌上是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和几盘点心瓜果,房内还有另一扇沉重的铁门,门上雕满了狰狞撕咬的兽首,从那扇门出去,就是斗魂场。

    他环顾一眼,房间里坐着三个人,一个双手上缠着绷带的结实汉子,一个抱着巨剑的十八九岁青年,一个长袍裹身的瘦子。见他进来,彼此戒备的几人原本的姿态更绷紧了,将注意力不动声色地定在他身上。他们似乎是认出了他,也对他颇为忌惮。

    这么紧张的话,也根本算不上休息吧。独孤博无所谓地瞧他们一眼,没有理会他们身上的敌意,走到一边找了把椅子坐了,静静等着子时一刻到来。

    没等多久,铁门缓缓打开了,刺眼的亮光和些微的血腥气扑门而入,在地板上留下一块明亮的光斑。独孤博没有动,那结实汉子和长袍瘦子站了起来,他们对视一眼,同步跨过了铁门。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后,铁门立刻关上了,房间内重新晦暗下来。

    仅剩的两人依旧静坐着,独孤博没法不注意到那青年明显地紧张了起来,他的手不自觉地在剑柄上摩挲,好像那缠着鲨鱼皮的剑柄忽然间绽放了无与伦比的魅力。

    那柄铁剑不是他的武魂,独孤博倒有些好奇他要拿它做什么。

    正因为近乎于无的规则限制,他在这地方见识了不少叫他大开眼界的手段,有些颇为阴私的也曾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总的来说,还在他能处理的范围内,因此最终也不算得什么。

    他没有等太久,两刻钟后,铁门再次打开了,更浓郁的血腥气飘进室内。

    青年噌一下站了起来,却没有动弹。独孤博施施然起身,并不理会他,率先一步走进铁门中去。

    双眼接触到刺目的灯光,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让自己适应环境。

    斗魂场是一个位于最低处的宽阔石台,隔着一圈缓冲用的空白区域,往上是一圈一圈的席位,还有几个垂下华贵幕帘的隔间,那便是看客们欣赏着血腥争斗的地方。

    当他站在这个地方向上望去的时候,他莫名想起了碧水山庄深处那座用来关押魂兽的溶洞,那深嵌入山体的石牢,中心凹陷下去的深坑,还有在坑底游动斑斓蛇群。

    此时深夜,看台上的人只坐了约六分之一,远比不上这里最热闹的时候,被安排在深夜的场次,往往不够血腥,也不够新奇,因此也不能吸引太多人的目光。他赢了一年,人们一面看腻味了他的手段,一面又好奇谁能治他。魂尊看来是没可能了,他们暗地里猜测,等他晋升了魂宗,还能继续赢下去吗?

    那青年也上了台,站在离他二十米远的地方。他的手按在剑柄上,那是一个随时能发力拔剑的姿态。

    裁判见他们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交代了几句场面话,把一枚黄铜筹码抛向空中。旋转的金属小点明亮得有些刺眼,当它落地的时候,就是这场斗魂正式开始的时候。

    筹码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场上的两人并未动作。

    青年死死盯着面前的人,那个裹着黑袍的身影于他有些过分矮小了,浑然是个没长成的少年,他却不敢有半分放松。

    “我知道你。”青年说,“他们叫你‘幽冥鬼影’,也告诉我你自从去年来到黑水城后一次不曾输过,却不说你的武魂是什么。”

    独孤博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好笑似的说,“这不算什么稀罕的情报。你还知道什么?”他掀开兜帽,露出稚嫩到有些过分的脸,那双比常人颜色更浅些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青年很老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你也不知道我,所以也还算公平……”

    独孤博打断他,“你才来外域不久吧?”

    青年怔了一怔。

    “外域不讲公平,”独孤博说,“你能活到现在,只说明你比其他人更幸运,而幸运这种东西,从来是不长久的。”

    青年心中一凛,就见对方身后亮起两黄一紫三个魂环,下垂的袖中滑出一柄雪白的短刀。某种恐怖的气机锁定了他的喉咙,他一瞬间怀疑自己的颈间已被割出了血痕。

    他立刻把巨剑拍在地上,地面应声而碎,烟尘碎石激射,在他身后,同样两黄一紫的魂环亮起,比本就明亮的灯光还要刺眼。巨剑落地之时,他的另一只手臂上亮起黄色的微光,魂力以恐怖的速度向那处凝聚。碎石只为遮蔽视线,顺便略微阻挡下他的脚步,他真正的后手在他的手臂上。

    很正确,很敏锐的反应,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冷风迎面吹来,他的鼻尖拂过某种寒凉的,草木似的气息,下一刻雪白的短刀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那短刀刀锋朝上,在他的下巴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那滴下的血珠还未落地,就被狂烈的气流吹散在风中。

    外域的斗魂场并不禁止杀人,或者说看客们最喜欢的,就是胜者用败者的鲜血为自己的胜利再添一分光彩。就在他以为对方要割下自己的脑袋的时候,对方却收了刀,一记又快又狠的肘击落在他心口。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意识空白了一瞬,旋即整个人就被击飞了出去,撞在石壁上,又被埋进石堆里。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没人知道他的武魂了。在晕过去之前,他模模糊糊想着。

    独孤博站起身,抹掉刀上的血迹,看向裁判。

    他在裁判这里也算是熟人了,类似的结局看过不止一次。

    裁判跳进台中,先是确认了青年的情况,判断他已无战斗能力,随后宣布胜者。

    这又是毫无悬念的一场胜利,比起最初磨练熟悉魂师们战斗方式的初衷,至今为止,黑水城的魂尊们已经不对他构成威胁,现在的斗魂对独孤博来讲更像是某种例行公事。

    按照斗魂场的规定,胜者可以获得斗魂场本场次收入的百分之一,当场结算,看客们起兴给的打赏分成则是百分之二十。来看独孤博斗魂的人不算多,因此他拿到手的钱也没多少,但来一次赚的钱,也够他小半个月的基本花销了。

    独孤在另一间休息室等了一会儿,拿到钱后重又戴上兜帽,消失在某道暗巷里。

    他身上带着两心镜,这件魂导器施放的幻术和隐匿术使得几乎所有人都没办法跟踪到他。除非是魂斗罗,但黑水城修为最高的也只是三位魂圣,那等大人物的目光也不会落在他一个小小的魂尊身上。

    在斗魂场附近有一条黑水河支流,流水日夜不息,直通城外,水上漂着妇人们的脂粉,也漂着被人抛下的尸体,混合着乱糟糟的杂物,一起流出城外。支流附近有一条破旧的小巷,小巷曲折漫长,连通着一大片黑石搭建的两层房屋,屋里住着的,要么是那些负担不起黑水城昂贵房费的旅客,要么是经营着些不见光生意的人。

    旅人们通常待不长久,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离开了,无人在意;而那些黑店店主,他们的嗅觉比任何人都敏锐,往往在危险到来之前就跑得一干二净。

    这地方没人能保证安全,因此人们时常警惕,若非必要,不会靠近其他人的住所。他们的住所刻意隔了很开,左右两边的房子往往是闲置的,这既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也是为了不在不经意间窥见了别人的秘密以至于招来祸患。

    在这些黑店里,有一间属于独孤博的药屋。

    当他决定前往外域的时候,黄猴和雪鸮并没有阻拦。它们早知如此,只是提了两个要求。第一,蜘蛛必须同行;第二,他必须带上足够的保命手段。在独孤博收拾行李的时候,它们把碧水山庄翻了个遍,大大小小的魂导器和宝物挂满了他全身。

    它们倒是知道人类世界有死者为大的说法,但它们毕竟不是人,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并不代表什么,对它们来说,现在最要紧的是保证独孤博的安全,其他问题都可在暂且搁置一边。再说了,独孤博已是碧水山庄唯一的后人,若他的祖先们在冰火两极眼泉下有知,也不会介意什么。

    独孤博哭笑不得,这里面好些东西是他现在的魂力水平根本用不了的,带了也是白带,还会平白招人眼红。他挑了些比较实用也用的上的带上,剩下的原样放回宝库里。

    他就这么和蜘蛛出发了,初到黑水城时,他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摸清状况。他需要一些新的情报,碧水山庄里的藏书虽然全面,但那都是十年前的东西里,有多少还作数还未可知。

    他花了点功夫,找到了在这座城生存下来的方法。隔一段时间就去几次斗魂场,剩下的大部分时候,就经营这座药屋,他所掌握的知识足够他治愈那些有命来他门前的伤者。

    通常,会有辅助系魂师负责治愈魂师们在战斗中留下的伤痛,但这里是外域,没有战斗力的辅助系魂师几乎绝迹,衡量之下,人们更倾向于选择传统的医者。效果可能不尽人意,时常会有些不可避免的后遗症,但优点是花费往往更低。

    在通常印象里,医者都是非魂师的普通人,除了他们,只有少数植物武魂魂师会顺便研究点这些东西。

    药屋刚刚开张之时,有不少人觉得这药屋的主人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普通人,在他把上门挑事的几位魂师,当着所有人的面化作一滩清透的毒水之后,就再没人来他门前找事了。

    每次结束斗魂,他要半夜三更才能回到药屋,若是没有病人在,他正好休息,若是有人,他就治一治那些幸运没死也不想死的人,白天再睡。

    这才是他收入的大头。

    病人中有在同魂兽作战时受伤的人,也有被魂师打伤的,其中不少是在斗魂场上受伤的。里面还有一些是他亲手打伤的,离开斗魂场后,他们再次见面了。

    药屋近在眼前,他熟门熟路地避开自己设下的机关,推开门,发现屋内已经有了一个人在。

    对方仰面躺倒在椅子上,把脚支在桌上酣睡不醒,他身上传来新鲜的血腥气,胸口上草草包扎的伤口已经有点裂开了,白色的绷带上已经见了红。

    独孤博闻到了药酒的味道,那是他半个月前才泡好的,自己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此刻那只小巧的酒坛大咧咧地搁在桌上,封口已经不知去向。

    “起来。”

    独孤博冷冷地把他踢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