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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抛出

    ……千湖路、银花路、银江路、银杏路。

    十公里十六条路并不短,但它亦有一个终结。灰白的日影渐渐偏西,相机的电量也即将耗尽,填肚的馒头早就没了。

    林柏骑行的速度越来越慢,但周遭的环境却瞬息万变。

    惨淡的灰白被傍晚炫目的色彩替换,并将他裹挟着向前。川流不息的热闹街巷亦回归视野,震耳欲聋的呢喃细语涌入大脑,滚滚灰云压过高空,无数人经过他身边,无数车辆前后飞驰。

    糅杂、破碎、含浑、眩晕……

    该以何种词句来描绘此等感受,该以怎样的形式诉说沉闷转变至喧闹、喧闹归复于平静的情绪。周遭一切的环境都似乎与之无关紧要。人们来往而行、你骂我怼、欢庆哀鸣。所有的所有,意义的意义,都不应在此提及。

    因为他只剩下摇摇晃晃、踉踉跄跄,不能再驾驭这辆小小单车,那就停之一旁、弃置一边,再闯入个终于得以正常营业的小饭店坐一会儿,趴在桌上,感受翻滚的胃袋与朦胧的大脑。

    周围的人或惊讶、或关切、或无视,无数声音在奏起狂乱的歌曲。他吐了,夹揉着挥之不去的尘灰与令人难以忘怀的刺鼻臭气。

    或有店家大胆上前,以为他是个刚刚换班的年轻工人,问他要买什么吃的。

    “给我来碗光面就行。”林柏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缓缓就好。

    事实上或许缓一缓是根本不够用的,在面煮好之前他就昏晕过去,直至被店家晃醒,直至被幽影闹醒,才下意识地狼吞虎咽起来。

    是的,那些幽影回来了。它们比以往更是吵闹,它们亦未察觉出林柏的异样。它们以为它们一直跟随着他,实际上,它们也是被蒙住眼的种类。

    “这么点路就把他累成这样?太夸张了吧!”

    “咱记得小家伙以前体质也没这么差劲啊,还别说,前半年他实在是摆得太厉害了。”

    “要命,如果以后一直是这德行的话,那可真是奇了。”

    “他竟然半道去买把水果刀,还拿刀划拉自己手掌,真以为切掉手掌就能清除那外来者的险恶纹路,他怎么这么天真。”

    “嘘——你别说了,他在偷听我们说话。”

    “什么????他好像听懂我们在说什么了。遭了,xydenxgxuc……”

    “Ezjzgxjebdjck,exixdgj……”

    没错,林柏发现自己越来越能听懂这些幽影之间的话语了,但是依然有许多部分是一片混沌。

    在它们眼中,这一路来他只是按规行事,唯有一点怪异就是他买了一把水果刀。

    不用摘下那肮脏的手套,他能感觉到,他知道,那个感觉不会是假的。在无数变幻的动作中,他知道他的手很痛。

    回家的路他依然选择了出租车,反正这部分钱公司报销,那就放肆一点好了。

    之后,深夜,当他回到自己温暖的出租屋,一遍又一遍检查着相机。一副又一副奇景,他见到的,他拍下的,全部历历在目。

    面对这些铁证如山的证据,谁人能保持理智?但那些幽影告诉他,他是如何将这些图片拍下的,他是如何半路跑偏了道,又是如何潜入工地,又是如何私闯民宅。

    他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些错乱的记忆叙事与实际的情况大相径庭。但他真的亲眼目睹充满血污的列车,幽影却跟他说他耽误了某些大学生的课程作业。

    倘若这一切真是幻觉,那就low到爆了。即便幽影们信誓旦旦,林柏却没法完全相信它们的话。因为这“幻觉”深深刺激了他,让他更加能听懂幽影的语言。

    甚或更加搞笑,如果幽影就是幻觉的话,幻觉跟你说你看见了幻觉,搁这儿套娃呢!上周也是这个时候,林柏就思考过这些问题。那时他就发现,有很多事以他浅薄的知识没法解释,有很多事甚至连科学都没法解释。

    现在他是不是该大喊“我分不清,我分不清啊!”然后精神崩溃,真的变成一个疯子。林柏或许有时候感到思想震撼瞳孔地震,或许也像寻常人遇到麻烦事要找个法子跟外人倾诉不止,或许在梦中发狂,恣意做着清醒时不敢发的癫。

    但他是深深扎根于泥土中的大树,真如柏树般抗风性强,坚韧耐水。那是他自己所不知道的力量,那是被无数风雨摧残过后依然存留的细微理智。毕竟,他还活着,不是吗?

    即便两手空空、两袖风风,又如何。他还活着,不是吗?

    让狂乱的、莫名其妙的、折磨头脑的、混沌的,全都死一边去吧!现在他要睡觉,好好睡一觉。等到第二天,他还要去交差。等到第二天,他要去问问夜光干嘛把他带去那个地方受折磨。第二天,第二天……

    “砰砰砰!”

    林柏真的已经累得不行了,结果有人在敲他的房门。

    “谁啊?”

    “小林啊,外头有个人找你。”隔壁老阿姨隔着门向他说话。

    想都不用想,是冯和兴那个疯老头。这几天他根本不会放过林柏,直到他将阴状书写工整。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他跟着冯老东西上了楼,极其不情愿地练习着毛笔字。

    “你的手怎么了?”

    “问个问题。”他说,“如果我把手剁了,能不能破解荆棘鬼箓?”

    “你个傻小子,”冯和兴听见这话气得当场发飙,“这么做是糊弄不了鬼的。如果你真这么做了,这个鬼箓会立刻转移到另一个位置。如果它长在你心脏上,你会把心脏拿出来烧了吗?你啊,还是别动那些歪心思了,把这阴状写完,做好准备,我们就去城隍庙!”

    老人一边说一边检查林柏手上的伤,嘴里依旧在絮絮叨叨现在的年轻人没事就自残着玩,没事就寻死觅活的。

    林柏听着这些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冯和兴就是这种老顽固长辈,天天念叨着“一代不如一代”、“年轻人心灵脆弱”诸如此类的怪言论。

    直到眼皮都抬不起来,他都没能把字练好,又因为手上添新伤,反而写得比昨天还要糟,失望透顶的冯老东西总算是容许他回去睡觉。

    如此,3月14日以一种完美的病(累)态(炸)为终结。